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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囚她在線閱讀 - 囚她 第69節(jié)

囚她 第69節(jié)

    光線瞬間暗淡,“啊……”一聲嘶吼,炙熱的燈油燙痛男人,跌跌撞撞松開她,去捂自己的眼。

    甜釀被撞在墻上,顧不得疼,怒氣騰騰沖去廚房,拎起廚案上的菜刀,又沖了回去。

    來人已經(jīng)越窗逃了出去,只留一個倉皇的背影。

    甜釀就拎著那把菜刀,守在窗前。

    是村里喝醉的閑漢。

    這一次是醉酒閑漢,下一次可能就是jian詐暴徒。

    沒有依靠的美色,就是獸群里的肥rou,任誰都能啃上一口。

    不管處于什么境地,女人總要依附男人,以各種理由。

    除了這條路,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小玉和小云回來,也是大吃一驚,點了燈,看見甜釀額頭唇角都磕青了,手上也燙了一圈燎泡。

    鄰里來看過,也幫忙修固那扇窗子,惋惜道:“你一個女子,要拿什么安身立命?。啃膽巡卉壍娜颂嗔??!?/br>
    曲夫人也來探望她:“不若你搬到我的莊子里來,和我作伴,不必擔(dān)心這些有的沒的,一應(yīng)東西應(yīng)有盡有,住得也舒心?!?/br>
    她也嘆:“這個世道,對女子是艱難了些,但也不是沒有法子,姐妹之間相互扶持,也能過得下去?!?/br>
    甜釀有些遲疑。

    年根底下,趙安人帶著窈兒從大同府回來,不日即到江都。

    對于自己和窈兒的婚事,張圓終于點頭了。

    泰半是因為張夫人,這兩年張夫人為張優(yōu)和張圓cao勞心碎,眼見衰老許多,也是杜若在旁相勸,讓張圓醒悟過來,他和甜meimei之間,早已是昨日黃花,再無可能。

    因著況學(xué)和張圓的中舉,張、況兩家關(guān)系又重新拉近了許多。

    張夫人五十壽辰,設(shè)宴待客,也邀了況夫人一家。

    苗兒留在家中照顧寧寧,薛雪珠其實不愛熱鬧,也索性留了下來,況夫人只得帶著兩個兒子和巧兒一道去。

    女眷們都在內(nèi)院說笑,男客都在外頭,張圓和況學(xué)兩人是焦點,男人們起哄,要喝狀元酒,張優(yōu)和況苑兩兄長都替自己弟弟頂著。

    張優(yōu)眼里向來沒有況苑,不過是個修園子的粗人,如今況學(xué)雖然也登了乙榜,到底不如張圓,和況苑拼酒時,莫名覺得況苑處處針對著自己。

    兩人都灌了不少,最后都有些醉意,一道送到后房去歇息。

    況苑見張優(yōu)喝得半醉,嘴里嘟嘟囔囔,大聲喚下人來,被人攙扶著,要回后院去歇息。

    況苑也幫著小廝扶住他,見張優(yōu)跌跌撞撞遠去。

    張家的園子是況苑帶人修繕的,各處布局爛熟于心,見張優(yōu)去的方向,是內(nèi)院杜若房中。

    他和杜若有好一陣沒見過面,卻是不知這分居已久,鬧到和離的夫妻兩人,如今怎么又湊到了一起?

    況苑面色沉靜,眼里也是黑沉沉的,默默守在一處。

    有身姿妙曼的女子過來,他將來人一拉,拉到自己懷中來。

    杜若嚇了一跳,聞到濃郁酒氣,再一抬頭,見眼前人雙目通紅,直勾勾盯著她,捶他的肩:“你瘋了,在這地方攔我?”

    “我就知道你要從這里過?!彼皖^去啃她,就要撈杜若的裙。

    “況苑!這兒不行!馬上就有人來,前頭還等著我回去?!?/br>
    “那換個地方?!彼旖菐еΓ斑^幾天我家請客,你想個法子來?!?/br>
    他往她身上重重一抵,酒氣熏然:“你不來,我就來你家喊人。”

    杜若咬著唇推搡他:“快走?!?/br>
    等家里的客散盡,杜若也累得腰酸背痛,回了臥房。

    床內(nèi)張優(yōu)酣然大睡,一個美貌婢女跪在腳踏上,替他捏肩捏腿。

    這是杜若新買的婢女,也不讓她端茶倒水的跑腿,只放在自己房內(nèi),專做些鋪床疊被的細活,這婢女生得妖嬈貌美,也有些手段,沒多久就勾搭上了張優(yōu),張優(yōu)嘗了甜頭,看杜若的意思也是默許,所以隔三差五,也回內(nèi)院歇息,專為和那婢女一晌偷歡。

