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2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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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劉婆子出了院門,李桑柔看向小陸子吩咐道:“她說的這些,你們都聽到了。你和大頭,明天去大石條巷一帶打聽打聽?!?/br> “好。”小陸子愉快答應(yīng)。 打聽這樣的八卦,這可是相當(dāng)有意思的事。 “想讓她當(dāng)掌柜?”大常悶聲問了句。 “嗯,她有膽子,活絡(luò),走街串巷了幾十年,人情精熟,又識字,肯這樣出力幫人,至少是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再打聽打聽?!崩钌H嵝Σ[瞇,心情十分不錯。 她已經(jīng)看好了鋪子,再找好掌柜,這鄂州城的順風(fēng)派送鋪,就可以開張大吉了。 殺人讓人壓抑不快,做生意賺錢才是讓人快樂的事啊! 隔天一大清早,空空的府衙門口,一個抱著孩子的小婦人怯怯上前,鼓足勇氣,擂響了那面告狀的大鼓。 文誠趕到府衙時,府衙門口,已經(jīng)聚了一圈兒又一圈兒看熱鬧的閑人,一個個伸長脖子,看的專注。 這讓文誠十分感慨。 他看前人筆記時,說兩軍廝殺時也有敢湊上前看熱鬧的,當(dāng)時覺得真是臆想,這會兒看,好像不全是虛話嘛。 文誠站在八字墻前,轉(zhuǎn)身看著一圈兒縮頭縮腦,害怕卻又不舍得不看這場熱鬧的閑人們,干脆站在八字墻前,接過了周姐兒遞上的狀紙。 狀紙上全是大白話,卻十分清楚明白,文誠一目十行看完,看著抱著孩子,跪在他面前的周姐兒,問道:“你這狀紙上說,一個半月前,你已經(jīng)打過一回官司了?” “是?!敝芙銉侯澛晳?yīng)是。 “那怎么又遞狀子上來了?家產(chǎn)分的不公?”文誠聲音提得很高,以便閑人們能夠聽清楚。 “不是,是大爺和二爺,說那是前梁的判書,不算數(shù)了。”周姐兒抖著聲音道。 “大帥進(jìn)城之后,奉皇帝圣諭,已經(jīng)滿城詔告:齊律類同梁律,如有不同,必另行公告于眾。 依皇帝圣諭,這份狀子,已經(jīng)判過,就不必再告,若有人視判書于無物,你只須往衙門告發(fā)就行了,這狀子你拿回去。 百城,你帶她去寫告發(fā)書,再帶人去查清楚她這告發(fā)是不是如實,如有不遵守律法皇命的,按律嚴(yán)辦?!?/br> 文誠將狀紙遞還給周姐兒,接著吩咐百城。 百城垂手應(yīng)了,示意周姐兒,“這位大嫂,請往這邊來?!?/br> 文誠轉(zhuǎn)身往營里回去。 外面看熱鬧的閑人,哄然熱鬧起來,你挨我我擠你,議論紛紛,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站在衙門外,伸長脖子等著百城和周姐兒出來,等著跟過去接著看熱鬧。 王家那樁八十老翁生子案,可是這城里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事兒之一。 ( 明智屋中文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 第173章 新掌柜 百城自小兒跟在文誠身邊侍候,看到文誠站在八字墻前揚(yáng)著聲音審案子,就明白了他家爺對這案子是什么態(tài)度,自然也是一樣的張揚(yáng)態(tài)度。 就在八字墻后面,從門房找到筆硯紙,周姐兒說,小廝寫,再由周姐兒按了手印,當(dāng)即就寫了份告發(fā)書。 在八字墻前揚(yáng)聲念了告發(fā)書,百城客氣的詢問一圈兒的閑人,知不知道衙門里的諸押司糧書衙役等等都是誰,家在哪里。 