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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小良藥 第23節(jié)

    夏如茵嗚嗚痛呼:“殿下,疼疼疼!”

    完蛋,這關是沒過去嗎?!夏如茵黔驢技窮,只想捂著臉昏倒,不準肖乾顧忌她的用途,還會放她一馬。肖乾卻理了理自己衣袖,狀若不經意問:“那這車隊里除了孤,還有誰是你自己人?下回練習,你找他去?!?/br>
    夏如茵:“??”

    這……這又是什么意思?肖乾不是看穿了她胡說八道嗎,那怎么還問什么“自己人”?

    夏如茵心中打鼓,真想將肖乾那面具扒下來,好好琢磨下此人表情??擅婢呤遣桓野堑?,夏如茵糾結半響,還是決定抗爭到底。她豁出去了:“這車隊里除了殿下,沒誰是我自己人!殿下若還要我練習駁斥人,那我、那我也只能再駁斥你了!”

    夏如茵說完,雙手緊張護住臉??尚で]有再掐她。男人理了理衣領,整了整衣擺,這才輕描淡寫道出句:“行吧,你便仗著孤護著你,往后專挑孤罵吧。”

    夏如茵驚得差點跪了!那句“不敢”還來不及出口,就見肖乾嘴角壓不住翹起,忽然笑了:“孤赦你不敬之罪。”

    這……原來這不是在說反話?夏如茵心情大起大落,正驚疑不定,肖乾便將筷子塞回她手中:“還傻愣著作甚?為你的劉嬤嬤吃蛋餅吧!”

    作者有話說:

    太子:聽到沒?自己人!孤怎么說的,只要用對了方法,不幾日茵茵便會忘記暗九,也對孤說句“好喜歡”。

    暗九:你做夢?我不過是走開了,茵茵才和你說幾句話。等我回來,被忘記的那個人肯定是你!

    夏如茵:??

    謝謝紅葉先生的地雷!

    謝謝講給風聽、52635837、〆薰衣草丶淡墨了記的營養(yǎng)液*10,謝謝燒烤墨魚丸、曼醬、阿清、小鬧不嘚瑟的營養(yǎng)液*5,謝謝呦呦鹿鳴、aor.、是可愛的小作精哦、23141293、橙子和蘿卜是天生一對、41560891、暖暖的營養(yǎng)液!

    第30章

    肖乾說要讓夏如茵餐餐吃蛋餅, 到底沒真落實。夏如茵不知道是他主動放過了她,還是條件不允許——越往南陽行,災情便越嚴重。災民食樹皮食觀音土, 想來便是太子,也不好指定餐餐吃蛋餅。

    夏如茵初啟程時,還會掀開車簾看看外邊,想知道河南與京城景色是否有不同??珊芸焖惆l(fā)現(xiàn),根本沒有景色, 有的只是“流民失所, 餓殍遍地”。

    太子殿下那日的話竟然不是虛言。一路走來,他們遇到了許多逃離南陽的災民, 有些人走著走著便倒下了,再也沒有站起?;页脸恋奶靿涸诨囊? 有烏鴉啄食腐rou,間或能見到四肢伶仃的人緩慢行走。夏如茵目睹了一幕幕人間慘劇, 終于明白了什么是災情。

    魯山縣衙中, 太子坐于公堂案臺之后, 腳邊的小凳上坐著夏如茵。魯山縣縣令并縣丞等數(shù)十名官員衙役跪在堂下,臉色灰敗, 冷汗涔涔。

    昨日夏如茵才隨肖乾路過了此地,縣令將賑災事宜安排得井然有序, 肖乾滿意離去。可凌晨時分,肖乾又輕車簡從殺了個回馬槍,正撞上早市糧鋪外,災民們與衙役爆發(fā)了爭斗。

    糧鋪掌柜哄抬糧價, 災民怒而強搶, 衙役火速出現(xiàn), 將鬧事之人擒拿。其聲勢之迅猛熟練,令駐足觀看的肖乾撫掌稱贊。衙役們還在踢打鬧事災民,那頭目模樣的壯衙役叉腰閑著,發(fā)現(xiàn)了鼓掌的肖乾。他一驚,指著肖乾大罵:“啊呸,倒霉催的!哪來裝神弄鬼的玩意?!還不給老子取了那面具!戴個面具,老子還以為是太子殿下……”

    他的聲音忽然頓住,臉色變了。肖乾攤手,微笑:“這位兄臺好眼力,可不就是孤么?”

