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李桑柔哈了一聲，接著搖頭，“不去！”

    “你太小心了，不用這么小心，你想去就去。”顧晞欠身過來，對著李桑柔，認真道。

    “我不去，不是因為小心，是因為不喜歡，我不喜歡高高在上，我喜歡擠在人群中看熱鬧，剛才說過了?！崩钌Ｈ峥粗檿?，同樣認真道。

    “我也覺得你就是喜歡，大哥覺得你凡事都很小心，他怎么會覺得你凡事都很小心？你剛到建樂城的時候，刑部那幾個堂官，說你囂張，跟我差不多囂張?！鳖檿勓隹炕厝?。

    “你那時候是囂張嗎？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炸起的毛罷了，現(xiàn)在你就不用囂張了。

    “我可不像你，我一直都是這樣?！崩钌Ｈ崧N起的腳晃了晃。

    “咱倆挺像的?！鳖檿匋c頭笑了句。

    “咱倆不像，差得遠呢?！崩钌Ｈ岵豢蜌獾?。

    “挺像的?！?/br>
    “不像！”

    “行吧，你說不像就不像，大哥跟周大娘子也不像。”顧晞欠了欠身，一幅隨和模樣。

    李桑柔斜瞥著顧晞，片刻，嘆氣道：“我自由自在慣了，不會在任何一個地方呆太久，我喜歡四海為家，這種飄泊的日子，不適合你?！?/br>
    頓了頓，李桑柔接著道：“我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拘束自己，你也不必，人生短暫難得，要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而不是遷就別人，委屈自己。

    “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是互相成就，而不是為對方做犧牲。

    “我是這樣，你也該是這樣?！?/br>
    “我覺得最委屈的，大概就是過沒有你的日子，別的，都不如這個委屈委屈的厲害?！鳖檿勍罂吭谝伪成?，看著李桑柔，“而且，我挺喜歡自由自在，四海為安，像打仗時那樣?！?/br>
    頓了頓，顧晞垂眼道：“你在的時候，我特別安心，這種安心的感覺，在遇到你之前，大約只在我不記事的時候，才有過。”

    “不管你怎么樣，娶不娶，娶了誰，我都和現(xiàn)在一樣，我在的時候，你隨時可以來，說說話兒，喝茶吃飯，喝點兒小酒。

    “你需要的時候，我必定趕到，只是，以后，你應該不會再有像從前那樣的時候了?！?/br>
    李桑柔的話微頓，片刻，笑道：“飲食男女，我只能取前一半，實在沒辦法是不是。

    “我們是知己的朋友，僅此而已?！?/br>
    顧晞看著她，片刻，笑道：“那就做知己的朋友，至于我的日子怎么過，像你說的，沒必要遷就別人，委屈自己，我也是過我想要的日子?！?/br>
    李桑柔眉梢揚起，片刻，沖顧晞攤手笑道：“喝酒嗎？”

    第326章 夫妻

    要說八面玲瓏會辦事兒，潘相能排進本朝前三這話兒，半點兒也不虛。

    皇上大婚的事兒，在潘相手里，辦的要熱鬧有熱鬧，要威儀有威儀，而且，沒花多少錢！

    迎親這一天的安排，在儀程上，和民間娶媳并沒有什么分別，這一條，很得顧瑾贊賞。

    皇家娶婦儀同民間，一來，昭示了皇家的平易近人，二來，顧瑾的私心里，他和周家大娘子，和民間的結發(fā)夫妻，并無二致。

    儀程雖然一樣，可到各個細節(jié)上，就大不一樣了。

    比如抬嫁妝的漢子們，是潘相找到顧晞，由顧晞親自從跟他征戰(zhàn)多年的親衛(wèi)，以及輪駐京畿的精銳中精挑細選出來的。

    照潘相的交待，好看排第二，頭一條，氣勢要足。

    顧晞對氣勢的理解，那就是悍勇有殺氣。

    這樣一群抬嫁妝的漢子們，兩人一抬抬著嫁妝，生生把抬嫁妝這事兒，抬出了攻城掠地的感覺。

    這一長隊虎虎生風，殺氣騰騰的嫁妝隊伍從南門大街到東大街，從北城繞到西城，從西城再到南城，再沿著御街往宣德門，一路上看得建樂城的閑人們熱血沸騰，興奮的拍叫跺腳，扯著啜子尖叫。

