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就是，大當(dāng)家那些話，她說那是我該得的?！敝芙銉阂痪湓捳f出來，眼淚奪眶而出，“她說是我，我該得的！”

    “就是你該得的，他一個糟老頭子，他活該！別哭。往后就好了，唉?！眲⑵抛优闹芙銉?。

    “嗯，我沒事兒，高興的?！敝芙銉河昧π蚜税驯翘?。

    “那就好，忙了一天，咱還沒吃飯呢，想吃點兒啥，嬸兒給你做?！眲⑵抛油钆_過去。

    她這個家，院子很大，相當(dāng)大，三間廂房兩間廚房早塌了，只有三間正屋還好好兒的。

    這三間正屋，也是廚房。

    “我不餓，心里滿得很，嬸子想吃什么，我做。”周姐兒挽起袖子。

    “我也不餓，那咱燒點稀飯?！眲⑵抛佣自谠钋盁?，周姐兒舀水刷了鍋，淘了米放進(jìn)鍋里。

    “妮兒，你聽說過順風(fēng)速遞沒有？他們北齊那邊兒的。”劉婆子燒著火，看著坐到她旁邊的周姐兒問道。

    “嗯，就是前年剛?cè)攵臅r候，那老頭子過冥壽，他們在寺里做法事。

    江南來了個什么老爺，當(dāng)過官兒的，跟大爺二爺在那兒說什么時局什么的。

    就說北齊順風(fēng)速遞怎么怎么快，說什么隔天就到了，還說什么政什么通。

    我當(dāng)時聽著，就想，都順風(fēng)了，能不快么，順風(fēng)這倆字兒，記得特別牢。

    嬸子怎么問起這個？”周姐兒挨著劉婆子，說著話兒，心里漸漸平伏下來。

    “那位大當(dāng)家，說她這個大當(dāng)家，就是這順風(fēng)速遞的大當(dāng)家。

    她說她這順風(fēng)速遞要開到咱們鄂州城了，說是鋪子她看好了，想讓我給她當(dāng)什么派送鋪的掌柜。

    對了，那本冊子呢，說是派送鋪有什么活兒，都在里面。”劉婆子站起來，拿過那本小冊子，就著灶口的火光，仔細(xì)看起來。

    周姐兒也伸頭過去，仔細(xì)看那本字兒挺大，全是大白話的小冊子。

    “這新聞朝報，花邊晚報是啥？這順風(fēng)，還能運東西呢。

    你瞧瞧，這一二三的，瞧著活兒不多，細(xì)想想，可不少?！眲⑵抛涌催^一遍，再看一遍。

    “這個朝報，我也聽過，就是今年打官司前，他們家做法事，你不是讓我抱著石頭去靈前哭么。

    我聽他們說話，聽到過朝報這兩個字，說這個朝報，什么政令通達(dá)?！敝芙銉褐钢瘓?，“嬸子，這是官差呢?！?/br>
    “那位大當(dāng)家，能跟大軍最上頭搭上話，說不定也是……她是個女的，肯定不是官身，這事兒……”劉婆子擰著眉。

    “嬸子，你說，武大帥那位姨奶奶，怎么知道大當(dāng)家的？”周姐兒緊挨著劉婆子，壓低聲音道。

    “這個，蘇姨奶奶倒是說過，說是在江都城的時候，她從良前認(rèn)識的。

    那位大當(dāng)家，你瞧她那樣子，那是江湖人，這沒啥。

    可有一句，你說得對，這是官差?！眲⑵抛诱酒饋恚瑢⑿宰臃诺叫∈^枕頭底下。

    那是她這個屋里最穩(wěn)妥的地方了。

    “嬸子，以后我給你養(yǎng)老，這差使，你不想接就別接?！敝芙銉憾椎皆钋?，撥了撥灶膛里的火。

    “我瞧著那位大當(dāng)家，是個好人?！眲⑵抛幼卦钋?。

    “嗯，她跟我說的那些話?！敝芙銉汉韲滴⑦臁?/br>
    “她讓你別怪你娘，唉，她知道咱們女人的苦，你娘苦啊，她比你苦?！眲⑵抛舆B嘆了幾口氣。

    “嗯，我知道，我沒怪過她，除了她把我賣了那回。”周姐兒站起來，攪了攪鍋里的稀飯。

    “妮兒，順風(fēng)這活兒，我想接下。”劉婆子往灶膛里添了把碎柴。

    “嗯，我?guī)湍恪！敝芙銉鹤貏⑵抛由磉叀?/br>
    “嬸子不想再給人梳頭了，不是不想梳頭，是不想成天陪著這個那個說話奉承，多不講理的話，也得順著捧著，呸！