    杜若看他兩人,并不入內(nèi),在外坐了片刻。

    家里人見張優(yōu)回她房中,都以為她和張優(yōu)重修舊好,其實兩人心里都明白。

    她想在兩人和離前,給自己一個孩子。

    避子湯很久之前已經(jīng)斷了。

    隔幾日,況家宴請張家。

    苗兒的女兒寧寧已經(jīng)能爬會坐,正是好玩的時候,況夫人在主屋地上鋪了地毯,一群婦人圍著孩子,“寧寧……寧寧來……”逗她玩耍。

    張家算是貴客,杜若受薛雪珠招待,兩人這會都笑意盈盈看著苗兒哄孩子。

    杜若偷眼看薛嫂子,衣裳素凈,笑容清淡,好似微風(fēng)一樣,不急不躁。杜若見她,常能想起況苑那句“她是案上菩薩”,真覺得她的笑容有些像拈花而笑的菩薩。

    況苑截然不同,況苑是欲的,精壯蓬勃的身體,囂張深沉的眼神,淋漓的大汗,被他捆在懷里時,杜若覺得他像一團火,把自己也燒起來。

    興許是感受到杜若默默打量的目光,薛雪珠朝著杜若微微點頭。

    杜若低頭喝茶。

    坐了一會,寧寧要睡,有況家婢女來尋杜若,說是去前頭招待,這婢女帶著杜若走了一圈,送到了況苑的書屋里。

    屋子不大,她第一次見,堆著高高低低的園藝書籍,墨斗工具,兩人就在那張描圖的桌上胡天胡地。

    真的是鬧得有些厲害,厚重的桌板都在吱呀作響,杜若受不?。骸澳惘偭耍盐彝览镎垓v?”

    “你讓張優(yōu)回房睡了?”他悶聲,“怪不得讓我少來見你,原來你兩人重修舊好了?”

    “我和他是尚是夫妻,睡一起不是天經(jīng)地義么?”她煎熬著,心里卻是喜歡的,“關(guān)你什么事,你管得也太多了些。”

    他施力,聽見她軟綿綿的哎呦聲:“你這種干凈人,也不嫌他臟,成日在外頭院子里混?!?/br>
    杜若抵在他胸膛上,氣喘吁吁:“你不也照樣跟別的女人廝混,我不也沒嫌你臟?!?/br>
    “我可只有你一個?!彼号?,“不是餓得厲害,我勾引你做什么。”

    “只有我一個,那薛嫂子算什么?負心漢?!?/br>
    況苑半垂著眼,半晌道:“我碰著她,那就是褻瀆……”

    他不再說話,只專注著身下人。

    杜若摟緊他:“快些吧……好人……別讓我再熬下去了……”

    這時候,施少連已經(jīng)把王妙娘接回,也把喜哥兒留了下來。

    施家全都收拾完,施少連帶著家當(dāng)和幾名奴仆,乘舟南下金陵。

    金陵的宅子已經(jīng)全都收拾妥當(dāng),孫翁老也帶著老妻到金陵住下。

    江都于他,終究要成為過去。

    第82章

    船到金陵,孫秉老和順兒已經(jīng)帶著車馬和下仆來永定門外的長江渡口接人,旺兒先從船上跳下了,喊了聲:“孫先生,好久不見?!?/br>
    秋末九月,孫秉老就帶著老妻從故土趕到金陵,在新宅里落腳,受施少連之托整頓宅務(wù),采買奴仆,料理生意。

    施少連站在舟頭眺望,衣袍在冷風(fēng)中獵獵拂動,見了孫秉老和順兒,略點了點頭。

    孫秉老離開施家近一載,家里大小事情,后來都一一聽順兒說了,此時再見施少連,見他神色如常,寒暄敘舊,語氣還是溫和,但那雙眼望著人,卻沒有往日那股令人如沐春風(fēng)之意,陰郁了許多,像一泓幽靜深潭,揣摩不出他的心意。

    在施家的時候,再怎么樣的場面,他眼里都是帶著股柔和的光,氣質(zhì)也偏于溫潤儒雅,像盎然生機的湖,現(xiàn)在年歲漸長,又受了挫,倒是把那些生機都拂了去,露出空蕩蕩的湖面,徹底沉淀了下來。

    “大哥兒清減了?!睂O翁老欷歔,“家里的諸事繁雜,以后也多有費心之時,大哥兒還是要保重身體。”

    “以后也要托付孫先生照顧。”施少連揖手,誠懇道,“金陵人生地不熟,全只能依仗先生cao勞?!?/br>
    他把孫翁老在江都家中賬房的一應(yīng)陳設(shè)都搬了過來,連用了十幾年的茶壺都帶著,顯然是器重,仆役來往搬送行李,車馬蜿蜒,孫秉老和施少連坐車進了金陵城。

    馬車內(nèi)施少連問起家中諸務(wù),又問順兒:“這幾日有消息么?”

