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線性戀愛 第34節(jié)
池妄側坐在上鋪的小床上,雙腿懸空,盯著人的睡臉出神。 這人平時就清清冷冷的,連生個病都不肯服軟,發(fā)著高燒還這么倔,也不知道在倔強個什么勁兒。 正感嘆著,突然撐在床邊的手指被人抓住,手心被指尖很輕地勾了—下,然后拉了過去。 池妄垂眼,白皙細長的指節(jié)纏住了自己的手指,生怕人跑似的,越抓越緊。 那—瞬間,跳動的心臟好像也隨著手掌的力度—起收緊。 池妄沒敢動,渾身繃緊,僵在原地。 接著,聽見床上傳來很輕的—聲呢喃,這回他聽得格外清楚。 蘇斂的聲音很低,帶著點兒感冒的鼻音:“池哥,我頭疼。” 第19章 chapter 19 砰砰,砰砰。 池妄覺得房間里很是吵鬧,滿腦子都是亂糟糟的轟鳴,緩和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是自己巨大的心跳聲。 他彎曲起手指,回握過去,發(fā)現蘇斂的手比自己小了一圈,正正好攥緊在手心。 很細很白,掌心處有一層很淡的薄繭,但還是很軟。 心跳加速,越發(fā)得快。 等等,剛剛蘇斂叫什么來著。 池哥,好像從來沒這樣叫過。 蘇斂永遠都是連名帶姓的一聲池妄,表情冷漠,波瀾不驚,毫無感情。 但這次不一樣,明顯帶上了一點兒依賴的情緒,像是在低聲示弱撒嬌。 無端的,池妄想起上周送人回家的那個晚上,蘇斂也是帶著這樣很輕的尾音叫“哥”。 當時沒聽見姓氏,以為是在叫別人,但這次聽得格外清楚,他確信沒有聽錯。 姓池的人并不多,蘇斂認識的男的估計除了池邊海,也就自己一個。 所以,他真的是在叫自己。 是因為生病太難受了,所以撒嬌么? 目光落在那張臉上,他覺得蘇斂實在是可憐得招人心疼,明明脆弱地不行,還要裝堅強。 只有在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才肯示弱,吐露本心。 不過那聲池哥,叫得人真真心癢。 池妄滾了滾喉嚨,按著他的手心,輕聲說:“蘇斂,你再叫一次。” 床上的人皺緊眉頭,一張臉顯得越發(fā)蒼白,彎曲的指節(jié)透露著一絲不安,不肯再開口。 仿佛剛才那一下是自己的幻覺,池妄微微抽動手,手指又被猛然拉住,不得動彈。 “我不走,我就在這兒陪你?!背赝瓜卵劢?,不敢再動。 聽到這話,蘇斂的眉頭松開了些,呼吸逐漸平靜。 懸空坐著不太舒服,池妄索性蹬掉鞋子,小心翼翼爬上床,側躺在外側。 一向討厭別人的觸碰的人好像有所感知,翻了個身靠了過來,毛茸茸的腦袋抵在了肩膀上,輕輕蹭了蹭。 薄薄的睡衣傳來體溫過高的溫度,心跳再次停了一拍。 池妄抬手摸了一把自己額頭,懷疑是不是這發(fā)燒會傳染。不然怎么感覺呼吸不暢,心跳加速,四肢麻木,體溫過高。 一只手被蘇斂拉著,只能用另一只手緩慢地揉著他的太陽xue,幫忙緩解頭疼。 揉了一會兒,池妄低聲問:“頭還疼么?” “不疼了?!碧K斂慢吞吞地應了一聲,緩緩地搖了搖頭,往懷里又鉆了一寸。 大概是把這輩子的耐心都耗在了這里,池妄把他當小孩兒似的,伸手輕輕拍著被子,哄人入睡。 拍著哄著,自己也有些發(fā)困,頭抵著頭睡了過去。 混混沌沌的,蘇斂做了個夢,夢到了他和池妄在一起的第二年。 那會兒他們還住在京城五環(huán)外的一個小房子里,冬天為了節(jié)約暖氣費,就在網上買了個小小的烤火爐。 明黃色的照得房間大亮,就是沒什么作用,還是冷,從頭涼到腳趾。 那天是三十年難遇的寒冬,晚上兩人躺在床上看電影,蓋著薄薄的被子瑟瑟發(fā)抖著取暖。 劇情有些無聊,一個爆米花電影都談不上的爛片,只是因為網站限免,開著背景音打發(fā)時間。 他一臉冷漠地把凍得發(fā)涼的腳塞進池妄的衣服里,故意捉弄人。 偏偏那人也不躲,只是笑著用手心捂住,一邊揉捏一邊說:“蘇蘇,再過一兩年,我一定會賺很多很多的錢,住上暖氣隨便開的大房子,你再等等我,再等等?!?/br> 其實就算等不到,也沒有關系,蘇斂當時這樣想。 