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嬌嫁紈绔 第57節(jié)
姜姝不由想起了前兒晚上的那刺客, 心頭一緊,臉上的關(guān)切倒是真真實(shí)實(shí), “夫君受了傷?” 范伸看了一眼那張遲來的驚慌面孔,再順著她的目光, 落在了那道傷口上,也沒有掩飾和否認(rèn),“嗯。” “嚴(yán)二不是在嗎?!?/br> 范伸難得同她解釋了起來,“都是死士。” 姜姝一愣, 這才知道后怕。 這到底是多大的深仇大恨, 怎么還動用上了死士。 好歹他也是個朝廷命官…… 姜姝本以為以嚴(yán)二的功夫, 還有上回他朝著自己扔花生米的那勁道,定是那刺客不長眼,沒想到會是死士…… 姜姝埋頭將那手碗握住抬了起來,湊到了眼皮子底下,細(xì)細(xì)查探了一番,疑惑地道,“怎地過了兩日了,傷口還沒愈合?!?/br> 馬車一晃,范伸側(cè)過了頭。 那一張巴掌臉本就小,再蹙在一起,愈發(fā)顯得小,范伸眸子一動,輕輕地道,“參了毒?!?/br> 姜姝抬起頭,神色愈發(fā)緊張,“何毒?夫君可尋著了解藥……” 范伸緩緩地從她手里抽出了手腕,面色平靜地道,“小毒,無妨。” 姜姝卻安心不下來了。 她這才剛成親。 那庫房里的東西,鑰匙在手,還沒來得及用呢,“夫君可知對方是何人?” 范伸搖頭,“不知?!闭f完見她臉上的一縷憂慮更勝,一時將身子靠在了馬車上,慢慢地同她講起了官場,“官場如戰(zhàn)場,既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怎可能不結(jié)仇,案子無論如何結(jié)都會有人覺得不公,能申訴的申訴,不能申訴的只能來尋仇,往后你見多了便也不怪?!?/br> 姜姝認(rèn)真地聽著。 聽完后,半晌愣在那不出聲,便也明白了,天下沒有撿來的白食。 就算是范伸,侯府的世子爺,三品大官,皇上的親信,那也得在刀口上舔日子。 旁人視他為閻王,殊不知,他自個兒日日也在閻王殿前晃蕩。 為了活著,誰容易過。 一番感嘆,姜姝不免又想起了自己花出去的那一千兩銀子…… *** 今兒元夕,范伸在水巷,定了一艘大船。 兩人的馬車直接去了巷口,從早上到下午,一直呆在船上,將大半個江南的美景都盡收在了眼底。 船艙內(nèi)更是樂聲不斷,一堆下人好酒好菜地伺候著,姜姝面兒上笑著,心頭卻始終提不起勁。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范伸先將其送回了客棧,將那一堆的花燈挪出馬車,放在了她腳邊,才道,“你先上去。” 姜姝也沒去問他去哪兒。 往前走了兩步,頭一回當(dāng)著眾人的面,抱住了范伸的腰,“夫君路上小心,姝兒在家等你。” 那下巴輕輕地頂在他胸膛上,酥酥麻麻。 范伸垂目,在她身后海棠色的裙擺,拖在花燈的荷葉邊上,印出了一片火紅的光暈。 如烈火,如朝陽。 更如夜里床頭的那一盞明燈…… 范伸心頭莫名地一動,無聲地笑了笑,“好?!?/br> *** 范伸的馬車一走,姜姝便讓侯府的人,將那一車子的花燈搬回到了閣樓。 之后便關(guān)了房門,換好了衣裳,急急忙忙地去了水巷,找清靈班賣票的那位小哥。 水巷閣樓上。 那小哥正立在范伸跟前吹噓,“范大人不知,前幾日也不知道哪里來了個敗家姑娘,一來就要包場,我說個五百兩,她愣是眼睛都沒眨一下,立馬甩了張票子過來,連著兩日??炊銉悍^,我猜著要么就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鬧了脾氣,要么就是哪家受了氣的小媳婦兒,給錢出來純屬發(fā)泄,這類人的銀子最為好賺……” 說話的人是清靈班韓夫人的大兒子林玉。 在江湖上混久了,滿嘴的炮仗。 翻跟頭的則是韓夫人的小女兒林冬,這會子剛換了身衣裳,準(zhǔn)備上臺,聽了這話,剜了林玉一眼道,“今兒她再來,就換你上……” 兩百個跟頭翻完,這兩天走路都帶晃。 林玉還欲說什么,便見底下的人一路小跑了上來,興奮地稟報(bào)道,“少爺,金主子又來了……” 林玉面上一喜,匆匆地下了樓。 姜姝在那售票閣樓下候了一陣,見人終于下來了,也沒多解釋,直接開門見山地道,“小哥瞧瞧,能不能退我一些銀兩,昨兒我只瞧了一半,且你們收費(fèi),也太貴了些?!?/br> 林玉立馬變了臉色。 適才聽說金主子來了,本以為又是一樁大買賣,如今可謂是當(dāng)頭一棒,“姑娘這又是何意?當(dāng)初我明碼實(shí)價地報(bào)給了姑娘,姑娘也是心甘情愿地掏了銀子,并未有半分逼迫,如今姑娘戲曲兒瞧完了,又來退銀子,可有些說不過去啊。” 