    順兒撓撓頭:“未有?!?/br>
    南直隸省內(nèi)商旅來往不絕,戶籍管得松泛,他們找人,先從驛站、邸店、酒樓、當(dāng)鋪、車行找起,依著相貌年歲口音一家家去問,次要緊的是當(dāng)?shù)匾蝗洪e散的婦人,走街串巷的三姑六婆,心思活絡(luò)又眼尖勢利,遇見生人總會多幾個心眼,而后是各牙行妓館,是否有新進的年輕女子,這幾個月從金陵一直到附近的儀征、句容、京口,至滁州、鎮(zhèn)江等城,施少連又回江都,讓平貴沿著水路,淮安、瓜洲一路探問,時至今日,耗費眾多,仍是一無所獲。

    這些花費,孫秉老看著賬目,也不由得咂舌。施少連從江都回來,將施家名下所有的田莊都買了,取空了標(biāo)船和生藥鋪、當(dāng)鋪的現(xiàn)錢,家中庫房里所有金銀器物都變賣掉了,連金陵的銀子鋪的放貸都停了下來。

    這一通變賣,總共籌到了一萬三千兩的現(xiàn)銀,江都那邊目前只剩下一座空宅子,交了一萬兩都交到了孫翁老手里,剩余三千兩留在了施少連手里。

    “金陵城就不必找了,她不在金陵,那些家當(dāng)鋪還要每日去打點疏通?!笔┥龠B皺眉,“她手上還有幾件首飾,早晚會從當(dāng)鋪里流出來?!?/br>
    “若年前還未有消息,就去府衙訴訟,懸賞抓人?!?/br>
    施少連并不避諱孫秉老:“還有江都城,所有她認識的人,施家、張家、況家都要盯緊些,淮安那兩個婢女的親眷家,也是緊要的?!?/br>
    孫翁老在一旁聽著,斟酌道:“若是這樣長久找下去,家里也撐不住多少時日……”

    施少連舌尖抵住后槽牙,眼里一閃而逝的狠戾:“只有人活著,我付出的這些心血,總有機會找回來。”

    她那樣機靈的人,定然睜著一雙眼睛,默默看著他的動作。

    從江都那夜起,施少連就沒有踏進過榴園,也從未主動提起過甜釀,若是聽旁人提及,也是冷漠或暴戾應(yīng)對。

    云綺好些次回施家,想問些兩人間的事情,每每都被施少連冷嘲熱諷,一言不合請出家去。

    他沒有受過挫,更沒有在女人身上敗過,沒有對任何人付出過那么多。

    大概就好像是嘔心瀝血反哺一個小東西,豈料養(yǎng)出了一個白眼狼,最后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一口。

    如若和前兩次一樣出逃也罷,她用雷公藤下毒,是真心想置他于死地。

    馬車入了內(nèi)城的仙鶴門,駛?cè)胫裢蚕?,這條闊巷昔年都是紳矜官員府邸,十幾年歲月變遷,如今也半敗落下來,成了民間私宅,官紳別府,清凈了不少。

    這宅子已經(jīng)荒了十幾年,原先雜草叢生,燕巢遍布,去年重新?lián)Q了屋瓦,補了房梁,刷了粉墻,又將園子內(nèi)瘋長的草木花園都修剪清爽,這一年時間斷斷續(xù)續(xù)修補下來,已是煥然一新,可供居家主人。

    朱紅宅門橫匾還空著,只在大門左右掛了兩只燈籠,燈籠上寫了“施”字。

    這是一間四進的宅子,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占地不算闊,但布局緊湊景致,前頭門房、倒座、仆舍、賬房、書房,正廳都布置得妥當(dāng),進了儀門,就是家眷住的后院,小巧景致的花園,養(yǎng)著花木,多是薔薇海棠一類的艷花,闊長的金魚池里養(yǎng)著幾朵睡蓮,曲廊下的美人靠和卷棚清廈是閑時休憩所用,大湖石的碎石鋪出小徑光滑可鑒,沿著小徑往內(nèi)走,一帶花圃掩映下三間明舍是主母正房,后頭牽著一帶走廊,小圭門里狹長的一個小花園,左右串著幾個小小的月洞門,內(nèi)里都是一進一進的小院落,供孩子們起居所用。

    前頭的主屋內(nèi)有一間不大的耳房,地上鋪著絨毯,矮桌小凳,沒有床鋪,房梁上粗繩還綴著兩個鐵環(huán),這鐵環(huán),養(yǎng)過孩子的人應(yīng)當(dāng)都知道,鐵環(huán)下應(yīng)當(dāng)還懸著一張圓長的搖籃,哄嬰孩睡覺用的。

    這屋里還尋出一直掉在角落里的軟木棒,上頭牙印縱橫,是小孩兒生牙難受時,放在嘴內(nèi)啃咬玩耍用的。

    可以想象當(dāng)年這戶人家的日子,前院男主人應(yīng)對外務(wù),內(nèi)院主母管照內(nèi)帷,大大小小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耍,全家人在屋內(nèi)用飯說話,一道在這房內(nèi)哄著最小的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