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嬌嫁紈绔 第21節(jié)
他在外越是威風(fēng),家境越好,越是能替她擋風(fēng)遮雨。 可今日一見,她的夢碎了。 恐怕等不到他外頭的風(fēng)雨吹進來,先就被那堵墻給砸死在里頭了。 那等兇殘之人,她還是惹不起。 “大頭菜,你趕緊幫我出個主意,看看有沒有什么法子,能退了這門婚事?!彼贿^是想尋一處安寧而已,并非是入虎xue。 韓凌還是沒明白,“嫁進侯府不好嗎?!?/br> 大理寺卿殺的人,還少嗎? 今兒又不是頭一回。 見姜姝搖頭,韓凌也搖頭,“還真沒法子,如今長安城誰不知道,姐夫是爬墻提的親,馬球場上,你還牽著人家的衣袖,半分不松……” 姜姝的臉色一團死灰。 回到姜家,姜姝還未進樓,便被姜老夫人喚住,叫到了屋里,“適才沈家來了信,你弟弟和你表哥明兒就到長安,你外祖母這回也來了?!?/br> 姜老夫人牽著姜姝的手,很久沒有如此高興,“除夕咱一家子團個圓,等雪一停,也就該你過門了,我也算了了一樁夙愿……” 姜老夫人對這門親事的態(tài)度,與之前已大不相同。 恰好同姜姝反了過來。 之前她看不慣那侯府世子爺,自從范伸想著法子替姜姝開始尋大夫后,姜老夫人是越瞧越順眼。 姜姝挨著姜老夫人坐在軟榻上,跟前火盆里的炭火,燃得正旺,那通紅的火石子,如同烙在了她心砍上,烤得她焦躁不安。 安嬤嬤遞了個茶盞過來,姜姝伸手接過,拿給了姜老夫人,趁機低聲道,“若是這場雪不停了,婚期是不是……” “怎么著,還嫌日子晚了?” 姜姝還未說完,便被姜老夫人笑著打斷,“你呀,當(dāng)初祖母替你說了那么多親,也沒見你點個頭,祖母還當(dāng)你是不想嫁,如今才明白,是沒遇到自己喜歡的人,” “我……” “如此祖母倒是放心了,你母親走的早,祖母就算再疼你,也彌補不了親娘的那份感情,如今見你能嫁個自己喜歡的,祖母啊,這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大氣……” 姜老夫人的手勁兒大了些,緊緊地捏著姜姝的手,眼角已有了濕意。 姜姝一口氣憋著,上不上下不得下。 姜老夫人卻懷著期待地道,“前幾日侯夫人夠來瞧了嫁衣,非得要拿回去說再鑲些珠子,明兒也該送過來了,你再試試……” *** 范伸換了身私服,去了正院,遠遠地就聽到了里面的熱鬧聲。 三日后便是除夕。 除夕一過,又是范伸的大婚。 揚州三舅怕大雪封路,一路緊趕,才提前兩日到了長安。 一家子好些年沒見,甚是熱絡(luò)。 范伸到了門口,滿滿一屋子的三姑六婆,正說的上勁。 “當(dāng)年我可是看著伸哥兒在侯夫人娘肚子里呢,如今這一眨眼都要成親了,聽說那姜家姑娘人生的水靈,性子又溫婉?!贝缶四竸傉f完,三舅母立馬接上了話,“那還能差嗎,路上我聽他三舅說,當(dāng)初伸哥兒為了追姜姑娘,可頗費了一番功夫,這長安城里那么多姑娘,咱們伸哥兒唯獨就瞧上了她,那還能差了去?!?/br> 一邊的虞家大姐笑著插了句嘴,“都挺好,就是身子骨差了些……” 大舅母眼睛一亮,來了勁,“說起這個,前些日子我倒也聽說了些,咱們伸哥兒為了姜家姑娘,四處尋醫(yī),不僅尋了宮里的太醫(yī),還派人去了鄰國,更是放了話在外,只要能醫(yī)好姜姑娘,必會重謝……” “這么一說,咱們這屋里,可就又出了一個癡情種子。” 屋里又是一陣笑聲。 要說這傳言有多可怕,范伸今日算是領(lǐng)教到了。 外頭冰天雪地,凍得人手腳冰涼,范伸卻是伸手扯了扯衣襟,突地有了一種窒息感,心火旺盛,燥熱得慌。 一只腳跨抬起,又收了回來,硬生生地卡在了那門檻之外。 正要轉(zhuǎn)身先回避一陣,便聽到屋內(nèi)一道老夫人的聲音,“伸哥兒人呢?” 第20章 屋內(nèi)的說話聲瞬間安靜下來,齊齊望向了門口。 坐在正中位的虞老夫人也探出了頭。 范伸便在眾人的注視下,將那已轉(zhuǎn)了一半的腳尖又不動聲色地挪了回來,揚唇一一喚道,“外祖母,二舅母,三舅,三舅母……” 虞家大姐五歲時還見過一回范伸。 虞家的幾位舅母,皆是頭一回,先前一口一聲伸哥兒喚著是想圖個親近,如今見到一道筆挺的身板子跨步進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長得俊不說,身上更是有一股壓迫人的氣勢,心頭莫名地敬畏了幾分。 三舅先起身回禮,“好些年沒見,世子的個頭都長過侯爺了?!?/br> 二舅母三舅母忙地跟著符合,“都說侯夫人會養(yǎng)人,竟把世子養(yǎng)的這般俊?!?/br> 幾人的稱呼不知不覺從伸哥兒換成了世子。 唯獨虞老夫人沒有,見到跟前來了一個俊俏的大小伙子,又沖著自己喚了聲祖母,虞老夫人便伸出手,顫顫巍巍地問道,“是伸哥兒?” 