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顧氏才收到慕驚鴻派人送過來的話就皺眉頭，過了會又派人到靜心居傳個話。

    慕德元那里也交代了一聲。

    正坐在慕德元屋里的慕南風(fēng)聽了后看向自己的父親，眼神有些微動。

    慕德元打發(fā)人走也就結(jié)束了和兒子的談話，轉(zhuǎn)到了慕驚鴻和楚啇身上。

    “啇王突然又帶著啇王妃回府，也不知道是何意?！?/br>
    今日的場面大家也都看在了眼里，楚啇明顯的弱勢也在大家的眼前放大，過了今天后，京都城內(nèi)的人看啇王恐怕更多些看法了。

    以前啇王還收著些，大家的視線也都放在其他皇子身上，對他的印象最多的也是那張臉皮。

    慕南風(fēng)也是向來低調(diào)行事，不似自己的父親這般張揚，聽到慕侯爺?shù)奶釂?，慕南風(fēng)斟酌道：“許是啇王妃想家人了，回府也是應(yīng)該的?！?/br>
    真的是這樣？

    慕德元卻沒有想得這么簡單，剛剛回府就讓人帶話過府，這其中必然有些什么。

    “明日你就在府中招待?！?/br>
    慕德元沉吟片刻道。

    慕南風(fēng)愣了一下道：“那父親……”

    慕德元瞇了瞇眼，道：“為父去找顧太尉?！?/br>
    慕南風(fēng)目光閃爍。

    翌日一早，慕驚鴻就和楚啇回慕府，出來相迎的卻是慕南風(fēng)，慕德元并沒有出面，楚啇那眉揚了揚，極致的冶艷。

    慕南風(fēng)上來連忙解釋，“宮中有朝務(wù)，家父前去處理，特令我來迎啇王和啇王妃，還請啇王能諒解一二?！?/br>
    “朝務(wù)為重，慕大人言重了，本王也不是那種計較的人，慕大人不必多禮，都是自家人?！?/br>
    “謝啇王，啇王，啇王妃快里邊請進(jìn)?！?/br>
    慕南風(fēng)昨日可是看得清楚也聽得清楚，對楚啇此人再多了些猜測。

    真的如昨日那般軟弱無能？

    這回婁氏也是不敢怠慢了，帶著眾女眷出二門來迎他這個姑爺。

    只是左右都沒有了年輕的丫鬟和小姐，只有他們這些為婦或年老的人出面。

    慕驚鴻看到顧氏微微含笑，示意。

    楚啇站在她的身側(cè)，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朝前走時低頭含笑的與慕驚鴻耳語，兩人看上去恩愛情深。

    顧氏臉上的笑有些凝。

    按理來說，自己的女婿跟女兒感情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怎么到了楚啇這里就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今日回府，慕府可是安分得緊啊?！?/br>
    連個美貌些都丫鬟都瞧不見了。

    慕驚鴻暗暗瞪了他一眼，淡淡道：“慕府向來安分，是王爺自己不安分，”到處招惹是非，鬧得人心惶惶。

    慕驚鴻瞥來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心里的想法，楚啇瞧著不禁瞇起了眼，嘴角含笑。

    “祖母，”在婁氏要矮身行禮前，慕驚鴻笑著上前扶住了她，婁氏的身體有那么一瞬間的僵硬。

    慕驚鴻微笑看向身后其他人，“都是自家人，都不必多禮了?！?/br>
    哦，你這會兒就說是一家人了，上會回來可不是這個樣子。

    魯氏和張氏的眼神幾乎能殺人的死死盯著慕驚鴻，要不是礙于身份，她們也不會站在這里受這種氣。

    慕南風(fēng)往前站，道：“祖母，孫兒先領(lǐng)啇王到前面，你們想必也有許多話要同啇王妃說?！?/br>
    孫子開口，婁氏自是不會有半分異議。

    慕南風(fēng)轉(zhuǎn)身，“啇王，我們到前面走走？”

    “如此也好，”楚啇靠近慕驚鴻，傾身，“本王在前面等著王妃，不必著急?！?/br>
    慕驚鴻抬眸，“我知道。”

    楚啇剛走，旁邊就有人酸了，“啇王真的疼愛啇王妃呢，真是羨煞旁人?！?/br>
    顧氏笑道：“魯姨娘說哪話，現(xiàn)在誰不知道侯爺天天粘著魯姨娘，魯姨娘這才是叫人艷羨啊?！?/br>
    魯氏嘴角一抽，眼神陰沉了下去。

