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釋重負(fù)的同時，趙又錦更覺得這個世界玄幻了。

    她不放心，上班時也把它塞進(jìn)了背包里，背到了《新聞周刊》。

    此刻坐在電腦前，裙子就在她抽屜里。

    趙又錦顧不上它，因為胡安靜又開始對她展開新一輪的打擊活動。

    “這就是一個新聞專業(yè)的準(zhǔn)畢業(yè)生該有的水平？”胡安靜把稿子啪的一聲拍在她面前，“你是在糊弄我，還是在糊弄自己？”

    趙又錦低聲詢問：“胡姐，稿子有什么問題嗎？”

    “你問我？自己重讀幾遍，告訴我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東西！”

    趙又錦從頭到尾修改潤色了一遍，也請馮園園幫自己看了看。

    馮園園表示沒有任何問題，甚至用崇拜的小眼神望著她：“這要讓我們專業(yè)的老師看了，誰不得夸一句范文模板啊！”

    可交上去，沒過一會兒，胡安靜又來了。

    “讓你改，你就改成這樣？”

    格子間里的人都抬頭望過來。

    胡安靜：“還是平大的新聞生，平大是怎么招的人，又是怎么培養(yǎng)的學(xué)生？就這種水平，難怪都說平大一年不如一年?！?/br>
    從個人水平上升到學(xué)校水平，趙又錦倍感屈辱。

    因為父母不在身邊，不希望自己成為舅舅舅媽的累贅，她從小就勤奮好學(xué)。

    在平城大學(xué)的三年多時間里，她一直是專業(yè)第一名。

    趙又錦直截了當(dāng)?shù)胤磫枺骸昂?，您能詳?xì)告訴我問題出在哪里嗎？”

    胡安靜還是那個樣子：“你連自己問題出在哪里都不知道，我看還是別實習(xí)了，回爐重造比較好。”

    她揚(yáng)長而去。

    趙又錦定定地望著胡安靜的背影，咬了咬牙，面上guntang。

    稿子有問題不要緊，要緊的是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胡安靜的惡意很明顯，但她更想知道稿子是不是真的不過關(guān)。

    三番兩次詢問，胡安靜都避而不答，她該怎么辦？

    趙又錦收回視線，目光忽然落在腳邊的抽屜上。

    第3章

    咔嚓，隔間門開了。

    趙又錦探出頭來，左顧右盼一陣，來到洗手池的鏡子前。

    鏡子里空空如也，沒有半個人影。

    她深吸一口氣，理了理看不見的頭紗，小心翼翼走出洗手間。

    走廊上人來人往，記者們步履匆匆，忙到腳不沾地。

    經(jīng)過某間辦公室時，有人突然沖出來，撞到了趙又錦，條件反射抬頭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

    說到一半，話音戛然而止。原因是他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面前并沒有人。

    一旁經(jīng)過的同事投來詫異的目光。

    “咋了，老李？”

    老李喃喃自語：“不是，我剛才明明撞到人了啊……”

    “哈？”

    “人呢……？”

    同事打了個哈哈：“你別是忙出幻覺了吧你！”

    老李摸摸后腦勺，尷尬地說：“估計是產(chǎn)幻了?！?/br>
    他邁腿朝前走，還在地上齜牙咧嘴揉手肘的趙又錦趕緊連滾帶爬往旁邊一閃，免去被踐踏的命運(yùn)。

    接下來的幾步路，趙又錦走得格外小心，生怕被誰磕著碰著。

    ——

    作為資深記者，胡安靜的座位偏安一隅，不用跟人擠，旁邊還有幾株綠植掩映。

    趙又錦站在一棵琴葉榕后面，看見她坐在電腦前，面前放著手機(jī)，間或敲敲文檔，間或低頭打字。

    這個時候，趙又錦還是不太自信，畢竟剛獲得隱身衣，還沒有正式投入使用。

    緊張是在所難免的。

    她悄悄走到胡安靜身后，試探性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胡安靜沒有反應(yīng)。

    她又飛快地做了套廣播體cao。

    很好，對方依然沒有反應(yīng)。

    趙又錦在她旁邊站定，探頭看她的電腦界面，文檔名稱是《民生組第四季度工作小結(jié)》。

    胡安靜正敲到的一段寫著：

    實習(xí)生總體質(zhì)量不佳。

    實習(xí)生李雪健，對新聞現(xiàn)場沒有敏銳的觀察力，稿件質(zhì)量不足；

    實習(xí)生馮園園，能力尚可，勝在勤奮好學(xué)；

    ……

    她看了一會兒，終于在屏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實習(xí)生趙又錦，工作能力不足，缺乏基本的進(jìn)取心，人品有瑕疵，不建議后續(xù)單位錄用。

