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了一眼顏莊。

    這個登徒子，自己來不說，居然還帶著她。

    而她經(jīng)不起軟磨硬泡，竟真的跟著來了，扮作男子，實在有違閨訓(xùn)，想來也是瘋了。

    若叫御史們知曉今日之事，怕不彈劾他們兩個一整年。

    季貞便討好地笑。

    楊令虹直覺這笑容有些勉強，似乎不是真心想笑，心下不由猜測，難道顏莊所說的喜事，就是這位季貞姑娘。

    喜她曾為習執(zhí)禮的對食，如今卻流落風塵，下了習執(zhí)禮的臉面？

    她又瞪了一眼顏莊。

    這有何可喜之處，如果因此而心生歡喜，那還算是個人么。

    大約還有其他的原因吧。

    屋中一派安靜，季貞笑了又笑，這才費勁地找了話題：“不知兩位公子想寫些什么？”

    楊令虹去望顏莊。

    “寫倒是不用寫，我們找姑娘是另有所圖?！鳖伹f這才開了口。

    他坐在楊令虹身旁，神情莫測，楊令虹心里猛地打了個突，忍不住攥住顏莊手掌。

    顏莊微微側(cè)過頭，朝她一笑。

    “聞聽姑娘……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習執(zhí)禮的對食，金屋藏嬌多年不為人知，如今流落風塵，實在可憫?！?/br>
    他語調(diào)淡淡的，帶著不容反駁的自信。

    季貞臉色迅速蒼白下去。

    她強作鎮(zhèn)定，問道：“兩位公子也是來抓我的人嗎？”

    “自然不是，我們來和姑娘做個交易?！鳖伹f道。

    季貞?yīng)q豫半晌，方才問道：“什么交易？”

    “我請你扮一個人，扮得越像越好，作為回報，我叫習執(zhí)禮再也不會糾纏你?！?/br>
    季貞愣住了。

    楊令虹也詫異地看著顏莊。

    這便是他說的喜事嗎？

    扮誰？

    她強忍著詢問的欲望，默默地瞧季貞發(fā)愣尋思。

    “不知公子是什么人，為何要幫我？”

    顏莊垂下眼簾，唇角微微勾起，回應(yīng)道：“圣上讓我管著東廠，而我恰好看習執(zhí)禮不順眼兒?！?/br>
    季貞似察覺到什么，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

    良久，她道：“好?！?/br>
    顏莊便站起身來：“那我明日再來尋姑娘說話?！?/br>
    等到出了才苑，楊令虹才問：“廠臣想叫季貞扮誰？這算什么喜事？”

    顏莊隨手折了支花，拿在手中把玩，笑吟吟地回她：“殿下對婉姑娘是什么意思，還打算讓她回去公主府嗎？”

    “當然不想！”

    楊令虹的心驀然一跳。

    回公主府？

    她恨不得婉姑娘這輩子都不出現(xiàn)在京城里，免得看見她，礙眼。

    “那便是了，”顏莊笑道，“我答應(yīng)過殿下的，要給你出出氣呢?！?/br>
    他說：“進了我東廠的人，又有罪責，不死也得掉層皮下來，婉姑娘回不到府里，殿下安心?！?/br>
    楊令虹怔怔地想了一會兒，方才明白，問他：

    “你是想讓季貞假扮婉姑娘，對駙馬做些什么？那駙馬呢？他總不會瞎了一樣認不出人?！?/br>
    顏莊忽然將那朵花丟向她。

    楊令虹下意識去接。

    這一分神，那句“那就讓他瞎了”便也聽不清楚，轉(zhuǎn)瞬間拋到腦后去了。

    ·

    扮作男子偷偷出門，于楊令虹而言，實為膽大妄為之舉，一出才苑便緊緊跟在顏莊身后，生怕跟丟了，回不去公主府。

    然而顏莊偏不急著回去，帶了楊令虹于市井中逛，她在人群里跟著跟著，不由牽住了顏莊的手。

    顏莊指尖一顫，回頭望她。

    楊令虹心頭突突直跳，臉色微微泛紅，抓著顏莊的手卻越發(fā)收緊了。

    “我怕跟丟了。”楊令虹故意粗著嗓子解釋。

    顏莊微微笑起來，眼睛彎起，拿氣音問她：“殿下這就不怕于理不合了？”

    這問話著實令人羞赧。

    除了幼年時，和兄長一起玩耍的寥寥幾次，她往日哪里牽過男人的手。

    下降于駙馬時，她心中藏著無數(shù)期待，可隨之而來的除了失望便是絕望，何曾這般親近過。

    她瞧過駙馬握著婉姑娘的小手吟詩作詞，甚至哼唱小曲，瞧過他勾著婉姑娘袖子坐在廊上休憩。

    這本該是她應(yīng)當?shù)玫降囊磺?，三年時日里，盡數(shù)與了婉姑娘。

    宛如心頭一根刺，扎得難過，偏又拔不出，驅(qū)不掉。

    “我不怕了?！彼行╈卣f。

    心頭生起隱秘的歡喜與得意，對于駙馬的報復(fù)和不知從何而來的喜悅交織著，于心頭盤旋。

    看，她也牽過其他男人的手了。

    楊令虹抓著顏莊的手又緊了緊，加快腳步，走到顏莊身側(cè)。

    他側(cè)臉線條柔和，從她的角度看來，眉目竟還帶著幾分清秀，楊令虹的歡喜更多了些，由不得問道：“廠臣，你……”

    “怎么了？”

    她想問問顏莊珍藏的畫卷，畫的究竟是誰。那個不知面目的女子，可曾嫁了，或是和他擁有著怎樣的過去。

    可她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想問問顏莊，他對她的好，到底帶了多少移情，她和畫中的女子，到底有多少相似之處。

    更想問他，如果那個女子再度出現(xiàn)，他這移來的好意，會不會繼續(xù)存在。

    可她也不知該怎么提起。

    “沒什么。”楊令虹悶悶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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