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
至于徐氏怕他,也是他自己品出的。 有一次出門時,他忽記起,放在瀾院的游一本記忘了拿回書房了,便打算回去拿。 轉(zhuǎn)身后,他看見徐氏,她已起身,正朝正房走去,肩膀不似二人相遇時那般繃著,似是松了一口氣。 他為商多年,觀察力極為敏銳,察覺到他這位兒媳似乎有點懼他,亦或是他讓她感覺格外拘謹。他哂笑一聲,放棄了回屋拿書的念頭。 后來會有意無意,借著眼角余光偷偷觀察她,發(fā)現(xiàn)的確如此。他在時,她總會坐得格外端正,言語間也很是小心謹慎。 因而為了減少存在感,他早上離開時,與徐氏碰面了,只簡單地點頭示意后便離去。傍晚回來后,也不會在堂前多作停留,而是轉(zhuǎn)身去內(nèi)室看書。 后來,許是徐氏摸準他早晚來瀾院的習性規(guī)律??倳谒x開后,才來瀾院,趕在他回來前,就匆匆離去。 有一段時日,他很少碰見徐氏,最多只能在回來時,看見她用過的杯盞還放在桌上。 他只覺好笑,同時也起了逗弄的心思,比如時而晚走,時而早些來,果然能在瀾院碰見她。 亦或是來得太早,她還沒離去。他待在瀾院內(nèi)室,透過圍屏上的縫隙,借著看書的遮掩,抬頭看一眼堂前右側(cè)檀木上,端坐著的女子,見她雙手垂于膝上,多數(shù)時候閉口聆聽,偶而也會搭上一兩句話,只覺心情很是舒暢。 可最近都沒見到她,還聽說是病了。 他竟感到微微擔憂,忍不住開口道:“既如此,可遣人去看了?!?/br> 琴姨娘說完徐氏病了后,見他久久不語,又知道他對府內(nèi)事一向漠然,也不好開口說自己已差人去看過。 眼下見他問,忙開口答道;“并無大礙,阿婉說只需靜養(yǎng)即可?!?/br> 周淮安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 轉(zhuǎn)眼又過了半月,徐婉的日子還是如常進行。琴姨娘偶爾派人來送點黨參、當歸等滋補用品,讓她在院內(nèi)好好歇著,不必外出,還言自己得空會來看她,讓她安心靜養(yǎng),徐婉樂得自在,也不必去琴姨娘那兒了。 春意漸濃,院內(nèi)垂絲海棠次第開了花,粉綠交錯,給平日素凈的院落添了幾分生機。 老夫人抱恙,不見人,徐婉連請安都省了。她平日就待在如意苑,繡繡小衣,或是待在屋內(nèi)和春茗閑聊。亦或是在暖和明媚的下午,在屋外藤椅上坐一會兒,曬曬太陽。 周淮安也如常一樣,只是不再會特意晚幾刻再出,也不會提前回瀾院。 酉時正,日斜西山,赤色的霞光染紅了浮云。 周淮安回到瀾院,看見堂前桌上竟放著兩只茶盞,看著都被似動用過,一時出神,回過神來,問琴姨娘道:“今日有人來過?” 琴姨娘答道:“府里二娘來了,說有事找爺您商量,您不在,她托我?guī)г拞柲?。?/br> 周淮安眼中失落一閃而過,沒有接話。 琴姨娘心中想著旁的事,并未注意,繼續(xù)道:“二娘說婆母近來身子不大好,想問您下月她的壽辰,還如往常一樣大辦么?”” 身子不大好?母親的病他是知道的,多半是心病,既好醫(yī)支亦難醫(yī)治。 那徐氏呢,病了這么多天,還沒見好嗎? 琴姨娘見他面色沉重,抿唇不語,心下有話想說,于是硬著膽子試探地問道:“爺,這次壽辰還要大辦嗎?” 周淮安回神,語氣淡淡,“就和往常一樣罷,人多熱鬧,母親也能趁此宴舒心一點。” 言畢,見琴姨娘欲言又止,心下了然。他一向知道這些內(nèi)宅婦人家的心思,無非是那些管家之權。 定定看了她半晌后,方道:“二娘一個人cao辦此事,難免有些應接不暇,由你從旁協(xié)助罷” 琴姨娘方才被盯得發(fā)憷,有種心思被洞察的窘迫感,正想作罷,卻聽他忽然說讓自己從旁協(xié)助二娘,震驚之后,忙欣喜回道,“此次老太太壽辰,妾一定好好cao辦。” 周淮安點點頭,也不再言語,只定定看著堂前右側(cè)椅子方向怔神。 琴姨娘只以為他倦了,上前一步,服侍他寬衣。 周淮安伸展兩臂,任琴姨娘褪去他的外袍。 周淮安望著她耳邊隨動作輕輕擺動的碧玉耳珰,腦海里忽然映入徐氏那一雙不著耳飾、泛著粉紅的耳朵,眼神一暗,止住了琴姨娘繼續(xù)向下的手:“今日也累了,早些安歇罷?!?/br> 言畢,也不脫深衣,大步朝床榻而去。 琴姨娘既得了管家之權,也沒心思多想,自去案前吹了燈,回到榻上安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