這是閑人們的本行,自然都是知道的。 在一大群閑人熱情無比的指點帶領(lǐng)之下,百城帶著一隊親衛(wèi),將府衙的管事小吏,押司書辦,衙役仵作等等,一個不少,挨家敲了出來。 北齊大軍里應(yīng)外合,等武懷國知道時齊軍攻城時,城門已經(jīng)攻破了。 武懷國當(dāng)機(jī)立斷,帶領(lǐng)大軍出城迎戰(zhàn),敗退出鄂州城,再敗退南撤時,只來得及燒了糧草,諸多軍械等,都沒來得及帶走或是損毀,至于府衙什么,那就更顧不上了。 鄂州府尹,以及推官府丞等人,有些原本就是一個人在鄂州,帶了家眷的,在北齊大軍駐扎到城外那天,就默契無比的送走了家眷浮財,一個人帶著幾個健仆留在鄂州。 城破之時,武大帥都出城了,他們自然更加干脆利落,跑出了城,在南梁大軍之前,渡過了江。 府衙里的押司錄事糧書貼司等等小吏,都是鄂州當(dāng)?shù)厝恕?/br> 除了極少幾家早早賣變家產(chǎn),送走家人,城破那天跑之夭夭。其余絕大部分,要么猶豫不決。要么相當(dāng)樂觀的覺得北齊肯定打不進(jìn)來。要么橫下一條心,死活都不離故土。還有的,心思活絡(luò),南梁也罷,北齊也好,在哪兒不是干這份活兒呢…… 北齊大軍入城之后,各家關(guān)門閉戶,提著心豎著耳朵聽動靜,各家院門,都是一敲即開。 百城把府衙所有小吏衙役,甚至雜役,都敲出來帶進(jìn)府衙。 再站到八字墻前,拎著周姐兒的告發(fā)書,叫出刑房管事兒,問了確有此案,讓管事兒找了判書出來,再吩咐衙役去王家拿了王家兄弟到府衙門口。 刑房管事兒當(dāng)著王家兄弟的面,先念了周姐兒的告發(fā)書,再宣講了律令,幾個衙役扒掉王家兄弟的褲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當(dāng)街打了三十板子,再戴上枷,鎖在八字墻前。 照律,打三十板子,還得再枷上三天。 枷好王家兄弟,百城吩咐刑房管事兒帶著眾衙役,自己跟在后面看著,一群人沖到王家兩兄弟家里,將周姐兒該分得的宅子田產(chǎn)財物歸還給周姐兒。 至于被叫到府衙門口,卻和這事兒全無關(guān)系的糧書等其它人,站到府衙之后,就無人理會了。 他們這一群人,一直跟著百城肯定不合適,百城也不讓他們跟著,轉(zhuǎn)身回去,他們可不敢。 剛開始,聚一堆,跟衙門外的閑人一樣,看著找判書打板子,倒還好,接著百城等人,刑房管事兒,以及眾衙役去了王家,就都一去不回了。 一直站到天都快黑了,一群人面面相覷。 天黑下來,衙門外看閑事的閑人們早散了,八字墻內(nèi)外,除了被重枷枷著的王家兄弟,就是他們這一群人了。 “咱們?”糧書袖著手,看向從前最得府尹信任的曹押司,一圈兒的人,也都看向曹押司。 “這是借著這事兒,把咱們都叫出來,讓咱們看著辦?!辈苎核具@幾天就沒怎么合過眼,神情疲倦,眼圈兒發(fā)黑,“這差使還當(dāng)不當(dāng),大家伙都看著辦吧,要是當(dāng),明兒起就該怎么樣就怎么樣。” “那曹押司您呢?”一個年輕書辦看著曹押司,問了句。 “我再想想,我年紀(jì)大了,我那個大兒子,一家子都在杭城。 咱們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只能各家做各家的打算,各人想各人的事兒?!辈苎核菊f著,長嘆了口氣,背著手,垂著頭走了。 其余諸人,呆了片刻,一個個垂著頭往外走。 曹押司說的極是,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只能各家做各家的打算。 …………………… 隔天傍晚,李桑柔剛回到院里,劉婆子就到了。 劉婆子身后跟著周姐兒,周姐兒懷里,抱著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小男孩趴在周姐兒肩頭,已經(jīng)睡著了。 