范伸走到了跟前,拉住了她手,再次喚了一聲,“祖母?!?/br> 虞老夫人一雙眼睛不好使,又往范伸臉上湊近幾分,仔細端詳了起來,片刻后便笑了,“當(dāng)真是我的伸哥兒呢?!?/br> “上回見你,還是十歲。”虞老夫人一面說著一面同范伸比劃,“才這么高……當(dāng)初也不知道你母親怎么養(yǎng)的,養(yǎng)成了個瘦猴子,祖母心疼的啊,訓(xùn)了你母親一頓,還將你母親眼淚都訓(xùn)了出來,如今可不就長了記性,將我伸哥兒養(yǎng)好了?!?/br> 范伸面含微笑,耐心地聽虞老夫人說。 虞老夫人說完便取下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戴到了范伸手上,“上回祖母走的時候,答應(yīng)過你,一定會讓佛祖保佑我伸哥兒,病痛盡除,這串珠子,祖母放在香火前熏了整整十一年,積滿了福分,該給伸哥兒了?!?/br> 那佛珠戴在手上,一股陳舊的檀香,粒粒透著光澤。 范伸一笑,聲音略顯低啞,“多謝祖母?!?/br> 虞老夫人拉著他的手,話鋒說轉(zhuǎn)就轉(zhuǎn),悄聲問道,“我那外孫媳婦兒可漂亮?” 雖是悄聲,屋子里的人都聽見了。 侯夫人笑著接過了話,“母親放心,俊著呢,你孫子一雙眼睛素來挑剔,還能有錯?” 屋里人皆是捂著嘴笑。 虞老夫人也笑了起來,連連道,“好,好,祖母就喜歡這樣的人,看上了就去追,這點,倒頗有你父親當(dāng)年的風(fēng)范……” 見母親會說到自己頭上,侯夫人臉色頓時有些不自在,忙地上前扶住了老夫人胳膊道,“這天兒冷,母親一路也累了,母親先回暖閣歇息,以后日子還久著呢,不愁說不完話……” 一屋子的人這才慢慢地散開。 范伸也起了身。 侯夫人扶著老夫人走了幾步,想起了一樁事,回頭對身后的范伸道,“伸哥兒先坐屋里等會兒,我還有事找你?!?/br> 范伸又坐了回去。 一時屋里只剩了三個同輩的表妹。 范伸坐在椅子上,典型的長輩一走,誰也不識。 今兒剛來的幾位表妹,見他這幅模樣,也不敢貿(mào)然上前,只好湊到了虞梅身邊,小聲地咬起了耳朵。 “我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br> “好像不太熟……” “梅jiejie來了四月了,當(dāng)很熟悉……” “我,我也沒說過話……” 等侯夫人安頓好回來,便見范伸一人面色冷硬地坐在屋里,緩緩地喝著茶,完全沒顧幾個遠道而來的姑娘。 也沒覺得哪里尷尬。 倒是幾個表姑娘有些不自在。 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忙招呼幾個姑娘,“后院剛落了一場雪,梅姐兒帶你幾個表妹去逛逛?!?/br> 等幾個姑娘走了,侯夫人才坐在他身旁,凝著他道,“你三嬸跟前的小團子下回再哭,你就去一趟,讓他見見你這張臉,保準不敢再哭……” 范伸聞言,立馬給了侯夫人一絲笑容,“母親還有何事要吩咐兒子的?” 侯夫人見不得這張臉。 每回再大的氣兒,都能消散干凈,無奈地一笑,“婚服到了,你先去試試合不合身?!?/br> 范伸沒動。 手指輕輕碰下了額頭,身子又往侯夫人跟前移了移,“今日我找了欽天監(jiān),這場雪還得落大半個月,母親看,婚期要不要再延遲一段日子?!?/br> 范伸這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 侯夫人當(dāng)下一記白眼遞了過去,“我怎沒見你如此心疼過你娘,婚期當(dāng)初定在這時候,落雪不正常?你就放寬心,娘不會讓你那心肝挨凍……” “兒……” “你外祖母這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好,這回聽說你成親,撐著一口硬氣趕了過來,就是想親眼瞧著你成家。”侯夫人鼻頭一酸,別過了頭,“這一見,怕也是最后一面了?!?/br> 外頭那停了一陣的雪花,如鵝毛般又開始往下落。 侯夫人看著那雪花瓣兒落地,融進那積雪堆里,突地輕輕喚了一聲椋哥兒,“你外祖母認得你?!?/br> 屋子里一陣安靜。 侯夫人先起身,走了出去。 范伸坐在那半晌沒動,適才虞老夫人給他的那串佛珠,已被他戴在了手腕上,此時從衣袖中露出了一角,因日夜禱告頻繁撥動。 珠子被指頭磨的光亮,能瞧清里頭的紋路。 范伸的目光落在上頭盯了一陣,再抬起頭,便同侯夫人一樣,側(cè)目看了一眼屋外的雪花。 那眸子深處所隱藏的掙扎,便也徹底地被扼殺在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