    瞧瞧！瞧瞧！咱們大齊這氣勢！這威風！瞧瞧！

    到傍晚接親，潘相別出心裁，沒用文武百官，而是從翰林院，散在六部中的前一科進士，以及在建樂城待考春闈的士子，特別是江南以及荊州等地的士子中間，挑了近兩百人，組成了十分好看的迎親隊伍。

    滿城的閑人大飽了眼福，這一長隊，那可是個個才貌俱全，人人都是未來的棟梁，夫婿的最佳人選。

    至于被挑中了迎親的士子們，翰林進士們就不提了，好歹都是赴過瓊林宴，面過君，經(jīng)多見廣，就算不淡定，也強撐著表示自己很淡定。

    那些待考春闈的士子們，可就淡定不了了，那股子興奮榮耀就別提了。

    畢竟，春闈不是說考就能考中的，也不是誰都能考中的，這一場迎親，說不定就是他們?nèi)松械淖罡吖鈺r刻。

    當天儀禮結束，回到住處，幾乎所有的士子，都按捺不住，趕緊再一篇文章記述這本朝第一，說不定也是唯一的大盛事兒、大喜事兒。

    文章寫好，當然是字字珠璣，趕緊抄出來寄給家人親朋，寄完了，想想如此盛事，如此文章，只在親朋好友之間看看，那就是錦衣夜行！

    聰明的，就想到了晚報，隔天一早，打發(fā)小廝，照字付錢，把自己的文章，印到了晚報上。

    一人開頭眾人學，參與迎親的，基本人手一篇，那些沒選中，雖然沒能參與迎親，可也是親看親歷過的，看別人的文章，總覺得沒寫到位，某一處漏了，文無第一，都是才子，都是文采過人，自然要手癢，那就也寫上一篇兒吧。

    既然寫了，光自己看有什么意思？二十個字三十個大錢而已么！

    因為這個，晚報很賺了一筆。

    潘相一天天看著晚報上的文章，數(shù)著字兒算著錢，十分羨慕，這晚報，可比朝報賺錢多了。

    李桑柔沿著御街找地方，在南門大街上找到一家茶樓，花了大幾十兩銀子，看熱鬧看的心滿意足。

    顧瑾這大婚，再怎么儀同民間，送親高坐這些也不敢有，到撒帳坐床，也是只有莊重，沒人敢熱鬧。

    合髻之后，再飲了交杯酒，大吉大利，諸人垂手退出，只留了顧瑾和周娘子，以及近身侍候的幾個人在屋里。

    喜慶紅艷的喜燭下，顧瑾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對面珠翠滿頭，裹在一層層錦緞之下的周大娘子，他的妻，他的皇后。

    周皇后額頭一層細汗，聽著一片腳步聲出了屋，門極輕的響了一下，先掃了眼門口了，再轉(zhuǎn)回眼，正迎上顧瑾的注目，頓時紅了臉。

    她渾身汗透，正在狼狽中。

    “辛苦你了，讓她們侍候你把這些去了?！鳖欒Φ?。

    周皇后嗯了一聲，稍稍拉起鋪開的裙子，侍立在屋角的侍女已經(jīng)急步過來，替周皇后理著裙子，侍候往旁邊去簪環(huán)梳洗。

    顧瑾緩緩往后，靠在靠枕上，慢慢轉(zhuǎn)頭，仔細打量著屋里的陳設。

    百子千孫的掛帳，潘相說，這是老三千挑萬選出來的，一對兒一人來高的紅燭，一對兒花開并蒂，帳鉤兒是雙喜，窗花是百年好合，觸目所及，處處都是好兆頭。

    顧瑾深吸了口氣，平復著突然有些雀躍激動的心緒。

    他剛才，還沒看清楚她。

    周皇后沐浴洗漱的很快，微濕的頭發(fā)松松挽起，換了身寬松衣裳，走到層層的喜帳旁邊，站住，看著往后靠在靠枕上的顧瑾。

    顧瑾轉(zhuǎn)頭，看著周皇后，片刻，笑容綻放，指了指自己旁邊，“坐這里，你跟從前一樣，回回進宮，都要先站在門口，看一會兒再進屋?！?/br>
    周皇后臉色微紅，走過去，坐到顧瑾旁邊，側頭看著他。