    壯衙役撲通就給跪了!肖乾輕緩“哎呀”一聲:“你跪什么?快過來孤這?!?/br>
    壯衙役哆哆嗦嗦爬起,躬身跑到肖乾身旁。夏如茵以為肖乾是要問話,卻見男人朝前行了一步,擋在了她身前。

    有寒光閃過,是肖乾的佩劍出鞘。然后砰地一聲,有重物倒地。這一切發(fā)生太快,夏如茵甚至沒看清。她只覺眼前一花,肖乾便廣袖一揮,兜頭罩住了她。男人一手護住她,將她攏在自己身下轉了個身,一手隨意甩著劍上血跡:“走了,去別處看看。”

    他們離開,而方才亂糟糟的長街死寂。壯衙役脖頸處一道血痕,雙目圓瞪仰天倒地,已是沒了生息。

    縣令是一刻鐘后找到肖乾的。肖乾便有些意興闌珊,帶著人去了縣衙??h令伏地叩首,主動認罪:“微臣沒發(fā)現(xiàn)那些衙役和商鋪勾結,暗中哄抬糧價,是微臣失職。還請殿下責罰!”

    肖乾音色淡然:“朱大人日理萬機,一時忙碌有所錯漏,情有可原?!?/br>
    朱縣令還來不及松一口氣,肖乾便悠悠道:“孤就是有幾個問題?!?/br>
    “昨日五處賑災粥棚,今日為何只剩一處?”

    “城外那些憑空多出來的災民,昨日被你藏在哪?”

    “孤昨日帶來的糧食,為何會出現(xiàn)在糧鋪?”

    朱縣令腦門上的冷汗更多,強撐著狡辯:“殿下,那粥棚地處偏僻,于災民們多有不便,因此微臣特意令人先行拆除,打算今日擇便利處重建。城外那些災民,昨日許是四處尋食物了,因此才與殿下錯過了,并非微臣將他們藏了起來。殿下昨日帶來的糧食太多,縣衙不好存放,這才放了些去糧鋪暫存……”

    話未說完,一堆竹簽就潑了他一臉一身!肖乾放下空竹筒,聲音還是懶懶散散的:“朱縣令,孤看你能當上地方官,第一靠得便是這包天的膽子,第二靠得便是這顛倒黑白的嘴?!?/br>
    有侍衛(wèi)蹲下去數(shù)竹簽,肖乾擺擺手:“別數(shù)了,隨便打個三百棍便是?!?/br>
    三百棍!一般人六七十棍便得被打死,三百棍……這不是要活活打死他!朱縣令臉色一下白了,惶恐磕頭求饒:“殿下饒命!臣知錯!請殿下容我將功折罪!”

    肖乾沒理他。男人偏頭,低聲問夏如茵:“吵不吵?”

    夏如茵耳邊都是朱縣令的嚎叫,根本聽不清:“什么?”

    肖乾便雙手捂住了她耳朵。男人手微涼,手掌有粗糙薄繭,那指尖落在她的腦后,輕柔撥弄了下她的發(fā)。夏如茵疑惑仰頭看肖乾,而肖乾嘴角微翹,說話溫和緩慢:“其他人斬首。頭都留著,晚些孤離開后,掛去城墻?!?/br>
    鄔明軒應是,侍衛(wèi)們便將跪在地上的官員衙役們都拖了下去。肖乾等他們的聲音聽不見了,這才松手,起身朝公堂外行。夏如茵連忙跟上。肖乾走了兩步又停下,囑咐鄔明軒:“哦,還有那三個掌柜,一起帶上?!?/br>
    這場血腥誅殺,以及掛在城墻的明晃晃威懾,才算是正式拉開了賑災序幕。魯山的官員被殺得差不多了,找人接手主事又花了些功夫。中午時分,肖乾領著人離開,五個粥棚已經開始施粥。

    他們走得并不聲張,可災民們還是發(fā)現(xiàn)了。眾人在城外跪出了一條長龍,叩謝太子殿下。這場自發(fā)的感恩沒有組織,因此混亂無序,“青天大老爺”“太子千歲”,各種聲音沒有章法。夏如茵被喊得心緒起伏,肖乾卻只是閉目坐在那,淡然無波。

    車廂中沒有旁人,夏如茵便挪去了肖乾一側。她小聲問肖乾:“殿下,你不出去看看嗎?”

    肖乾終于睜眼:“為何要看?”

