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她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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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高興,如今時來運轉(zhuǎn),我的出頭日子來了?!彼{可俊摟住盼盼喝酒,“以后若是發(fā)達,我贖你回家住去?!?/br> 盼盼不信他的鬼話:“你這個煙花寨內(nèi)主盟,我若跟你回去,還不知道排在那間屋腳下?!?/br> “如今可只得你一人。” 兩人吃得酒濃時,讓婢女撤開酒桌,落下床幔拽上門,正水深火熱之間,聽見隔廂琵琶聲,幽怨含情,如泣如訴。 盼盼摟住身上人,想起一事:“施小官人約莫有數(shù)月沒往家來,mama讓小廝跑施家跑了三五趟,都被攔了下來,后來又去找順兒,只說大哥兒不得閑,一直推脫,眼下mama要月奴出來陪客,她不肯,這陣兒一直鬧著呢。” 藍可俊抹汗:“他哪里就忙著這樣,連坐坐都沒空,白日我還同他一道喝茶說話?!?/br> “你們是一家人,日日得見,不若幫個忙,替月奴捎幾句軟話給施小官人。” “我替你們傳話,你怎么謝我?!?/br> 盼盼嬌笑:“你想要什么謝禮,盡管往我身上來。” 事畢之后,藍可俊著衣整冠出房門,盼盼過去和月奴說話,半晌兩人相扶出門,藍可俊見月奴穿藕荷色小衫,垂地素裙,越顯身形纖細,腰肢曼柔,又脂粉不施,烏發(fā)只用一根簪束著,兩只眼睛紅腫,見他頭半抬不抬,對他盈盈一拜,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來。 他只覺這一笑極熟悉,只是想不出頭緒來,問月奴要帶什么話,月奴也說不出來,猶豫半晌,從房中取出一支還包著銅片的鴨殼青玉簪,托付給藍可俊轉(zhuǎn)給施少連。 豈料施少連見了這玉簪,微微愣了愣,笑了笑,讓身后順兒接在手里,隔日讓順兒帶了包銀子和那支玉簪,送還給了月奴,只說往后讓她自個好好過活。 月奴拿著那包沉甸甸銀子,一時惘然,不知如何是好。 因施老夫人近來身子有些不好,這幾日一直臥床,湯藥不斷,施少連每日都在施老夫人面前陪伺,施老夫人這病因施少連而起,見著他亦是臉色不佳,因他說的那番話也不愿見他的面,又禁不住他日日守在榻前,孝心厚重,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如今又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眼前是自己素來疼愛倚重的長孫,如今起了這樣偏執(zhí)的念頭,他又是固執(zhí)的性子,還能有什么辦法。 施老夫人心中有怒氣,這怒氣待要在甜釀身上發(fā)作,又看她每日低眉順眼陪在身前服侍湯藥,要深究他兩人之事,又不欲讓旁人知道,罵也不好罵,說又不能說,這病纏纏綿綿竟日未曾好轉(zhuǎn)。 倒是見了甜釀身后的紫蘇,心頭稍能順順氣,有時候紫蘇陪坐著說幾句話,湯藥也能多進些。 時值六月初,家里搬新園子,因施老夫人還在病中,也未大cao大辦,施少連只吩咐府內(nèi)各自挪新居,云綺的那間院子臨著水榭,叫碧波閣,甜釀的屋舍有石榴花,叫榴園,藍家和桂姨娘也挪去了新舍,只有喜哥兒因年雖小,不便獨住,仍是隨著施老夫人住在主屋。