    “變了嗎？”顧瑾指了指自己。

    “跟我想的差不多?！敝芑屎舐曇糨p緩。

    “你和我想的不大一樣。”顧瑾的話頓了頓，笑起來，“原本，我以為你像那些年近三十的婦人一樣，可你還是舊模樣，你跟我辭行，仿佛就是昨天，一恍眼，咱們又見面了。”

    周皇后哎了一聲，轉(zhuǎn)頭而笑。

    “有一回，你戴的花鈿很好看，我說好看，你也是這樣，擰過頭不理我，老二老三說好看，你把花鈿拿下來，一人一個，給他們貼在臉上?！鳖欒Φ?。

    周皇后紅了臉。

    顧瑾側頭看著她，突然抬起手，在她臉上劃了下。

    “你干什么。”周皇后抬手去拍顧瑾的手。

    顧瑾笑出了聲。

    “你怎么還跟小時候一樣！”周皇后嗔怪道。

    “你難道不是跟小時候一樣？”顧瑾伸手握住周皇后的手，“從今日往后，你眼前之人，就托付給你了，直到終老?！?/br>
    周皇后喉嚨哽住，只低低嗯了一聲，挪了挪，抬手去解顧瑾的腰帶。

    顧瑾不錯眼的看著她，看著她拿下腰帶，褪下長衫，上身前傾，湊到她耳邊，低低笑道：“為夫腿腳不便，有勞你了?！?/br>
    周皇后嗯了一聲，隨即醒悟，通紅著臉，白了顧瑾一眼。

    ………………………………

    隔天午后，顧晞熟門熟路的直奔順風總號后院，替顧瑾邀請李桑柔進宮。

    李桑柔不解的看著顧晞，顧晞攤手，“說是大嫂想見見你，嘖?！鳖檿勂仓靽K了一聲，“你不知道，大哥跟大嫂，那幅樣子，嘖！”

    顧晞再嘖，“不是你瞧我一眼，就是我瞧你一眼，瞧就瞧唄，還笑，阿玥都看不下去了。

    “你不是喜歡看熱鬧么，正好去看看?！?/br>
    “還得買衣裳?！崩钌Ｈ岚欀?。

    上次進宮置辦的行頭，她想著肯定用不著了，已經(jīng)賣給舊衣鋪了。

    “阿玥說你上回進宮換了一身的衣裳的事兒，大哥讓我跟你說，不用換衣裳，說要讓大嫂看到你平時模樣?！鳖檿効雌饋碛悬c兒遺憾。

    “我這一身，不男不女的?！崩钌Ｈ崽Я颂Ц觳?。

    “挺好看?！鳖檿劥蛄恐钌Ｈ崮且簧肀景住?/br>
    確實挺好看。

    “就這樣，讓你就這樣，是大哥的話，算是口諭?！鳖檿劷忉屃司?。

    “什么時候去？”李桑柔問了句。

    一來不能不去，二來，她也很想見見這位周皇后。

    她確實挺愛看熱鬧的。

    “一會兒咱們就走。”顧晞看了眼豎在那兩桶山泉水旁邊的滴漏。

    說了一會兒閑話，兩人站起來，出了順風總號，安步當車，往東華門進去。

    寧和公主和顧暃正伸長脖子等在宣佑門內(nèi)?？吹嚼钌Ｈ岷皖檿務f笑著過來，寧和公主提著裙子沖出來。

    “你們怎么才來，我和阿暃等了小半個時辰了！三哥吃了飯就走了，說去請你！”寧和公主連說帶笑。

    “熱不熱？”李桑柔沒理會寧和公主的問話，笑問了句，看向一身素白的顧暃。

    顧暃迎著李桑柔的目光，曲膝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