林玉天天都在水巷里的打混,見多了這等事,說的頭頭是道,“昨兒姑娘雖只瞧了一半,可江面上的位置都給了姑娘一人,清靈班這兩日除了姑娘之外,未曾售出過一張票,姑娘瞧沒瞧完,那是姑娘的事,該翻的跟頭,我清靈班可是一個都沒少,賭坊里搖色子的都講究一個買定離手,姑娘包了眼福,豈有再來要回銀子的道理?!?/br> 姜姝也沒同他爭論,聽完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聲道,“小哥說的都對,可這凡事都有苦衷……” 林玉抬頭往樓上瞧了一眼,或許是知道今兒那屋里有個靠山在,頓時底氣十足地道,“姑娘倒是說說,你有何苦衷?!?/br> 閣樓上,林玉剛下樓,韓夫人便走了出來。 自打范伸到了江南,她便給了信兒,等了幾日今兒才見到人,不免嗆了一聲道,“大人挺忙?!?/br> 范伸一笑,“林冬還未見到他父親?” 韓夫人臉色一變,便也不再吱聲,直接道,“侯府的丫鬟,已被我安置好了,大人何時要,同我說一聲便是。” 范伸端起了桌上的茶盞,正色道,“露個風(fēng)頭出去,人在我這兒?!?/br> 韓夫人一愣,“前兒那死士,大人還嫌不夠多?” 范伸沒答,“你只管將風(fēng)聲散出去,過兩日再幫我?guī)€人去法師那避一避……” 韓夫人還未來得及問帶誰,底下便響起了吵鬧聲。 那聲音一入耳,范伸便擰住了眉頭。 閣樓下姜姝見林玉一堆道理說完了,也不怕露面兒了,掀開帷帽上的輕紗,一雙眼睛含著淚,眼眶緋紅,聲音哽塞又輕軟,“雖說家丑不能外揚(yáng),可我今兒實(shí)屬無奈,便也不怕小哥笑話,我和我家那口子并非江南人,三日前才到的江南,誰知還未落腳,他便將我一人丟在了客棧,跟著一幫子酒rou朋友去了花樓?!?/br> 姜姝說到這,眼淚便是“啪嗒”地往下流,“不滿小哥說,我們半月前才剛成親,本以為這趟江南能多少增點(diǎn)感情,誰知竟遇到了這事,一時心頭想不過,便拿了全部的家當(dāng)出來,買了這個票……” 林玉聽完也有了幾分同情,尤其是見她哭得楚楚可憐,態(tài)度比起剛才緩和了許多,“既如此,用了便用了,總好過你相公拿去花在花樓強(qiáng)……” “可不就是?!苯剖菍さ搅酥簦嘀樀?,“起初我也是如此想的,可今兒我才發(fā)現(xiàn),他被人追殺中了毒,怕是,怕是命不久矣……”說完便是一道哭聲,痛徹心扉,“一日夫妻百日恩,小哥瞧瞧能不能退給我一些,也不說全退,夠我去尋個大夫,保住他性命便可……” 樓上的韓夫人正聽得認(rèn)真。 還好奇哪里來的人。 突地聽到一陣茶盞的晃蕩聲響。 回過頭,便見范伸幾聲嗆咳,那茶盞里的茶漬,不少濺到了他衣袍上?!緔hdj】 韓夫人忙讓人遞了一塊帕子過去,等范伸收拾好了,才轉(zhuǎn)過頭同屋內(nèi)的嚴(yán)二道,“去將那戲精帶上來?!?/br> 韓夫人一愣。 戲精? 這閣樓內(nèi)都是戲子,誰啥時候又成精了。 韓夫人還未弄明白,便見嚴(yán)二一句也沒問,了然地下了樓。 第50章 林玉縱然是老滑頭, 見她這般一哭,也慌了神。 不是沒有見過姑娘哭。 而是跟前這姑娘哭起來,雙眼桃紅, 如同梨花帶雨,極有感染力,竟能牽動他根本就沒存在過的同情心。 那票,確實(shí)是他特意往貴了說,后半場林冬, 也確實(shí)少翻了幾個…… 林玉猶豫一二, “他中的何毒?我倒是懂點(diǎn)醫(yī)術(shù),要不我去瞧……” “不必勞煩……”姜姝剛搖了搖頭, 便見對面走來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眉心頓時一跳。 嚴(yán)二? 他怎么在這…… 姜姝一愣之后眸子里瞬間劃過了慌亂, 身旁的林玉,還在繼續(xù)為她想辦法, “你一個姑娘在外, 就算拿了錢去請大夫, 多半還是會被人騙,倒不如你先住在我清靈班, 我替你夫君瞧瞧,倒時我給你算便宜些, 對了,姑娘如何稱呼……” 話說完,卻見對面的姑娘,不知何時已經(jīng)放下了帷帽上的白紗。 “姑娘?” 姜姝哪里還有功夫顧忌林玉, 腳步試探性地往后一挪, 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過了腳尖, 祈禱嚴(yán)二能不出聲。 嚴(yán)二卻沒如她所愿,“夫人,世子爺有請?!?/br> 姜姝手指頭猛地一掐。 江南雖沒有長安大,卻也不是三寸之地,斷也不會有這么巧合的偶然,能在這巴掌大的地頭上狹路相逢。 *** 要上閣樓得先進(jìn)了大門,再從里面的樓梯上來。 嚴(yán)二引路到了樓梯口,便替姜姝讓出了路。 那樓梯兩側(cè),掛著一排元夕的燈籠,姜姝踩著昏暗朦朧的光線,每往上踩一步,心中無不在盤算,到底該如何同他解釋。 銀子是她花的,戲曲是她聽的。 清靈班雖有趁火打劫的嫌疑,說到底也沒有逼迫她,待會兒真論起來,她不能傷及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