    婁氏不滿顧氏的話，眼神也跟著一塊冷了下來了，轉(zhuǎn)身對慕驚鴻道：“啇王妃，我們還是進(jìn)屋去說話吧。”

    慕驚鴻點頭。

    眾人靜心居走。

    而另一邊，慕南風(fēng)帶著楚啇轉(zhuǎn)出了后院，本意就是逼開一些想鬧事的人，比如昨夜聽說楚啇回府，慕家還未出嫁的庶女就有了想法。

    “大少爺?！?/br>
    迎面來的下人走到慕南風(fēng)的面前道：“五小姐和五姑爺回府了。”

    話剛落，慕沅嘉和五姑爺就過來了。

    慕沅嘉和五姑爺張莀最近一直住在京都城，時常回府。

    今天回來也是巧合，沒想人剛進(jìn)門就和楚啇碰上了。

    看到慕沅嘉那漲紅的臉和呆滯的眼神，慕南風(fēng)暗道一聲糟糕。

    “咳！”

    慕南風(fēng)重重一咳嗽。

    連那愣眼的張莀也猛地回神，碰了自己的妻子一下。

    慕沅嘉驀然回過神來，滿臉通紅的急聲道：“妾身見過啇王！”

    張莀也趕緊行禮。

    慕沅嘉的身子僵硬著，頭皮發(fā)麻，剛才那容色給予的沖擊力實在是太猛烈了，慕沅嘉腦袋都是空空的。

    “起吧。”

    楚啇笑看慕南風(fēng)。

    慕南風(fēng)趕緊道：“祖母他們正陪著啇王妃說話，你過去吧?！?/br>
    慕沅嘉點頭。

    丫鬟隨著慕沅嘉往后院去了，走到身后，慕沅嘉還頻頻回頭張望，要不是有丫鬟們拉著，怕是舍不得走的。

    張莀自然是留下來的，后院都是女人，他一個男人也不好湊熱鬧，很不合適。

    *

    “南巡院那幾個老家伙要退了吧?！?/br>
    走動時，楚啇突然提起了南巡院。

    南巡院在北唐的各府地都設(shè)有，是文官的圣地。

    京都城也有一處。

    南巡院有彈劾的力量，在大是大非面前非常具有煽動力。

    慕南風(fēng)眸色微動，“確實是要退了，但眼下非常時期，恐怕還得延后一段時日?！?/br>
    “一個府衙，能耐卻不小，慕大人若能當(dāng)選南巡院的院士，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br>
    楚啇說這話是試探嗎？

    正如他說的這樣，南巡院雖有彈劾力量，卻也不至于讓人爭破腦袋往里鉆。

    但有一點，進(jìn)南巡院于往后仕途極有幫助，一些無權(quán)無勢的文官大多數(shù)是從這里面出來的。

    慕南風(fēng)是文官，有機會進(jìn)入南巡院。

    進(jìn)南巡院轉(zhuǎn)一圈出來，拿了些功績，升官也是指日可待。

    說白了，南巡院就是升官的橋梁，卻不是唯一途徑。

    “南巡院在民間很有些影響力，慕大人若進(jìn)了這南巡院，以后本王有什么麻煩，還得拜托慕大人一聲?！?/br>
    其實這才是他想要說的話。

    借著南巡院說出自己有“麻煩”，是想讓自己做什么？

    慕南風(fēng)不禁起了些警惕心。

    楚啇仿佛沒有看到慕南風(fēng)變幻的神色，繼續(xù)道：“本王也是要帶著王妃回封地的，京都城內(nèi)最讓王妃放心不下的也就是慕二夫人了?！?/br>
    慕南風(fēng)愣了愣，這話怎么說著說著就轉(zhuǎn)到這上面來了。

    慕南風(fēng)忙道：“請啇王放心，有慕家人在，定不會讓嬸嬸受委屈?！?/br>
    楚啇道：“本王替王妃謝過了慕大人?！?/br>
    “這是我應(yīng)當(dāng)做的?！?/br>
    慕南風(fēng)接下來不敢再應(yīng)和敏感的話，就怕楚啇再跳出什么話來坑自己。