    夏如茵彎著眉眼笑:“因為他們感激你啊?!?/br>
    肖乾嘲弄勾起嘴角:“不,他們并非感激孤。感激,是要將孤記在心上的,他們沒有。”他仰靠著馬車壁:“他們只是因為能活命而高興。孤恰好在這,他們尋到了一個合適的方式宣泄情緒,僅此罷了?!?/br>
    夏如茵怔住。她本能想反駁,卻又覺得似乎肖乾所言也有道理。肖乾見她幾番張嘴,卻沒說出話,淡然道:“無所謂,孤不介意。孤今日所為也并非為了他們。只是孤身為大宣太子,既然接手了這攤事,便總得做些什么?!?/br>
    夏如茵竟然覺得愈發(fā)有道理了。無怪出京后,殿下為賑災做了良多,她卻還是在殿下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抽離。想來便是因為殿下并不是在主動救某個人或某群人,他的種種舉動,只是在履行他認為自己該做的罷了。

    夏如茵傻愣愣想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殿下,你一定會是位明君。”

    肖乾笑了:“夏如茵,你說這種話,也不怕傳出去掉腦袋?!?/br>
    夏如茵搖搖頭:“你一定會是位明君。大宣會在你手上海清河晏,蒸蒸日上。”

    肖乾捏了捏她的臉:“不,孤便是繼位了,也只會是個人人憎惡畏懼的暴君?!?/br>
    夏如茵都顧不上喊疼了,反駁道:“才不,殿下一定會是明君?!?/br>
    肖乾不想和她進行這種小孩子吵架。他松了手:“你知道孤今日做了什么嗎?就敢這般說話?!?/br>
    夏如茵果然被噎著。肖乾以為她終于放棄這個話題了,可半響,夏如茵小聲道:“我知道,你殺人了。”

    肖乾并不意外她知道。他沒想瞞她,只是莫名不愿讓她當場看見聽見罷了。夏如茵意外固執(zhí)起來:“可那些官員欺壓百姓,本就該殺。他們想瞞天過海,被你發(fā)現(xiàn)了。你這般厲害,自然該是個明君。”

    肖乾都要被她的執(zhí)著逗笑了:“可是孤連‘君’都不想做,怎么辦?”

    夏如茵怔住。她緩緩眨了眨眼:“那殿下想做什么???”

    肖乾的聲音拖得長長的:“殿下沒有想做的,殿下只有不想做的?!彼麑ι舷娜缫鹱肪康降椎哪抗猓α耍骸昂冒?。誰讓殿下不痛快,殿下就讓他不痛快,這便是殿下想做的?!?/br>
    這回答讓夏如茵更呆了,因為這還真不算什么“想做”的。于肖乾而言,不過是這個世界推著他前行,而他回以不善。夏如茵終于“哦”了一聲,低頭沉默了。

    馬車緩緩而行,肖乾再度閉上了眼??善?,他的袖子被人扯了扯。

    肖乾睜眼,便見夏如茵湊到了近前,那如水溫柔的雙眸注視著他:“殿下,你還是做個明君吧?!?/br>
    女子的目光太認真太專注,仿佛這世界之大,只余她眼前的他。這是一句溫溫軟軟的央求,字字句句鉆進肖乾心中,如微風攪亂了心湖。肖乾是真不明白她為何這般堅持了:“孤做明君,你能得到什么?可以把你的小矮凳搬到金鑾殿上嗎?”

    夏如茵的聲音依舊軟糯,卻沒有猶豫:“我會很開心啊。殿下自己也會開心吧?!?/br>
    肖乾胸腔中,有什么猛烈鼓動了下。兩人對望,肖乾忽然抬手罩住了夏如茵腦袋,強行將她轉了個向:“不許這么看孤?!?/br>
    男人聲音低?。骸啊家荒氵@傻子看傻了?!?/br>
    關于肖乾要不要做個明君,最后也沒了下文。三天后,一行人終于到達南陽。南陽吳知府早就收到了魯山縣令被處決的文書,也聽說了那些人頭被一排排齊整掛城墻上。吳知府嚇破了膽,什么表面功夫也不敢唬弄。于是肖乾到來這日,災民們在城外擠得水泄不通。

    吳知府領著一眾大小官員并衙役,齊齊上陣維持秩序,卻還是讓肖乾的馬車再前進不了一步。衣衫襤褸的男女老少已經聽到風聲,太子帶著糧食來了。所有人都想搶這第一口。他們舉著滿是補丁的布袋、破爛竹筐甚至大鍋,朝著車隊哭嚎:“殿下行行好!殿下給口吃的!”

    吳知府被擠得發(fā)冠散亂,臉紅脖子粗大吼:“退后!退后!殿下這沒糧食,糧食還沒到!放肆!敢沖撞殿下,你們不要命了嗎?!”

