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搶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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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先生的規(guī)矩是“不泄天機(jī),不破劫數(shù),不斗鬼神,不惹惡人”,而且絕大多數(shù)的算命先生也沒有跟人動手的本事。 半命道卻不一樣,算命是一碼事兒,算出來之后愿不愿意伸手全看心情。因?yàn)椋朊赖娜擞羞@個本事。 我爺教了我十二年就把我攆出了門兒。按照半命道的規(guī)矩,學(xué)藝十二年之后,不管學(xué)沒學(xué)到真本事,都得出師,能不能活下來,全看個人修為。 我爺把我攆出家門時就跟我說了一句話:“不叫你別回來!等我要入土了,你給我回來接鬼錢!” 我沒把我爺?shù)脑挳?dāng)回事兒,干脆就去了城里擺起了卦攤兒。 一座城市可能會缺少某種設(shè)施,甚至地標(biāo)式的建筑,但是,絕不會缺少算命的人,經(jīng)濟(jì)越是發(fā)達(dá)的城市越是如此。這不僅源于華夏流傳數(shù)千年的玄學(xué),也源于人們對未知命運(yùn)的渴望。 我進(jìn)城不久,就發(fā)現(xiàn)算命的主顧其實(shí)也是看臉。我一沒有仙風(fēng)道骨的長相,二沒有雞皮鶴發(fā)的歲數(shù),主顧一看我,掉頭就走。誰能把一個二十郎當(dāng)歲的小青年當(dāng)大師? 我到算命一條街支了半個來月的卦攤,也沒見過什么生意。 那天,我正坐在街邊上閉目養(yǎng)神,心里盤算著是不是該找點(diǎn)別的什么活兒干的時候,卻聽見有人一邊往我這兒走,一邊在輕輕數(shù)數(shù):“九十七,九十八……一百。就是這兒了!” 我睜開眼睛一看,卦攤前面站了兩個年輕女孩。兩個丫頭挺漂亮,但是看我的眼神明顯是非常失望。 站在左邊那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忍不住說道:“王詩雨,你看這人靠譜嗎?我怎么覺得,他不像是先生?!?/br> 那個叫王詩雨的女孩咬了咬嘴唇:“我們是不是說好了,從街口往前走一百步,停在誰的攤子前面就找誰?我們要是再猶豫……” 馬尾辮跺腳道:“那也得是個靠譜的??!你看他,跟我們差不多大,他能干什么?”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兩個丫頭想要算命,但是從來也沒來過算命一條街,也不知道誰家是有真本事的人,干脆就想了這么一個辦法。 我也沒像別人那樣伸手招呼生意,饒有興趣地看著兩個丫頭,就看她們到底過不過來跟我說話。 沒想到,我不說話反倒讓別人鉆了空子。那個叫王詩雨的女孩正要往我這兒走的時候,我邊上那攤子的陳六一下站了起來:“兩位姑娘是要算命吧?他就是幫別人看攤子的。咱們算是有緣,我?guī)湍銈兛纯丛趺礃???/br> 陳六那人長的五大三粗,在算命一條街里也算是一霸。我來了之后,沒搭理過這里任何一個人,陳六早就憋著勁兒想找我麻煩,現(xiàn)在公然站起來搶我生意,就是想給我下馬威。 我不吱聲,他肯定把生意搶走;吱了聲,他就能跟我動手,生意一樣要黃菜。 我仰頭看著三個人:“那丫頭,你是撞邪了吧?那個姓陳的要是有本事,算你撿著了。要是沒那個本事,你們再來找我,我可就沒那么好說話了。” 馬尾辮頓時急了:“你這人怎么說話呢?我們就不找你怎么了?” “隨便唄!”我淡淡道,“有人不要命,有人掙著命地想死,我還能攔著嗎?行了,不做生意就別擋在前面礙眼,你們?nèi)リ惲莾喊?!?/br> 陳六臉色一沉:“姓吳的,你什么意思?” 我伸出一根手指,往天上一指,才冷眼看向陳六:“滾!” 我這個手勢,是東北先生之間的暗語,意思是:頂天立地,唯我一人。東北先生只要亮出這個手勢,就代表著,不管你想怎么樣,我都單槍匹馬跟你周旋到底。 陳六看著我愣了半天??茨菢觾海麘?yīng)該是看過東北先生的暗語,但是弄不明白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牛皮誰都會吹,別風(fēng)大閃了舌頭。” “呵呵。”我冷笑一聲閉上了眼睛,倚在墻上繼續(xù)曬太陽。 那個馬尾辮像是故意示威,在旁邊故意用我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價錢不是問題,我可以先付你一萬定金……” 我聽到這里時,嘴角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冷笑。 那兩個丫頭身上沾著陰氣,不是招惹了怨鬼,就是碰了什么不該碰的東西。陳六那點(diǎn)兒本事全是從書上扒下來的,最多只能算是半個算命先生,他要是能請神送鬼,那就真叫怪了。 不過,半命道的規(guī)矩就是“不信術(shù)士者,見死不救”。