    *

    慕驚鴻端坐在靜心居里同婁氏他們說話，有人過來稟報說五小姐回府給老夫人請安了。

    婁氏雖不喜歡孫女，面上也沒有顯出來。

    擺手讓人進(jìn)來，目光在屋里的人身上掃了一圈。

    慕沅嘉進(jìn)門就先給慕驚鴻行禮，然后才到婁氏。

    婁氏這下對慕驚鴻更不滿了。

    回府也就罷了，還將自己的那一份給占了去。

    “姑爺沒跟著一起回來?！?/br>
    婁氏沒看到張莀，皺了眉頭問。

    慕沅嘉趕緊替自己的丈夫解釋：“在前院碰到了大哥和啇王?！?/br>
    婁氏眸光一動，落在慕沅嘉俏紅的小臉上，面色略沉。

    前頭有個慕長歡還不夠，現(xiàn)在這個嫁了人的還是受不住，可別再給慕府添亂了。

    因為慕長歡的事，慕府的人出門都抬不起頭了。

    婁氏也沒少被詬病，說他們慕府的姑娘不正經(jīng)，可不就是說她婁氏不正經(jīng)嗎。

    也怨楚啇沒事長了張狐皮子，勾著女人魂。

    婁氏越想越是臉色難看，望向慕驚鴻的眼神再度往下沉了沉。

    魯氏在一邊將慕沅嘉紅臉?gòu)尚叩哪忧频们宄?，不用說，肯定是在前院碰上了啇王鬧騰出來的。

    視線瞥向張氏。

    張氏也察覺女兒的不對勁，臉?biāo)⒌匾话住?/br>
    慕沅嘉和慕長歡不同，這個可是嫁了人的。

    若是步慕長歡的后塵，別說她的臉面，就是慕府也會丟盡了臉，那時慕府可就容不下她張氏了。

    慕沅嘉并沒有發(fā)現(xiàn)變了臉色的張氏，扯著微笑看向慕驚鴻：“難得回府見到啇王妃，也好久沒和啇王妃說話了，這外面天氣甚好，不如到院子里走走，不知啇王妃意下如何。”

    “也好?！?/br>
    慕驚鴻也不想坐在這里聽這些人拐著彎盡說暗話。

    慕驚鴻一走，大家都干坐著也不舒爽，就紛紛跟婁氏提出告退，各回各院。

    慕沅嘉陪著慕驚鴻走在院子外，說話間盡可能掩飾她心底的怨恨。

    “五姐嫁入張家后，日子可過得舒坦？”

    “張家人待我極不錯，婆母也將掌家的權(quán)給了我，”慕沅嘉話一轉(zhuǎn)，“京都城里的人都說啇王妃很得啇王寵愛，起初也是不信的，現(xiàn)在親眼看見，也是信了?！?/br>
    慕驚鴻含笑看著她。

    “還未賀喜啇王妃舊疾痊愈，還是啇王府更養(yǎng)人，不僅這舊疾清掃，就是這氣色也比在慕府時紅潤了許多?！?/br>
    聽慕沅嘉睜著眼說瞎話，慕驚鴻勾唇笑了笑。

    “五姐什么時候也學(xué)會這些奉承人的話了，自家姐妹，有什么話說出來就是?！?/br>
    慕沅嘉的笑容一僵，理了理思緒道：“相公自從來了京都城后就打算在京都城內(nèi)謀個一官半職，大伯父那里我們也是不好開口。meimei走得突然，張姨娘這里沒個照料的人，我這個做女兒的想要幫襯幫襯也是遠(yuǎn)水解不了近火。相公就提了要留京的話，我又苦于無門可求。我知道啇王還是有些話語權(quán)，不知啇王妃可否替相公開個口?！?/br>
    “都是一家人，能幫的一定會幫，怎么說那也是我的五姐夫，提一句我還是能做得到，只不過，王爺在京都城內(nèi)也沒什么勢力，若是不能相幫，還請五姐不要……”

    “只要啇王妃肯提一句，能不能成，我們都會記住啇王妃的恩情！”

