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線性戀愛 第84節(jié)
蘇斂殘存著最后一分理智,口不對心:“想提醒你路上小心?!?/br> 池妄執(zhí)著道:“你剛剛還說是平安夜快樂,現(xiàn)在又變了?” 他好像隱約觸碰到了蘇斂那股惶惶不安的情緒,卻不想再退縮。蘇斂的性格太過敏感,輕輕一碰,就會把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拉進的距離又重新推開。 他是樂意花時間跟他這樣拉扯糾纏,只是今晚氣氛太好,突然就貪心地想要更多。 想要走進他荒蕪的心里,種上一株永不凋零的玫瑰。 “池妄,我沒辦法跟你描述我現(xiàn)在的感受,但是………”蘇斂把他抱得更緊了些,好像在寒冷的冬夜里,需要他隔著毛衣的體溫,才能取暖。 他緩了口氣,又艱難出聲:“但是,我真的在努力。” 池妄感覺心臟被很輕地刺了一下,酸脹得厲害:“好,我知道了,是我太心急?!?/br> “對不起?!碧K斂眼睛里起了濃重的霧氣,方才好不容易壓回去的情緒又重新涌了上來。 在經(jīng)歷了今晚這樣的變故之后,他反復(fù)告訴自己,不要考慮太多,學(xué)會珍惜眼前人。 但每次說服完自己,對于未來的害怕和無措,仍然是無法避免的難捱。 他在兩種情緒中拼命掙扎,反復(fù)拉扯,要被撕裂成兩半。 明明時光回溯時候心臟的疼痛更是難受,但現(xiàn)在卻覺得痛苦得幾乎喘不上氣。 如果,今天躺在那里的是池妄,他又無法再度回溯的時候,要怎么辦。 眼前抱著的人是溫暖的,可是他曾經(jīng)觸碰過池妄無比冰涼沒有知覺的身體。 蘇斂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池妄揉了揉他的腦袋,低聲說:“不許說對不起,我不喜歡聽?!?/br> “好,我不說了。”蘇斂低頭,在他的肩上很輕地蹭了一下。 “早點睡好不好,我看著你進去再走?!背赝龔牟鳖i上解下圍巾,全部繞在了他的脖子上,“借你,周一再還給我?!?/br> 蘇斂點頭,圍巾擋住了尖尖的下巴,聲音散進風(fēng)里:“好,那我進去了,你趕緊回家?!?/br> “嗯,晚安?!背赝性陂T邊,看著那道門打開,屋里的陰影晃出來了一瞬,又緩緩關(guān)上。 蘇斂抬手摸著脖頸上的圍巾,上面還殘存著池妄留下的溫度。 他后背抵著門,緩緩地蹲下去,把自己扔進無盡的黑暗里。 - 后面幾天,池妄發(fā)現(xiàn)蘇斂好像在躲他,沒有表現(xiàn)得很明顯,只是在肢體碰觸的時候,會悄悄挪開一點距離。 不知道是因為那晚差點碰上的吻,還是因為那些失控的情緒。 池妄覺得無解,卻不敢多問。 兩人好像都在小心翼翼維持著彼此的關(guān)系,誰都不敢再觸碰那個敏感的界限。 只是一樣的情侶手鏈沒摘,藏在冬天厚重的衣服里,偶爾做題的時候抬起手腕,會露出一截銀色,池妄就會重新安心。 他想,蘇斂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 元旦前一天是各個年級的表演時間,上完下午的兩節(jié)課后,高二的同學(xué)們陸陸續(xù)續(xù)進入禮堂,按照班級的位置挨著坐下,等著觀看各班的文藝匯演。 池妄挨著蘇斂坐下,手指碰上他冰涼的手腕,低聲問:“緊張嗎?我們在第五個上場?!?/br> “不緊張,就當(dāng)他們都是田里的蘿卜。”