上趕子去給人解釋自己怎么有本事、求著別人照顧自己生意的事情,半命道的人做不出來,也不屑去做。而且,那兩個丫頭愿意相信別人,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陳六在我邊上賣弄了半個多小時,才大搖大擺地走了。 我第二天擺出卦攤不久,就看見陳六臉色慘白地帶著那兩個丫頭急三火四地往街上跑,沒過多久,就拉著一個開風(fēng)水居的先生走了。 陳六臨走前還特意往我的攤子上看了一眼,像是要過來說什么,等他看見我在冷笑相對時,卻又咬了咬牙,帶著人走了。 又過了一天之后,我還是照常出攤,陳六也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街上。這一回,他的臉色已經(jīng)白得嚇人了,兩只眼窩子都陷在眼眶子里面,走起路來兩只腳都發(fā)顫。 這一回,他連看我一眼的心思都沒有,帶著同樣是臉色慘白的兩個丫頭一路跑進(jìn)了最大的一家風(fēng)水居。 那家風(fēng)水居的主人在三溪市名氣不小,也是算命街里首屈一指的老字號。別看平時所有算命的都酸溜溜地不愿意跟他們接觸,但是真要有了擺不平的事兒,真得特意備上禮物過去拜會。 陳六這是真急了,不然也不會往那家風(fēng)水居里闖。 沒過一會兒的工夫,哭著喊著的陳六就讓人給攆了出來。從風(fēng)水居出來的陳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人像是傻了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大道,好半天才狠狠地給了自己兩個嘴巴。 站在風(fēng)水居外面的馬尾辮看見陳六失控,嚇得哭了出來,陳六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傳染了,竟然也捂著臉哭了。 算命街的一個老頭大概是看他可憐,走到陳六邊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我說了幾句話。陳六眼睛一亮,大步流星地走到我卦攤前面,“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給我磕了三個響頭:“吳兄弟,我陳六有眼無珠,不識真神,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兒上……” 給陳六指路的那個老頭也跟了過來:“小兄弟,老頭子在這兒賣個老臉。你那天的手勢,別人不認(rèn)識,我老頭子還有那么幾分眼力。你是大先生吧?六子這人其實(shí)挺仗義,就是……唉,小兄弟要是能伸手,就搭上把手吧?” 那天是周一,算命街基本沒什么生意,那些人看見陳六下跪,一下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求我開個面兒,伸手救救陳六。 我抬著眼睛看了看天:“我說過,你們找死,我不攔著,再想過來求我,我就沒那么好說話了?!?/br> 陳六咬牙道:“吳兄弟,想怎么出這口氣都行,你說,我就照辦?!?/br> 我抬頭看了看天:“你就給我跪在這兒,到了下午一點(diǎn)再起來,中間敢動一下,你愛哪兒去就哪兒去吧!” 我不等陳六說話,就看向他身后兩個丫頭:“至于你們倆,我不用你們跪著,就在這兒站著就行,也一樣是到一點(diǎn)。” “你……”馬尾辮的眼淚都被氣出來了,“士可殺不可辱……” 我強(qiáng)行打斷了對方:“不可辱的前提是,你們得是士。站不站,隨便你們?!?/br> 我話一說完,起身就走進(jìn)街對面的小吃部,點(diǎn)了兩個菜慢慢等著時間過去。 陳六的臉色我看不著,那兩個丫頭的臉上卻漸漸有了血色,沒過一會兒,兩個人的小臉兒就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一樣,額頭上的汗珠子也冒了出來。馬尾辮終于受不了了:“王詩雨,我們走,我死也不求那個混蛋!” 一開始把陳六引過來的老頭開口道:“你們別動,小兄弟是為了你們好。你們已經(jīng)被陰氣入體了,正午的日頭,陽氣最重,他讓你們曬著,是為了給你們驅(qū)陰氣?!?/br> 老頭看向陳六:“六子的腳被鬼抓過吧?他讓六子跪著,那是為了憋住他腿腳上的氣血,要不然,六子的兩只腳肯定得落下病根兒。” 馬尾辮叫道:“就算那樣,他可以直說?。∵€有,為什么非要我們在大庭廣眾之下跪著、站著?” 老頭搖頭道:“這地方不比尋常,誰手頭上都有那么點(diǎn)看家的東西,加上街上聚著的人氣和算命街的風(fēng)水地氣,三者合一,一個時辰就能逼出你們身上的陰氣。換了別處,別說一個時辰,就是一天都不行。陰氣逼不出來,再入了夜,你們就更危險。聽他的吧,他有本事??!” 馬尾辮這才不吭聲了,街上那些算命的看向我的眼神里也或多或少地帶起了敬畏。 老頭的話說得沒錯,卻xiele我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