另外因見曦園在內(nèi)院,施少連招待外客多有不便,索性在前院臨著孫秉老的賬房,辟出幾間屋子,當(dāng)做寫算待客之地。 內(nèi)院女眷仆丁忙著遷居,藍可俊擇日要往瓜州去,從那五百兩銀子里扣了五十兩出來給田氏:“這回出門,少不得十天半月,你和孩子在家安心呆著?!?/br> 田氏一把奪過銀子,摟在懷里:“你在外頭,也安生些,別做什么混賬事?!?/br> 出門日子擇好,家中幫著藍可俊各處打點,臨出門前幾日,藍可俊又找到施少連,嘿嘿一笑:“不若咱們邀著詹少全他們幾個,一起去丹桂街喝杯酒水,侄兒也許久未去院里,一同熱鬧熱鬧,就當(dāng)是給我踐行。” 施少連道:“使得。” 幾人擇了個日子,一道往丹桂街去,盼盼嬌嬌都在家中閑坐,mama見施少連終于露面,喜不勝喜,連呼月奴出來陪客。 施少連瞥了眼月奴,也不說話,略點點頭,引著眾人入座。 酒水俱已準(zhǔn)備,珍饈滿桌,雞鴨鵝rou,甜湯蜜果俱全,幾人坐定,妓子在旁唱著曲兒,席間說起藍表叔往瓜洲去之事,這些浮浪子弟都深諳行事道理,這個說要打點,那個說要準(zhǔn)備,倉官,漕運,船幫碼頭都俱有可用之處,又說沿途若可攜帶貨物,哪種便利些,哪種不可取。 藍可俊聽的入神,深覺此徑大有門道,一時連調(diào)笑都忘了,只顧連連點頭。 說完正事,又說施家長短,搬新園子的喜事,眾人起哄著要賀喬遷之喜,施少連道:“自然是有的,只等家里閑下來,再宴請親友四鄰,一道來喝杯酒?!?/br> 在座眾人中有人知曉施家二小姐退親之事,知道施家急著將此女出嫁,又垂涎施家富有,酒酣面熱時湊到施少連面前:“我姨家有個表弟,今年和施賢弟一般大,尚未婚配,近來姨母憂心婚事,我這表弟生的儀表堂堂,頗有出息,聽聞府上二小姐賢惠淑德,有心和府上結(jié)秦晉之好……” 施少連淡淡的哦了一聲,瞟了眼身邊人,扯唇笑了笑:“這倒是不必……” 又道,“怕是你家高攀不起,還是歇了這心思為好?!?/br> 來人臉上一紅,臉上有些訕訕的,將話題轉(zhuǎn)開。 一席酒從傍晚吃到入夜,眼見月上柳梢,眾人散去,藍可俊明兒還要打點出行之事,今夜不得留,看著盼盼瞄了瞄施少連。 施少連也要出門往家去,身后月奴慌慌張張的跟著出來,在他身后喊了身:“大哥兒?!?/br> 施少連上下端詳她,搖了搖頭,釋然笑道:“這身妝扮還是不適合你,還是換下吧?!?/br> 她疑惑萬分,如何不適合,是他往日里喜歡的衣裳頭釵,極喜歡她這樣的妝扮,如何現(xiàn)在就不適合了。 她只管跟著怔怔跟著他的腳步走,若沒了他,往后還不知是什么樣的日子,旁人都說,要想法設(shè)法的籠著他。 施少連見她一直跟在院門前,皺了皺眉,忍不住道:“上回送來的銀子,夠你自己贖身去過日子?!?/br> “大哥兒是不管我了么?” 他嗤笑一聲,頭也不回就走了。 施少連再回到見曦園,屋內(nèi)空蕩蕩的,只有紫蘇和青柳在屋內(nèi)守著,燈光暗淡,四下闃靜,不見甜釀的身影。 施少連怔了一下:“全都搬去榴園了?” 紫蘇點點頭:“婢子伺候大哥兒梳洗?” “不必?!彼谖輧?nèi)踱了一圈,往外去。 紫蘇眼睜睜看著他走:“大哥兒去哪兒?” 這個時節(jié),浮芳浪蕊皆盡,只有榴園內(nèi)的石榴花還開著,只是在月下看得不真切,蟲鳴鳥啼,分外熱鬧,屋內(nèi)擺了滿地的箱籠,幾未有踏腳之地。 甜釀領(lǐng)著寶月和兩個新婢女在收拾雜物,見施少連從外頭踏進來,晚風(fēng)里送來他身上的酒氣,甜釀臉色輕微變了變。 寶月去端茶,施少連捧著茶盞愜意坐在椅上,瞇著眼,看她彎著柔軟的腰,從箱篋里將東西一件件擺出來。 