    沒人聽他的。沖撞殿下得死,沒糧食也得死。左右都是死,災民們不怕。沖擊之下,馬車都被推得搖晃起來。車簾外時不時戳進一只干枯的手,好像糧食能藏在馬車上一般。夏如茵繃緊了身體,飛快坐去了肖乾身旁。

    肖乾本不打算露面,可見夏如茵如此緊張,便坐不住了。他安撫道:“不怕,孤出去看看?!?/br>
    他站起身,就待掀開車簾,夏如茵卻撲了上來,一聲低呼:“殿下不要!”

    腰上便纏上了一雙手,柔弱無骨,卻拼死抱住了他。女子半個身體都掛在了他身上,肖乾僵住,緩緩低頭。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也曾抱過夏如茵,可相比從前,夏如茵似乎……更加柔軟了。她幾乎是掛在他的腰間,上半身都壓在他身上。約莫是因為害怕,夏如茵面色都泛起了粉,那張小臉愈發(fā)顯得嫵媚動人。肖乾心里便軟得塌了一塊,只想好好抱住她,哄到她不再害怕。

    可夏如茵一開口,肖乾便不這么想了。夏如茵急急道:“殿下,你萬金之軀,斷不可輕易冒險!”

    大約是近日耳濡目染,夏如茵這說話語氣,頗得那些京官的真?zhèn)?。柔情似水瞬間成了忠臣死諫。肖乾嘴角一抽,忽然很想用力掐她的臉。

    可他還是無奈嘆了口氣:“孤不過是出去說句話,怎么就是冒險了?”

    夏如茵還挺有道理:“外面場面正混亂,災民情緒正激動,任你是太子殿下,他們也聽不進你說話啊!”

    肖乾:“那孤若是告訴他們,糧食就在車隊最后呢?”

    夏如茵:“……????”

    那小巧的下巴還擱在肖乾腰間,下巴的主人呆呆的,似乎才明白自己犯了傻。肖乾到底沒忍住,沒好氣捏了下——竟也是軟軟的,這家伙怕是沒長骨頭。肖乾又戳了戳那只纏住他的胳膊。衣物阻礙了他的觸感,肖乾莫名有點心煩。

    夏如茵摸了摸自己被捏疼的下巴,訕訕松開了手:“那殿下,便去吧?!?/br>
    肖乾已經不想去了。對著百姓,他能不胡說八道還是不胡說八道的好。其實便是吳知府擺不平,外邊還有鄔明軒和一眾侍衛(wèi),本就輪不到他出面。夏如茵既然不怕,他便懶得管。

    肖乾坐回去,悠悠道:“孤乃萬金之軀啊,還是不輕易冒險了。”

    夏如茵:“……”

    夏如茵羞紅了臉。肖乾逗得她羞愧了,自己心情便晴朗了。卻聽車廂外有人一聲大喊:“發(fā)糧啦!發(fā)糧啦!”

    這話仿佛有魔力,令混亂的災民瞬間安靜下來。眾人爆發(fā)出一陣歡呼:“發(fā)糧啦!在哪里在哪里?!”

    初時那男聲便大喊:“太子殿下發(fā)糧啦!不在這個車隊,在后面,山那邊!看我領到的!快去!晚了就沒了!”

    災民們應和著,呼啦啦跑了。腳步聲混著雜亂呼喊遠去,車廂外漸漸安靜下來。夏如茵正想掀開車簾看個究竟,就聽肖乾喝道:“還不快走!”那語氣催促,平日難得一聞。

    車夫連忙揚鞭,一個“駕”字才出口,便被“哎哎”聲打斷。初時那男聲已然到了近前,正嚷嚷著:“哎哎殿下,你別跑啊!”

    吳知府的聲音響起:“放肆!你是何人,休得驚擾殿下!”

    那人笑嘻嘻:“我是何人,你問殿下啊?!?/br>
    吳知府顯然被這態(tài)度唬住了,一時還真不敢趕人。他在車廂外詢問:“殿下,這人……”

    肖乾嘆口氣,按了按太陽xue:“讓他上來?!?/br>
    夏如茵十分驚訝,好奇能讓殿下嘆氣的人會是誰。便見到一只臟污的手掀開了車簾,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拖著個打著補丁的布袋,大笑著進了車廂。

    夏如茵怎么也不料這人會是個乞丐,那乞丐也不料車廂里還有個夏如茵,最后一個“哈”就變成了“呀”!他扒拉自己亂草一般的頭發(fā),抬腳去踢肖乾:“銀錠兒,你這怎么還有個姑娘?”

    肖乾精準躲開了那只腳,漠然丟下句:“再敢亂喊,孤拔了你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