李桑柔從劉婆子看向周姐兒,微笑問道:“去遞過狀子了?” “大當(dāng)家救命大恩?!?/br> 劉婆子在前,周姐兒緊跟著,抱著孩子跪下去磕頭。 “不敢當(dāng),”李桑柔伸手拉起劉婆子,“我就是讓你去告狀而已,別的可什么都沒做?!?/br> “來了個姓文的先生,說是先前判過了,那就照先前判的,還說這是皇命?!敝芙銉赫驹趧⑵抛雍竺?,喜氣中帶著怯意。 “嗯,北齊也罷,南梁也好,律法都是一樣的律法,道理也是一樣的道理。 你過來,坐這里,我有話跟你說?!崩钌H嵝χ疽庵芙銉骸?/br> 周姐兒怯怯的看了眼劉婆子,抱著孩子,坐到了李桑柔指給她的小馬扎上。 “你也坐。”李桑柔示意劉婆子。 “王家老太爺年過八十,還要抬你進(jìn)門,你分得的家產(chǎn),是他該補(bǔ)償給你的,不管有沒有這個孩子,也不管這個孩子是誰的孩子,你都該有這一份兒財產(chǎn),這是你該得的,和孩子無關(guān)?!?/br> 李桑柔看著周姐兒,一字一句,說得很慢。 “你還年輕,王老太爺?shù)⒄`了你幾年而已,你不用把一輩子搭進(jìn)去,以后,想嫁就嫁,只是,要看好了,不要所托非人?!?/br> 周姐兒大瞪雙眼,愕然看著李桑柔。 “不要怪你的母親,她不想生下你,要怪就怪你父親。至于你的孩子,好好疼他愛他,好好把他養(yǎng)大?!崩钌H峥戳搜鬯说男牒?。 “是。”周姐兒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只覺得委屈無比,想大哭一場。 “我有話跟你說,讓她先回去?”李桑柔看向劉婆子。 劉婆子看向周姐兒。 “我在街口等你?!敝芙銉赫酒饋?,低著頭往外走。 “行,讓他們給你蒸碗雞蛋,你帶著孩子,不能餓著?!眲⑵抛咏淮司洹?/br> 周姐兒應(yīng)了,抱著孩子先出去了。 “聽說過順風(fēng)速遞嗎?”李桑柔看著劉婆子問道。 劉婆子神情茫然,片刻,搖了搖頭。 “知道郵驛嗎?”李桑柔接著問了句。 劉婆子急忙點頭。 郵驛她當(dāng)然是知道的。 “北齊的郵驛,不光朝廷有,民間也有。我就是做郵驛生意的,商號叫順風(fēng),我這個大當(dāng)家,就是順風(fēng)速遞的大當(dāng)家?!崩钌H峤又?。 劉婆子連連點頭,雖然她還沒能反應(yīng)過來。 “順風(fēng)速遞在每座府城外都設(shè)有遞鋪,城內(nèi),以及各縣城里,各設(shè)一家派送鋪?!崩钌H峥粗黠@十分茫然的劉婆子,接著道:“鄂州城內(nèi)的派送鋪,鋪子我已經(jīng)看好了,還缺個掌柜,我覺得你挺合適,你覺得呢?” “???”劉婆子更懞了。 “你回去想想。大常,把聶掌柜寫的那本冊子拿一本給她?!崩钌H釗P(yáng)聲吩咐了句,看著劉婆子笑道:“這是聶大掌柜定的分成規(guī)矩,你拿回去,仔細(xì)看看,各家派送鋪都有哪些活兒,能掙多少錢,都在里面了。 要是愿意,你明天過來,我讓大常細(xì)細(xì)講給你聽,要是不想接,明兒也來一趟,這本小冊子是要還回來的。 明天早點過來,晚了我就出門了?!?/br> 劉婆子懞頭懞腦,連聲應(yīng)了,接過大常遞給她的冊子,胡亂說了幾句,懞頭懞腦的告辭出去。 出了院門,劉婆子呆了一會兒,才往街口茶坊里,叫出周姐兒,一起往回走。 劉婆子一只手緊緊捏著那本小冊子,懞懞怔怔,周姐兒抱著孩子,滿腔的酸苦委屈,一陣接一陣的翻騰。 一路走回大石條巷,進(jìn)了院門,兩人竟都是不知不覺,甚至沒想到她們這一路上,竟然一句話都沒說。 “石頭睡著了?把他放下吧,這尿墊子濕的。” 進(jìn)了屋,劉婆子從周姐兒懷里接過小石頭,說著話兒,從床頭拿了塊干尿墊,給小石頭換上。 “你沒事兒吧?”劉婆子看著淚眼汪汪的周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