第44章 榴園里兩個新婢子清露和明霜都是施少連精心挑的,才不過十三四歲左右,此前一直在外院里學(xué)規(guī)矩,鮮少見施少連,如今見他愜然坐椅上喝茶,自家小姐默不作聲,寶月恭恭敬敬垂頭不語,面上難免都有些疑惑,卻又不敢言語。 施少連不知在問誰:“何時搬過來的?” 甜釀翠衫寬袖半挽,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捧著只玉瓶往多寶格上擱,又彎身去箱里翻尋,施少連目光在她身上搜掃過,轉(zhuǎn)向?qū)氃隆?/br> “上午紫蘇jiejie幫著把東西都收拾過來,連著原先放在繡閣里的一應(yīng)用具,也都搬過來了,二小姐帶著婢子們收拾了一整日?!?/br> “三餐湯飯、茶水可有缺?” “不缺,都是廚房的人送來的。” 施少連唔了一聲,點點頭。 寶月領(lǐng)著兩個小丫頭出去別處收拾,只余屋內(nèi)兩人獨處,他撒著兩條長腿,支頤而坐,淡聲問她:“這些雜事,自有婢女收拾,也不急于一時,你陪著忙到這個時辰,當(dāng)心累壞了身子?!?/br> 她將手頭的事停下:“左右閑著無事,小丫頭們不懂事,東西擱著不合我意,不如我自己動手。” 施少連聽這話,心頭十分喜悅,柔聲向她招手:“來我身邊坐?!?/br> 她不肯動,他微微嘆氣,只得自己上前,挨著她身畔,接過她手中的家用小物,一件件擱在桌上,環(huán)住她的纖腰:“覺得這園子如何,還喜歡嗎?” 榴園幽靜,在湖邊能望見藏在樹杪之間的碧瓦粉墻,若若從外院進來,要繞過大半個園子,從水榭過來,轉(zhuǎn)過重疊山石,才見荼蘼架夾著的一條碎石小徑,往里才是一帶精舍,頗有些曲徑通幽別有洞天之感。 “好倒是好,只是居心叵測了些。”她靜靜點頭,“去別處都麻煩,后院的小角門,抄個近道去見曦園倒方便。” “你當(dāng)時說要幽靜些,況家小妹畫的圖稿我也滿意,似有世外桃源之感?!彼乐哪樔﹃?,“暫在這住一陣,以后有好地方再換?!?/br> 她伸手去拍游離在腰間的手,“這兒就很好了,不必再換。” 他不在意她說什么,將面頰貼在她頸上,深嗅其間甜香,心蕩神迷,將她打橫抱起,往臥房去。 臥房已收拾的七七八八,外廳大幅軒窗,俱糊著素紗,院里花木隱隱綽綽浮在窗上,臨窗妝臺鏡架,寶瓶珠璣滿目,圖書翰墨盈幾,內(nèi)室珠簾花屏,翠鴨香爐,繡帳鴛衾,竹枕涼床,色色可人。 甜釀被拋在錦衾上,見他著急解衣裳,撐起身子:“你從哪兒回來的?身上沾的什么?叫寶月來……” “只喝了幾杯酒?!彼凵矶希闊崂p她,“沒碰別的?!?/br> “叫寶月送水進來!”她往床內(nèi)躲避,握緊自己的衣裳,呼吸發(fā)急,“都等了一個月,這一時半刻都不能等了么?” 他不肯,掐著她的纖腰往懷中拖,面色沉醉,眼神闃暗,唇舌只沿著香頸往衣內(nèi)拱,一味在她身上輕薄。 甜釀癱軟在錦被中,冷眼注視著身上男人。 是欲嗎?濃墨重彩、不加掩飾的欲,和表象的清淡溫和截然相反的形象,往昔斯文端方的舉止之下都藏著些什么念頭,和妓館里那些貪聲逐色之徒又有什么區(qū)別。 一碰即燃之際,他在唇舌輾轉(zhuǎn)間突然瞥見她一雙眼,黑白分明,清清凌凌,玉石一般清澈,毫無半分情潮地盯著他。瞬時凍住,眼里欲望下沉,看了她半晌,翻身下床,大步邁出去喊寶月備水。 寶月去浴房舀水,見自家小姐鬟髻凌亂,披著羅裳黯然獨坐床頭。 她知道二小姐傾心張圓,為此謀劃了一場私奔,她是二小姐的貼身婢女,又有多年的主仆情誼,二小姐心里信她,讓她在此中幫忙周旋。