    嬸子知道你心眼里拿我當(dāng)親娘看，可嬸子這個人，一輩子自己養(yǎng)活自己，養(yǎng)慣了。

    再說，我就覺得，那位大當(dāng)家是好人，她知道咱們女人的苦?！眲⑵抛勇龘苤钐爬锏幕?。

    “嗯，我?guī)蛬鹱右黄稹！敝芙銉簩㈩^挨在劉婆子肩頭。

    第174章 閑話

    黑馬這個行家出面，鋪子買的爽利而快，李桑柔去了趟對面的軍營，請文誠給寫個招牌。

    文誠沒敢答應(yīng)，只含糊笑著，說隔天給李桑柔送過去。

    等到天黑之后，顧晞回來，文誠笑說了李桑柔過來求寫招牌的事兒。

    “她找好鋪子了？在哪兒？你去看過沒有？”顧晞?chuàng)P眉笑問道。

    “說離南門不遠(yuǎn)，南門一帶都是熱鬧地方。

    看倒沒去看，你也知道大當(dāng)家的脾氣，咱們知道的時候，肯定是一切都妥當(dāng)了。

    說是掌柜都找好了，快的話，后天就能開業(yè)了?！蔽恼\一字沒敢提大當(dāng)家請他寫這一句，有所隱瞞，未免有幾分心虛，心虛之下，話就多了點兒。

    “嗯，她要做多大的招牌？寫幾個字？”顧晞抽了張紙出來，親自動手研墨。

    “那倒沒說，不過順風(fēng)的鋪子，都是只有順風(fēng)兩個字，不管多大的招牌，都只有兩個字?！蔽恼\笑道。

    “這是她聰明，就兩個字，又大，看過一眼就能記住?！鳖檿勌籼魭?，選了只大狼毫，寫了一張，左看右看，團(tuán)起來扔進(jìn)了紙簍，再寫。

    一連寫了十來張，換過兩三回筆，總算寫出張滿意的了，拎起來看了看，再讓如意舉著，離遠(yuǎn)點兒再看了看，遠(yuǎn)看也不錯。

    “你去一趟，問大常吧，問他招牌要做多大，把招牌做好送過去，算是賀她新鋪開業(yè)。”顧晞吩咐如意。

    如意笑應(yīng)了，舉著順風(fēng)兩個字兒，一路小跑出去，先往對面找大常。

    ……………………

    如意當(dāng)差，一向是沒話說的，讓人盯著工匠，連夜做出來，第二天一早，請顧晞過了目，就送到了鋪子里。

    當(dāng)天傍晚，孟彥清帶著的十幾個人，迎出幾百里，接回了急趕過來的順風(fēng)騎手，以及跟過來查看的王壯父子。

    李桑柔正在鋪子里，背著手，看著幾個工匠，貼著鋪門豎一根高高的旗桿。

    高的出奇的旗桿，是順風(fēng)的標(biāo)志。

    “大當(dāng)家。”王壯看到李桑柔，忙上前見禮。

    “辛苦了?！崩钌Ｈ嵛⑿η飞?，“這是你兒子吧，長的真像你?！?/br>
    “是，這是老大，大勇，快給大當(dāng)家磕頭?！蓖鯄淹屏税褍鹤油醮笥隆?/br>
    王大勇急忙跪倒磕頭。

    劉婆子已經(jīng)從鋪子里出來了，渾身拿捏的站在李桑柔身后，有點兒不知所措。

    周姐兒背后背著兒子，躲在劉婆子身后，怯意中透著好奇，看著鋪子門口的王壯父子，以及正在拴馬的兩個騎手。

    “這是王大管事，王壯，順風(fēng)騎手總管事。這是劉掌柜，劉香。這是劉掌柜的閨女，周姐兒?！崩钌Ｈ嵯冉榻B了，接著吩咐劉婆子：“照大常告訴你的規(guī)矩，跟他們清點交接，明天一早就開張?！?/br>
    “王大管事好，是，明天就？還沒看黃歷。”劉婆子被李桑柔一串兒話說的，有點兒跟不上。