    即便穿著隱身衣，趙又錦依然覺得難堪，無地自容。

    《新聞周刊》是平城乃至全國的權(quán)威機(jī)構(gòu)，是新聞生夢寐以求的天堂。

    能拿到這里的實習(xí)機(jī)會，固然和她平時的努力分不開，但如眾人所知，關(guān)系戶擠破了頭都擠不進(jìn)來的單位，她何德何能憑一人之力殺了進(jìn)來？

    她想起去學(xué)院辦公室蓋章時，趙教授看了眼她的實習(xí)表格，詫異地說：“怎么跑到小地方的日報去了？”

    “沒能申請到更好的地方……”她不好意思地說。

    “中新社，新聞周刊，這些沒申請嗎？”

    “申請了，沒通過……”

    “怎么會……？”

    趙教授順手翻了翻一旁的表格，明明好些資質(zhì)平庸的學(xué)生也拿到了更出色的實習(xí)單位，趙又錦不至于淪落到……

    話音一滯，他回過神來。

    據(jù)他所知，眼前的學(xué)生沒有任何關(guān)系背景，也不曾像其他人那樣求到老師面前來，厚著臉皮要推薦。

    趙又錦老老實實站在辦公桌前，明明專業(yè)能力突出，但她性格靦腆，也不曾主動擔(dān)任學(xué)生干部，更別提在領(lǐng)導(dǎo)面前露臉。

    趙教授無聲地嘆了口氣，想起別的老師也曾經(jīng)提起過。

    “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軟了，也不愛爭什么?！?/br>
    “這樣不行啊?，F(xiàn)在這個社會，誰會管你是不是打磨后會發(fā)光的金子呢？根本沒有人會去主動打磨你，你得自己發(fā)光啊?！?/br>
    “沒辦法，我看過她的資料，這孩子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從小還寄住在舅舅家里。只能說是懂事太早，磨平了棱角吧?！?/br>
    他把表格放在一邊，沉吟片刻：“趙又錦，你愿不愿意去《新聞周刊》實習(xí)？”

    趙又錦錯愕：“我可以去嗎？”

    “那邊還有幾個實習(xí)名額，要學(xué)校推薦，但要求比較嚴(yán)格?！壁w教授望著她，微微一笑，“但我想以你的能力，應(yīng)該沒有問題。你愿意去嗎？”

    ……

    趙又錦望著屏幕上關(guān)于自己的簡短評價，滾滾熱意涌上眼眶。

    ——

    胡安靜打字打到一半，手機(jī)震動了一下，她又低頭繼續(xù)聊微信。

    胡安靜：可不是？也不知道她給付老頭灌了什么**藥，年度版面就這么交給她了。

    對方：你不是說她挺漂亮的？你們總編會不會是……

    胡安靜：看上她了？

    胡安靜：我看**不離十，別看老付平常假正經(jīng)，骨子里就是個老色胚【/微笑】。

    趙又錦冷眼旁觀，看著對話界面從“總編是個老色胚”發(fā)展到“總編對長得好看的實習(xí)生都眉來眼去”，再到各種詳細(xì)舉例。

    她只是個實習(xí)生，除了在實習(xí)當(dāng)天的公司大會上見過總編付世宇，其余時間頂多遠(yuǎn)遠(yuǎn)看過兩眼。

    并沒有深入接觸。

    如果說剛開始還對胡安靜的吐槽半信半疑，看到后來，她就一個字都不信了。

    因為胡安靜對朋友說：你知道嗎，前幾天我加班到凌晨，他剛好也才準(zhǔn)備下班，就說順路載我回家。

    朋友：然后？

    胡安靜：然后他在車上跟我說他褲子拉鏈卡住了，讓我?guī)退幌拢?/br>
    朋友：?。?！

    胡安靜：我不知道真假，正猶豫要不要幫他弄，手伸到一半的時候，他一把把我手按下去了！

    朋友：沃日，然后你摸到了龐然大物？？？

    胡安靜：我也希望我摸到了龐然大物，然而并沒有，只有一個干癟四季豆。

    到這里，趙又錦徹底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