她自然愿意為二小姐赴湯蹈火,但施少連捏著她家里人的生計,再不愿,也只能聽施少連的話。 后來二小姐回來,已不太用她,還時常責(zé)罵她幾句,她也無顏在二小姐面前伺候,卻又不得不做,她再愚鈍,也知道大哥兒和二小姐如今是什么情形,這樣驚世駭俗之事,若是被外人知道,還不知道是怎樣的嘩然。 浴房里有水聲,許久之后,施少連披衣而出,見甜釀已然倚著軟枕,一頭黑發(fā)披在枕上,面朝里側(cè)閉眼睡去。 睡顏恬靜,長睫濃密如墨。 銀燭吹滅,只借著些微月光視物,將床帳落下,還能見她的睡姿,蜿蜒妙曼的曲線,像江南的山巒一般柔美。 他將她的黑發(fā)從枕上拾起,借了她半只枕,摟著她的腰,偎依在一處安睡。 甜釀的身體僵了僵,他輕輕拍了拍撫慰她:“睡吧。” 和客舟上不一樣的,客舟飄在水面,船艙狹窄,睡榻亦是窄小,兩人不得不相擁而眠,猶如在汪洋大海中隨波逐流、相依為命的兩片綠葉。 如今睡床寬裕,屋子闊敞,外頭有諸多眼睛嘴巴,無數(shù)的因果關(guān)系,枝枝蔓蔓纏繞。 但他也不愿意走開,只想挨著她,日日同食,夜夜共寢。 六月的夜,屋里尚且有些熱意,她睡得離他越來越遠,又習(xí)慣在夜里喝一點點水,醒了之后一時半會睡不著,因他睡在外側(cè),只得在暗夜忍著。 后來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施少連摸著她后頸的薄汗,將茶盞遞來,在她耳邊道:“喝點水?!?/br> 這是黎明前,夜最暗之際,帳內(nèi)有一點點朦朦朧朧的光亮,她尚看不清眼前,有冰涼的杯沿抵在她唇畔,是她一直用的那只甜白幽茶盞,冰冰涼涼,杯子往上抬了抬,清甜的豆蔻水漫入舌尖。 甜釀飲了大半杯,杯中剩余小半盞被他飲盡,擱在帳外的小案上,回首再見她,已靜悄悄的躺下。 “讓寶月每日入夜去廚房取幾塊冰塊,擱在帳外納涼吸暑?!?/br> “不必?!彼]眼道,“用不上這樣?!?/br> 施少連貼在她身后,低聲喚她:“小酒……” 帳內(nèi)沒有聲響,他伏在她耳畔輕語:“有了小酒,就不會有別人了……過去那些,小酒就饒了我吧?!?/br> 她閉上眼,輕哂:“我也愿哥哥饒了我呢。” 他的吻從耳際游離到腮畔:“meimei先饒我?!?/br> 屋內(nèi)門窗緊闔,帷幔低垂,掩得密不透風(fēng),后來帳內(nèi)漸有些熱騰,悶的窒人,熱汗一波波的出來。 他母親自小教他學(xué)三綱五常,四維八德。一個琴娘念的書也許不多,但每日在他面前耳提面命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要做謙謙君子,要做好人,不然街上的乞丐閑漢,衙門里的牢獄,菜市口的刑場都是下場。他聽得多了,偏偏想作惡,他就是惡人,為何要改邪歸正去行善。 有這樣的齷齪心思好些年了,一開始其實不是這樣的,起初他看她也是冷漠,不知何時起他也驚異于自身的變化,慢慢待她不同,慢慢想要她的依賴和撫慰。 甜釀蜷在錦被里歇息,良久的失神后,帶著點鼻音軟綿綿啞聲問他:“你以前說過,等有一日你厭了就放開我……到底要等多久?” 他將額頭抵著她,兩人額頭都有汗,肌膚像被沾住一般,黏膩微有涼意,嗓子干且燥,幾分沙?。?nbsp;“放你去嫁人么?” 他把她摟到懷中,輕吻撫慰,微嘆:“女孩兒長大了,終歸要嫁出去,不嫁也不成樣子……那么,小酒兒,別再想什么張圓、方玉了,你考慮考慮,嫁給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