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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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四子雖然沒立太子,繼位已經確定無疑。”顧晞說著,嘆了口氣,“皇長子、皇二子,都死在蔡貴妃手里,蔡貴妃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br> “皇四子更有才干?”李桑柔看著顧晞。 “嗯,算得上雄才大略。 我出使南梁的時候,見過他,他風儀極好,反應敏銳,談吐有趣,讓人如沐春風。 大哥仔細看過他經手的幾樁政務,說他精于政務,見識不凡?!?/br> “和你大哥不相上下?” “我覺得他才能上不如大哥,可是……”可是后面的話,顧晞戛然而止。 “他以后自己就是皇上,你大哥可不是?!崩钌H峤釉挼?。 顧晞看著她,片刻,移開了目光。 “聽說從進了臘月,四海通達那邊收到的信就極少了?你打算什么時候收尾?什么時候開新線?”好一會兒,顧晞再開口,轉了話題。 “我沒打算替四海通達收尾,他做他的生意,我做我的生意。我可從來沒對他們動過手。 雖然他們一直挖我的墻根。 新線還沒有打算,你有什么打算?”李桑柔看著顧晞。 “嗯,要開新線,先把揚州那條線開出來吧?!鳖檿劥寡鄣馈?/br> “還能太平多久?要是打起來,會打成什么樣兒?”李桑柔看著顧晞問道。 “大哥的打算,是不想讓皇上憂心。南梁那邊,大約也是這樣。 我見過南梁皇帝,和皇上類似,年紀大了,雄心消退,不喜歡變動?!鳖檿労?。 “今年元旦,聽說皇上精神很好,南梁那位呢?病的怎么樣?”李桑柔看著顧晞。 “應該還好,郊祭是自己去的,回來的時候還騎在馬上,接受萬民朝賀。 太平了三四十年,也準備了三四十年,大哥不急在這一年兩年,那位皇四子應該也不急在這一年兩年。 一年兩年的太平,總還是有的。 這些年,大哥一直想著要一統(tǒng)天下,南梁那位,大約也是這么想。 一旦打起來,要么江南,要么江北,只怕就是一片焦土了?!鳖檿務Z氣淡然。 這一仗,大哥和他,已經準備了十余年。 李桑柔默然。 李桑柔從潘樓出來,徑直回了炒米巷,大常等人回去時,李桑柔坐在廊下,已經喝得半醉。 “出什么事了?”大常幾步沖到廊下,看著蜷縮在圈椅里的李桑柔。 黑馬和金毛,以及小陸子三個,跟在后面跑的呼呼啦啦。 “武懷義血洗了夜香幫?!崩钌H嵫鲱^看著大常,一句話說完,頭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大常呆怔住了。 黑馬兩眼圓瞪,捅了把金毛,“老大這話啥意思?” 金毛瞪著黑馬,卻沒能說出話來。 黑馬和金毛后面,小陸子嘴巴半張,傻子一樣,大頭和螞蚱也和小陸子一樣,目瞪口呆的傻在了那里。 好一會兒,李桑柔直起頭,低低吩咐道:“明天你去趟大相國寺,好好做場法事,送送大家?!?/br> “好?!贝蟪R粋€好字沒說完,就哽住了。 …………………… 剛出正月,陸賀朋找文誠告了個長假,直奔淮陽府,在淮陽府會合了鄒旺,當天就趕往項城。 建樂城里,二月初二龍?zhí)ь^那天,大常帶著螞蚱,往府衙遞了份狀子,狀告現如今建樂城最火的兩家小報東家:董叔安和林建木。 顧晞聽說大常往府衙遞了建樂城開年頭一狀,急忙打發(fā)如意過去看熱鬧。 喬推官接了狀子,一目十行,看到中間一百六十多萬兩的銀子數,驚的兩只眼睛都瞪圓了,趕緊讓人去請石府尹,這案子銀子太多,他不敢審,也審不了。 石府尹過來的極快,從喬推官手里接過狀子,仔仔細細看了兩三遍,又拿過大常遞上去的兩份契約,再仔仔細細看了兩三遍,瞄著螞蚱抱著的一大摞帳冊,忍不住抽了口涼氣。 這案子,要么,就是個坑。 這兩家小報,踩進了人家挖的坑! 要么,就是另有所指。 四海通達跟順風打擂臺,打了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一回,是順風打回去了。 兩家都是有后臺的,這狀子告的不是兩家小報,而是順風叫板四海通達,或者是,順風后頭的那位,叫板四海通達后面的那家! 想到這里,石府尹一陣頭痛,下意識的四下掃了一圈,這一掃,就掃到了如意,頓時,頭更痛了。 石府尹看向喬推官,喬推官也正看著他。 “你看?”石府尹壓著聲音,抖了抖手里的狀子。 “得審,該怎么審,就怎么審,照規(guī)矩審。”喬推官聲音壓的更低。 石府尹嗯了一聲,只能審,只能當什么都沒看出來,該怎么審,就怎么審。 石府尹啪的拍響了醒木,吩咐衙役升堂,去傳新聞朝報的董叔安,和林家小報的林建木。 兩個人到的都很快,進衙門時一臉莫名其妙,看到大常跪在大堂中間,還是莫名其妙。 石府尹看的嘆氣,看這倆人這樣子,十有八九,是被順風坑了,或是做了槍頭。 唉,可憐。 “把狀子拿給他倆看看?!笔鼘钭舆f給站在旁邊師爺,師爺遞給衙役,衙役先遞給了董叔安。 林建木就著董叔安的手,看了那張狀子。 大常這張狀子寫的全是大白話,簡單明白。 兩個人一目十行,一遍看完,你瞪著我,我瞪著你,趕緊看第二遍,第二遍看完,兩人面面相覷了片刻,一起看向大常,再從大常,看向石府尹。 “常山所告,是否屬實?”石府尹緊繃著一張臉,官腔官調的問道。 “回府尊……”董叔安和林建木磕了個頭,答了回府尊三個字,后頭就卡住了。 “是否屬實?”石府尹擰著眉,追問了一遍。 “回府尊,當時,是一位姑娘,跟這位常爺一起找到小的,這位常爺沒說過話,都是那位姑娘說。 那位姑娘說,她是順風速遞鋪的東家,說順風速遞做的是信客的生意,說想把小的這小報,賣到陳、穎、壽,和無為州,說小的小報在建樂城賣多少錢一張,她一張小報只加十個大錢,還說小的要是不放心,她可以先給錢再拿貨。 后來,一樣一樣的細事兒都說定了,那位姑娘看起來很高興,說起來的都是玩笑話,后來又說,小的這小報,建樂城之外,她可是獨此一家,說以后也要獨此一家。 當時,可不就是她獨此一家么,那郵驛生意,當時就是她獨此一家! 小的當時是想,她說的是她那郵驛生意,那肯定是獨此一家!別的就沒多想,誰能多想呢? 后來,四海通達開出來了,過來拿小報,也往那四州賣。 四海通達從小的這里拿小報,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位常爺,還有那位姑娘,整個順風速遞鋪,可沒一個人說一個半個字! 這會兒突然把小的告到府尊這里,這實在是!” 董叔安越說越氣,氣的說不下去了。 董叔安說一句,林建木點一下頭,只點的令人頭暈。 “小的也是這樣!”董叔安說完,林建木急忙叫道。 “常山,董叔安和林建木所言,可屬實?”石府尹一臉嚴肅的再問大常。 “大老爺,小的能問這兩位爺幾句話嗎?”常山看著石府尹,悶聲悶氣道。 “你問?!笔质疽?。 “董老爺,林老爺,我們老大,是不是當面說過,貴兩家這小報,在陳州,穎州,壽州,無為州這四州,順風獨家售賣,這話不錯吧?”大常挪了挪,面對董叔安和林建木,一字一句問道。 “不錯是不錯,可當時,我以為你們大當家說的是郵驛生意!這就是句玩笑話!”董叔安急急答道。 林建木趕緊點頭,“確實是玩笑話,哪有獨家這一說?這不是笑話兒么!” “當時還有份契約,我們老大說,請你們看清楚了,簽字畫押,按了手印,再無反悔,這事兒有吧?”大常接著再問。 “那我問你!我家把小報賣給四海通達,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當時怎么不說?啊?當時怎么不說!”董叔安被大常問的,氣著了。 “大老爺?!贝蟪E擦伺?,面向石府尹,“我們老大是個實在人,又實在又老實。 他們把小報賣給別家時,最開始,我們老大是真不知道。 這樣背信棄義的事兒,是我們老大想都想不到的事兒! 直到小報賣得四州到處都是,好多好多人說到我們老大那里,我們老大還是不敢相信。 大老爺,您說,這天底下,哪會有這樣不講信義的人呢?您肯定也想不到對不對? 我們都沒想到! 后來,我們老大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們老大就親自走了一趟。 從陳州到無為府,四府一十六縣,我們老大走了一遍,看了個遍,我們老大這才知道,原來天底下,真有這樣不講信義的人啊大老爺!” 大常一臉悲憤。 石府尹聽的不停的眨眼。 “后來,”大常抹了把眼淚,螞蚱往地上一趴,干脆哭起來。 “后來,我們老大差點氣病了。 我們老大說,董老爺和林老爺,肯定是一時糊涂,做人要大度,要給別人留下改邪歸正的機會和余地。 所以,我們老大就等了一個月,讓他們自己改邪歸正。 可這一等,就過年了,大老爺,您說,大過年的,咱總不能上衙門告這狀,您說是不是? 這不,一出正月,我們老大就打發(fā)小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