蘇斂抬眸看他,神色淡定。 池妄樂了:“這樣說人家,同學(xué)聽了都會想哭。” 顧安久湊過來一腦袋,壓低聲音:“我剛?cè)ト豪锿得榱艘谎?,好多其他年級的人都過來了,看到禮堂后面站著那群姑娘了么,全他媽是來看你們倆的?!?/br> 蘇斂輕輕回頭,和那群激動萬分的女生打了個照面,又收回視線:“我們倆沒什么可看的。” “你不懂她們這種嗑cp的快樂,正主一起演出,都不用四舍五入,這真就是結(jié)婚現(xiàn)場。”顧安久混群已久,飯圈小詞一套一套,“我看到有人還拿了具專業(yè)的拍攝器材,真的牛逼?!?/br> 蘇斂哦了一聲,算是回答。 他視線看著前方,第一個節(jié)目是一個無聊的小品,講了什么內(nèi)容沒太在意。 四周傳來稀稀拉拉的笑聲,顯得整個場子更是尷尬,蘇斂笑不出來。 從平安夜開始,他的情緒就變得更是反復(fù),宋嘉詞的出事像是一個引線,把他想要壓制的情緒幾乎全面引爆。 在那晚差點擦槍走火的吻后,這幾天他幾次已經(jīng)快要松口,想要不管不顧,卻在無數(shù)次面對池妄的時候,又欲言又止。 害怕自己無意泄露的喜歡給了期望,再表現(xiàn)出膽怯退縮讓人失望,他不想反反復(fù)復(fù),一次又一次傷害池妄。 不管怎么樣,蘇斂都決定今晚好好表演,就當(dāng)是給他和池妄,留下一個最好的青春記憶。 節(jié)目緩慢進行到了第四組,李國慶過來招呼他們?nèi)ズ笈_準備。 老李同志視線在大家身上掃了一圈,深寄厚望:“期待你們的表演,爭取給我們拿個第一回 來。” 池妄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那是必然。” 架子鼓悄無聲息地從舞臺的右側(cè)挪了上去,幾個少年對著鏡子整理儀容,等待登場。 宋嘉詞抱著吉他,小臉微皺,很是緊張:“我、我要是忘記譜子怎、怎么辦?” “沒關(guān)系,還有我在?!绷盅鼙е畹募种篙p輕撥弄琴弦,把音準調(diào)整到最佳。 “還有我呢。”顧安久揚著三角鐵,哐當(dāng)哐當(dāng)敲了兩聲。 大家笑得東倒西歪,氣氛很是熱鬧。 池妄吐了口氣,站到蘇斂面前,抬手幫他整理衣領(lǐng):“蘇斂,馬上要進入新的一年,開心一點,多笑一笑?!?/br> “嗯,我會努力笑的。”蘇斂以為他在說表演,艱難扯出一個笑容,比面無表情還要難看。 “下面由高二六班的同學(xué)帶來樂隊表演《你不是真正的快樂》,有請?!?/br> 主持人報幕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捯粑绰?,緊接著是滿場壓不住的尖叫聲直接覆蓋過去,幾乎是要掀翻屋頂。 在這片嘈雜的熱鬧中,池妄很輕地搖了頭:“我說的不是這個,你之前選了這首歌,我這些天想了很久,覺得這大概是你想要表達的心情。不管我們倆會怎么樣,不管你有什么顧慮或者過往,我都希望你能快樂,知道嗎?” 一開始選這首歌的時候,大家都是拒絕的。雖然節(jié)奏感強烈,但歌詞內(nèi)里太過悲傷,不太適合在新年這樣歡樂的氛圍。 但蘇斂怎么都不聽,執(zhí)意要選,他只是覺得,這首歌幾乎是原封不動的描述了自己此時此刻的境地。 那些他對池妄密不可宣的情感,那些往日的甜蜜和今日的痛苦,掙扎和妥協(xié),無奈和心動,全都表達在了歌里。 因為說不出口,就只能唱給他聽。 雖然他們隔著很多很多不可共通的記憶,但在這一秒,他覺得池妄完完全全懂得了自己的心情。 