    慕沅嘉說得急，就怕慕驚鴻再說出拒絕的話。

    慕驚鴻笑著擺擺手，示意再往前走。

    走著走著就到了前院的門，好不巧的，慕南風(fēng)就領(lǐng)著楚啇過來，兩邊人就碰上了。

    慕沅嘉看到楚啇，臉騰地紅了，眼神不敢亂瞅，連忙低垂。

    慕南風(fēng)又是尷尬的笑。

    “時辰也不早了，王妃既然見過了家人，也該回府了?！?/br>
    楚啇含笑上來，執(zhí)過她的手，笑得更是溫和。

    慕驚鴻抿了抿唇，想要擠出點笑來應(yīng)付應(yīng)付，卻是怎么也擠不出來。

    落在楚啇的眼里，覺得有些好笑。

    “那么，我們就先告辭了?！?/br>
    楚啇牽著慕驚鴻的手說走就走，慕南風(fēng)連忙相送。

    等人走遠(yuǎn)了，慕沅嘉在自家相公的叫喚下才回過了神，再抬眼看去，哪里還有慕驚鴻和楚啇的身影。

    送走兩人，慕南風(fēng)更是陷入沉思。

    他們兩人突然回府，是為了什么。

    馬車?yán)?，慕驚鴻也是深覺楚啇沒事找事，來慕府走一圈就跑回府，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楚啇知道她心底有疑惑，可就是不說。

    *

    午后，宮中就有圣旨到了啇王府。

    是圣上特別宣啇王妃入宮的旨意。

    楚啇眸光含冰的看著宣旨的公公，笑得幾分瘆人。

    宣旨的公公連番咽口沫，賠著笑，“啇王，皇上只宣啇王妃一人見駕，還請……”

    “可有什么其他交代？”

    “這……”公公難為的白了臉，“皇上只讓奴才出宮宣旨，未曾有其他的交代?！?/br>
    楚啇一把從公公的手里撈了圣旨，寒聲道：“回宮回話吧?！?/br>
    “是是是！”

    公公忙不迭的點頭，轉(zhuǎn)身就跑出了啇王府。

    “哼?！?/br>
    楚啇冷冷發(fā)笑，瞇著眼打開圣旨上下掃了一遍又一遍，慕驚鴻就站在一邊看著。

    “嘩！”

    圣旨被毀。

    慕驚鴻眼也沒眨一下。

    楚啇卻霍然轉(zhuǎn)身盯著她，眼神陰鷙可怕。

    “王爺撕毀圣旨，就不怕皇上降罪?！?/br>
    “降罪？本王還真怕他不降罪?！?/br>
    “王爺在氣什么?！?/br>
    “你說，那日在他寢殿里，可還有說了什么?！?/br>
    楚啇逼近過來，盯著她。

    慕驚鴻也抬起了腦袋看他，“王爺還是不信我的，皇上突然下圣旨，我也不知是為何，王爺為了這事同我生氣，又有何意義?！?/br>
    “在你的身上，可能有他想要的東西，”楚啇瞇著眼重新審視著她，“或許是因為你行事與那個端木樽月有些相似的緣故?！?/br>
    慕驚鴻瞳眸瞇了瞇。

    “是人有三分相似，我喜歡端木家的奇門遁甲……”

    “那就看著本王說?！?/br>
    慕驚鴻將轉(zhuǎn)開的視線看了過來，“我只是習(xí)了那些奇門八卦……有何錯?！?/br>
    “你無錯，錯的是他，”楚啇冷冷的一甩手中破毀的明黃圣旨，“拿你來刺激本王嗎，他倒是想得挺多，一個你，就以為可以讓本王……”他又倏地轉(zhuǎn)身，看著她，提醒著，“明日入宮，莫要讓他做什么奇怪的事。”

    慕驚鴻?quán)岬貪q紅了臉，是被氣的，“王爺想法不干凈，也覺得別人也和王爺一般想法嗎?！?/br>
    “本王是好心提醒你，”楚啇負(fù)著手，悠悠道：“楚禹這個人為了達(dá)目的，或許還真的會在殿中對你做些什么?！?/br>
    “那王爺為何不阻止?！?/br>
    “圣命難違?！?/br>
    “即使是皇上下旨將我送入宮，王爺也不阻止嗎？”慕驚鴻冷著聲質(zhì)問。

    楚啇俊眉皺到了一起，“在本王娶你之前，他讓你入宮，你可會高興？”

    慕驚鴻被他的反問氣笑了，抬手一把推開他，越過去回里屋。

    慕驚鴻坐榻上，壓著涌上來的怒意，冷靜下來后就在想，楚禹突然這么做是不是真的像楚啇說的那樣想要逼一逼他？

    如果能用這一招逼得楚啇奮發(fā)，也許是個不錯的機會。

    霎時間，慕驚鴻就完全冷靜了。

    而外面那位則有些煩躁，這個女人明顯是沖自己生氣了，大夫可是交代過了，不能再把人氣著了。

    要是再氣出個好歹來，神仙也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