第440章 殺蟲
黃蜻伸出粗糙的手推開不顯眼的木門。 黑暗的房屋吐出黑暗的氣息,像把兩人拉進(jìn)深淵,呼哧一陣陰風(fēng)穿堂而過,黃蜻鎖住身旁人的雙手,把她推進(jìn)了房間。木門合上,逼仄的街巷再次陷入安寧,仿佛沒有任何人來過。 黃蜻把她扶到椅子上,揭開遮住女子雙眼的黑布。 黃蜻露出兇神惡煞的眼神,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對方并不吃這一套。傾蓮公主無動于衷的目光讓他心里很不舒服。該害怕的不該是他,而是這個弱女子。 黃蜻看著她的眼睛。 黑暗是他的主場,他能輕松通過對方的氣息、氣場和每一次細(xì)微的毛孔變化預(yù)測出幾秒后的走勢,即便她再冷靜,也沒法徹底停止呼吸——除非她是死人。 黃蜻拍了拍手。 “你果然是公主。” “你是……”她不慌不忙地抬起頭。 “黃蜻,一名煉蟲師?!?/br> 他不避諱自己的身份,看上去也沒有惡意,除了綁架這種方法讓趙望翷捉摸不透,她還沒從他身上察覺到敵意。 黃蜻撓了撓腦袋,長吁口氣。 這是一間老舊、無人居住的房屋,房間里布滿了塵埃,他這么一呼吸,稀稀落落的細(xì)屑就漫進(jìn)整屋。 他思索了一番,該如何和處世不驚的公主對話,他很早就知道,傾蓮公主從來不畏懼威脅和恐嚇,她的情感異于常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平靜地與她交談,她是一個注重得利的人,如果給她足夠多的好處,對話就能順利進(jìn)行下去。 他決定自報家門。 “我從都城離開準(zhǔn)備前往南疆,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你,你是傾蓮公主吧?我想世間沒有第二個人有你這樣的氣質(zhì)。” 她會認(rèn)為我在夸她,還是諷刺她?黃蜻有些興趣。 但她對后面那段話沒有反應(yīng),只是點(diǎn)頭默認(rèn)了他的推測。 “都城,看來你之后去投奔紅鹿了。” “紅鹿……你怎么知道她?”黃蜻納悶。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說的是從“都城”離開。 說到都城,不知情的人會把都城和齊盛然掛鉤,但傾蓮公主卻直接說出幕后統(tǒng)治者紅鹿的名字。她都知道些什么?而且她聽到“煉蟲師”后同樣沒有任何表示,既沒有對未知的不解,也沒有對煉蟲師的恐懼。她早就知道從煉獄歸來的人們生活在南疆? 黃蜻深感這女子不容小覷,不愧是曾經(jīng)掌控了整個西朝的女皇。 “我正要去見她?!?/br> “你?” “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為好。”她勸阻黃蜻不要深究下去。她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好像剛才的綁架根本無法稱之為綁架,而是一個陌生人邀請她去家中談話。 黃蜻皺眉:“等等,告訴我,你是怎么從京城逃走的?在核溶的那天,我還看到過你?!?/br> 她抬頭,整張臉都被陰影覆蓋:“我一直在南方?!?/br> “這是何意?”黃蜻聽得出來她沒有說謊。 她說“一直”,是從何時開始的? “就是說,死在京城的人不是我。”她冷冷地說道。 “怎么可能!”黃蜻忍不住大呼?!澳愀嘶Q了身份?是什么時候事?” 身旁的氣氛忽然開始波動。像被一根鞭炮纏繞,噼里啪啦的熱量從頭到腳灌便全身,屋內(nèi)的蜻蜓不安地煽動翅膀。 黃蜻從中感受到了不耐煩。 現(xiàn)在的他還不明白,當(dāng)傾蓮公主不耐煩時會發(fā)生什么。 他還在驚愕之中。在京城慘遭毀滅前,他還在迷宮般的皇宮里看到了傾蓮公主,那時,她散發(fā)出的氣場和眼前的女子一模一樣。傾蓮公主根本沒有交換身份的機(jī)會,除非在更早的時候,在他還沒前往京城時…… 寄居在體內(nèi)的鬼蟲先一步察覺到了生命危險,黃蜻大驚失色,發(fā)現(xiàn)自己的瞳孔在無意識地情況下分裂成了無數(shù)小塊——那是他進(jìn)入戰(zhàn)斗時才會有的跡象。 怎么回事? 還沒由他反應(yīng),傾蓮公主突然出手了。 她的手像蓄勢待發(fā)的重弩,沒等狂風(fēng)般的炸響先出,一陣刺骨的痛覺在眨眼間從腹部傳出。黃蜻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在確信公主與某個長得很像的女子交換身份后,他沒了防備心,在他心里,公主還是那個不精于巫術(shù)的柔弱女子,就是這致命的慣性思維,導(dǎo)致他全然沒有抵擋公主進(jìn)攻意圖的想法。 公主的拳頭像利刃般扎進(jìn)了他的腹部,隨后拔出,鮮血緊接拳心噴涌而出。 黃蜻猛噴一口鮮血,腹部的空洞仿佛變成了連光都能吞噬的黑洞,力量全部從那兒流了出去,他伸手像抓住什么,但徒勞無功,竹籃打水的感覺在掌心漸漸清晰。 “你——” “黃蜻?!彼卣f道,“你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辦事吧?蠻橫地將別人抓走,自恃有著鬼蟲的力量,天下無雙?!?/br> “為何……” “為何要?dú)⒛???/br> 她第一次露出笑容,在黑暗中顯成淡灰的眼眸倒映著汩汩流出的血泊,黃蜻無力地倒在地上,無數(shù)塊細(xì)小的眼球凝聚成一團(tuán)烏漆嘛黑的東西,像是腐爛很久的蘋果,上面爬滿了蟲子。 黃蜻沒想過自己的身體是如此脆弱。 可笑至極!不過是腹部受到了一些輕傷—— 他低頭看向傷口,冰涼的汗水從額頭劃下,仿佛能割開腦袋。 他的身下是個巨大的窟窿,沒有骨頭、沒有rou,只有上面的血不斷往下面灑去,意識就和這些體液一樣往四周渙散,他的目光變得迷離,隱約中仿佛看到了健全的身軀。 “你知道得太多了?!?/br> 傾蓮公主在他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說出她的答案。 地上的尸體還在有節(jié)奏地顫動,越來越慢,最后歸于平息。駐足在屋內(nèi)的蜻蜓突然都動了起來。 傾蓮公主明白,這說明黃蜻徹底死了。 她踮起腳尖,避免沾上能浸透整個狹小屋內(nèi)的血泊。 ——這就是煉蟲師嗎?跟捏死只蟲子沒什么區(qū)別。 傾蓮公主抱著這個想法,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這里和她進(jìn)來時別無二致,只是多了一具尸體。 究竟是人先發(fā)現(xiàn)他,還是聞臭而來的蒼蠅?她猜不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