蘇斂嗯了一聲,抬手幫他把襯衫的最上面一顆紐扣扣緊,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好,我們上臺。” 幕布拉開,五人登場,前往各自的位置站定。 林衍和宋嘉詞背著吉他站在一起,顧安久拿著三角鐵,沖著觀眾笑得無比燦爛。 池妄敞著長腿坐在架子鼓邊上,仍然是一身的黑,酷得過分。 只是這回襯衫的質(zhì)地改成了緞面,稍微動作,衣服貼著皮膚,隱約就能看見精壯的線條,有一種很矛盾的矜貴與性感。 蘇斂一身白衣,在舞臺中間的話筒架前站定,像是遙不可及的高嶺之花,拒人千里,孤傲冷清。 他把半邊下擺扎進了長褲,另外一半垂落在外,松松垮垮的,在那份高冷之外,平添了幾分慵懶。 燈光從黑暗中落下,在舞臺上形成一個個的光點,臺下一片壓抑不住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他們愛的青春飛揚的少年們,正站在臺上,耀眼得像是今晚跨年的星光。 蘇斂側(cè)過臉,沖池妄點了點頭,示意開始。 音樂前奏響起,池妄微微揚起下巴,踩下低音大鼓,同時干脆利落抬手敲下兩個吊镲。 青春肆意的少年一向是大家注意的焦點,一連串節(jié)奏感的鼓音響起,直接把方才還沉寂的場子推向熱潮。 蘇斂卸下往日的高冷,臉上帶著很淡的微笑,一手扶著話筒架,微微垂著頭,輕輕地唱。 少年的聲音清亮溫柔,在激烈的伴奏中不緊不慢,像是娓娓道來的訴說。 歌詞每一句,都像是鈍刀戳心,在心口緩慢的凌遲。 在失去過池妄一次之后,他的確覺得不會再心痛或者心動,從那一天開始,把自己封鎖進了一個隔絕的世界。 他無法解釋清楚那些沒來由的封閉和悲傷,于是都借著歌詞,完完全全的唱給了池妄聽。 鼓聲漸重,歌聲更輕,一動一靜,明明矛盾,卻又融合。 臺下的人聽不懂當(dāng)中的酸澀綿長,只是因為歌曲有名,漸漸地跟著,全場一起加入合唱。 年輕的臉上都帶著沒有憂愁的笑意,仿佛未來永遠是燦爛盛大的,而曲中人才知道其中的曲折情長。 唱至情深之處,蘇斂控制不住地看向右側(cè)敲鼓的池妄,緩緩出聲: “我站在你左側(cè),卻像隔著銀河?!?/br> “難道就真的抱著遺憾一直到老了?!?/br> “然后才后悔著?!?/br> 那個少年像是有所感應(yīng),抬眼四目相對,沖著他揚起溫柔的笑,十幾歲和二十幾歲的模樣緩慢重疊。 在這一刻確信,他們就是同一個人,從來沒有變過。 蘇斂目不轉(zhuǎn)睛地跟他視線交纏,很多過往的記憶像是片花一樣,在腦子里一閃而過。 倏地想起池妄去世的時候,他坐在墓碑前的一天一夜,看著照片上年輕英俊的臉,分分秒秒都在懊悔,都在自責(zé)。 沒來得及多幾次主動的親吻擁抱。 沒來得及補上做手術(shù)耽誤的約會。 沒來得及給他做上一頓好吃的飯。 沒來得及在耳邊說上幾句我愛你。 很多很多的可能,都在池妄心跳停止的那一刻,成為了那時候永遠的遺憾。 而現(xiàn)在他們在年少重逢,過往那么多的遺憾,是不是應(yīng)該大膽相愛,重新彌補。 在現(xiàn)在對視的這一刻,不知道是場下的尖叫刺激了沖動,亦或歌詞的內(nèi)容觸及了心臟,還是那人定格的視線太過溫柔。 蘇斂發(fā)現(xiàn),他后悔了。 不該因為膽怯未來而拒絕那天山頂?shù)母姘祝瑧?yīng)該在池妄生日當(dāng)天給他最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