    “大當(dāng)家的從來不看黃歷，擱大當(dāng)家這里，哪天都是吉日。”王壯笑接了句，“劉掌柜以后就知道了，咱們順風(fēng)，百無禁忌?！?/br>
    “擇日不如撞日?！崩钌Ｈ嵝恿司?，示意王壯，“旗子帶來了？給劉掌柜。明天一早，把旗子升起來，就開門做生意了?！?/br>
    “要不要放掛炮？總得……”劉婆子攤著手，簡直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從她昨天一早上回了話，到現(xiàn)在，兩天的功夫，鋪子買好了，一應(yīng)陳設(shè)安排好了，嶄嶄新的招牌說掛就掛上了，這根高的出奇的桿子，說豎就豎起來了，這明天，就要開張了！

    做生意開鋪子快成這樣的，她聽都沒聽說過！

    “這鋪子是你的，你要是想放，就買一掛放放聽個響兒?！崩钌Ｈ犭S意之極的揮著手。

    “大勇，去買掛一千響的，明天一早，我跟大勇過來給你賀賀?！蓖鯄研ζ饋?，“大當(dāng)家的不喜歡這些熱鬧?！?/br>
    “隨你們賀?！崩钌Ｈ嵝χ鴵]了揮手。

    ……………………

    隔天一清早，順風(fēng)的大旗升起來，王壯的大兒子王大勇挑著長竹竿，放了串千響的鞭炮，順風(fēng)鄂州派送鋪，隆重開業(yè)。

    鞭炮的硝煙還沒散盡，百城就到了，買了兩份朝報兩份晚報，一邊排著大錢，一邊極其家常的和劉婆子說笑。

    他這多買的一份，是如意托他買的，如意天剛亮就侍候大帥出城巡查去了，來不及過來，反正他要過來買，就多買一份。

    以及，大帥這字寫得真好，鎏上金掛起來，比寫在紙上的時候還要好看。

    如意還囑咐他多看幾眼，看看招牌有什么不妥沒有，哪有什么不妥？真是好看得很。

    絮絮叨叨的百城拿著兩份朝報兩份晚報，笑瞇瞇的拱手告辭，走前還沖小石頭眨了眨眼，逗的小石頭咯咯咯一陣笑。

    “嬸子，這是那個官兒！”看著百城出門走遠(yuǎn)了，周姐兒猛抽了口氣。

    “我知道！我看到了，我認(rèn)得他！我去看看咱這招牌！”劉婆子三步兩步?jīng)_出鋪子，站在鋪子門口，仰頭看著門頭上黑底鎏金的兩個大字。

    這竟然是大帥寫的！

    周姐兒也跟了出來，站在劉婆子旁邊，仰頭看著那兩個大字。

    “哎！給我拿份朝報！”一個長隨打扮的中年男人，從兩人身邊繞進(jìn)鋪子，再伸頭出來，喊了句。

    “來了來了！”劉婆子一頭扎進(jìn)鋪子，趕緊收錢賣報。

    剛剛吃過午飯，五百份朝報，五百份晚報就賣光了。

    頭一天開張，送過來的郵袋里，只有朝報和晚報，還沒有信件，賣完小報，今天的活兒就算結(jié)束了。

    劉婆子一份份理著跟著小報送過來的上千份印著寄信價目，寄物價目，以及怎么訂報的一張張紅紙招貼。

    “妮兒，你抱著孩子在鋪子里看著，我出去把這招貼往各家送送。”劉婆子數(shù)了幾十份出來，和周姐兒笑道。

    “嗯，嬸子慢點兒，我算算帳?！敝芙銉阂荒樝矚?。

    昨天看到高高兩堆朝報晚報，她挺發(fā)愁，想著這么多，不知道得賣多少天，誰知道一個半天，就賣空了！這可得有不少錢！

    ……………………

    李桑柔坐在順風(fēng)鋪子斜對面的茶樓二樓，看著一個個長隨小廝，個個都是繃著臉，不幅不想進(jìn)但不得不進(jìn)的模樣，懷里揣著朝報晚報出來，在鋪子門口先左右看，看過再走，一幅鬼祟模樣。

    也有穿著長衫，自己過來買小報的，從鋪子門口昂然過去，像被驚醒一般站住，折扇打手，李桑柔甚至能聽到一聲唉呀驚嘆，接著一個斜步邁進(jìn)鋪子，片刻，握著卷得緊緊的朝報晚報，緊擰著眉，一幅忍辱負(fù)重的模樣，急步往回走。

    李桑柔抿著茶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