霧城的冬天也是陰冷,他是吃苦長大的孩子,對于這種程度的艱苦習以為常,沒覺得自己那么嬌氣。 但是那一秒,覺得自己被人真真實實放在心尖上疼了。 “那麻煩你現在抱抱我,冷得要死。”蘇斂說不出什么煽情話,嘴硬著命令人。 池妄笑著把人摟進懷里:“好的,祖宗?!?/br> 那個懷抱很暖,比任何暖氣的溫度都要來得溫暖。 迷迷糊糊中蘇斂睜了眼,感覺渾身都沾著粘濕的汗,一條手臂橫在腰上。 宿舍一片昏暗,夜色低垂,有很淡的燈光透過窗戶掃進來,分不清時間。 好像恍惚的一瞬間,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間狹小的小房子里,因為太冷,所以抱在一起取暖。 他很輕地眨了一下眼,發(fā)現池妄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側躺在小床邊上,仿佛稍微一動,就要從床上掉下去。 蘇斂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八年前,他在三中的宿舍,現在還發(fā)著燒。 大概真是燒糊涂了,怎么會以為是在出租屋。 “池妄,醒醒?!彼_口叫人,發(fā)覺嗓音沙啞,大概是感冒發(fā)了炎。 池妄眼皮輕微顫了一下,手臂收緊,躺著沒動。 蘇斂想伸手推他,發(fā)現右手被握得死死的,掌心guntang。 于是用力捏了一把尾指,吐槽道:“你不是在幫我降溫,怎么自己睡上來了?” 池妄睜開眼,意識緩慢恢復:“你拉著我不肯走,我沒辦法?!?/br> 聽那語氣,還挺無奈。 蘇斂立刻反駁:“鬼話連篇,怎么可能?!?/br> “真的,你攥著我的手就不肯松,我只能躺上來跟你一起?!?/br> “………” “你還撒著嬌說頭疼,疼得不行?!?/br> “………” “哦對,你叫了我池哥,怎么平時不肯這么叫?” “………” 蘇斂感覺頭痛欲裂,他也不分清池妄是胡說還是真的,剛才那個夢一閃而過,大概陷入回憶就情不自禁當了真。 他有些別扭地扭過頭,把手從灼熱的掌心里抽出來:“你聽錯了?!?/br> “不可能,我就恨我沒錄下來?!背赝鹕?,含笑看著他逗人,“既然氛圍都到這兒了,就再叫一聲?” 蘇斂伸手拿被子蓋住自己,聲音霧蒙蒙傳出來:“叫你大爺?!?/br> 果然還是迷糊的時候比較可愛,一清醒立刻恢復高冷,池妄在心里嘖了一聲。 他伸手鉆進被子,四處試探:“我摸摸,還燒不燒?” 蘇斂抬手打了他一下,沒好氣說:“你摸哪兒呢?” 指尖微動,池妄發(fā)現好像摸進了開敞的睡衣領口,掌心下皮膚細膩,不敢亂動。 他訕笑著抽出來,摸了摸鼻子:“你蓋著被子,我又看不見?!?/br> 被逼無奈,蘇斂掀開被子,伸手往腦門上貼了一會兒,測試完畢。 一張慘白的臉有一絲詭異的紅潤:“應該退下去了,估計三十八度出頭?!?/br> 池妄不信,踩著樓梯下去,拿出電子溫度計往腦門上一按。 好家伙,顯示溫度:38.1c。 “你電子體溫表?。窟@么準?!背赝捶磸蛷蜏y量了兩次,確認沒有出錯。 蘇斂嗯了一聲:“現在幾點了?” 看了眼手機屏幕,池妄低頭回:“五點多,要吃點兒東西么?我去給你買。” 這一覺從早睡到晚,昏沉得厲害,但被人抱著出了身汗,好歹感覺身體舒服了不少。 蘇斂點頭說:“隨便吃點兒,晚上去上晚自習?!?/br> 點餐的手頓住,池妄無語道:“你燒還沒退呢?還去晚自習?這就是學霸的人生嗎?如此見縫插針?!?/br> 蘇斂慢吞吞從床上爬下來,往身上披了件外套:“我已經好了,三十八度而已,不礙事兒。” 聽聽這話,還真以為自己身體是鐵打鋼煉的不壞之身呢。 池妄啞口無言,點開菜單,默默又往里加了一份冰糖雪梨。 拿到外賣,蘇斂沒再說話,一直沉默著吃完。喝了藥換完衣服,堅強地回了教室。 碰上這么一倔強的祖宗,池妄實在沒轍,只能一路護送著回了六班,簡直拿他沒辦法。 兩人往座位上一坐,一個有氣無力,一個身心俱疲,都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