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鴻雪爪 第28節(jié)
誰知此人無半點自覺,見跟前的條凳上挪出個空,竟直接在那空上坐下來,還捉著她的手,急迫無比道,“大哥,救我。” 葉玉棠當即就想將他一腳踹飛出去,又怕店家找她賠錢。 她可賠不起。忍了忍,沒踹,干脆站了起來,坐到裴沁那根凳子上去。 裴沁笑得不行,“叫你繡的東西你繡完了沒?若是繡完了,該叫師父,哪里來的大哥?若是沒繡,趁早滾蛋!” 他呆了呆,道,“還沒呢?!?/br> 裴沁道,“那還不趕緊滾?” 他討?zhàn)埖?,“別,別,女俠,你聽我把話說完,小弟有事相求,實在事關重要!” 眾人沒吱聲。 他心以為這就是默許了,便往下接著說,“我最近吧,在追一個姑娘,就是鄭中書的閨女,鄭婕。這姑娘從小習武,喜歡武功高強的男子,故而不大好追。我費了好大功夫,眼見就要追到手了……” 裴沁一筷子就給他飛過去,直截了當打斷他, “什么顛三倒四,亂七八糟的?還不趕緊滾!” 長孫茂兩胳膊擋臉,告饒道,“女俠,女俠,饒命!聽我把話講再打!” 葉玉棠納悶:“姑娘喜歡男子武功高強,你又是怎么追到的?” 長孫茂道,“是這樣的。我之前跟她說,我自小修習月影劍法,練到這九劍,發(fā)現(xiàn)沒什么意思。便又重新請了師父,從頭學這齊眉棍。由此你可以發(fā)現(xiàn),我可是很強的。終南論劍下帖子請我,我都沒去,覺得什么追名逐利啊打打殺殺的,真沒什么意思,都是浮華幻像。做人,還是要追逐本真,踏踏實實,方才是正道?!?/br> 他食中二指理了理鬢發(fā),接著說,“她聽我這么說,眼里滿是小星星,說想跟我打一架,想請我指點賜教。我一直沒應,我說這齊眉棍從頭學過,和月影劍乃是反的,搞得最近有點經(jīng)脈錯亂,不能運力,會暴斃而亡。她給我嚇著了,打架什么的也就沒提。最近吧,她說有個鄱陽湖論劍挺有意思,她想去,但她爹不放心,她便說,她朋友是左武侯長孫大將軍的兒子,去年去過終南論劍,武功厲害得緊。他爹這么一聽,覺得有我一路照料,便放了心,由著她跟我來了。結果昨天在官河邊跟你打架,輸?shù)锰珣K,傳到她耳朵里,便逮著我問,你不是經(jīng)脈錯亂嗎,怎么還跟人打架,還輸?shù)恼麄€揚州都知道了?我就說,那人是我?guī)煾?,她在指點我功夫,想看看我最近筋脈理順了嗎。她就問,那你經(jīng)脈理順了嗎?我說,估計是好了,我還得問問我?guī)煾溉ァK阏f,那你快去問,若好了,趕緊陪我練練手。若是還沒好,這論劍咱們也別去了。再往前,江湖人更多,省的再丟人現(xiàn)眼?!?/br> 這一番話出口,將裴若敏逗得一直咯咯笑。 裴沁嫌棄他得不行,道,“你這一套一套的,騙人小姑娘有啥意思?還是回去,好好實話交代吧。” 長孫茂萬分沮喪,“我這張嘴,打小就愛吹牛拍馬,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若是現(xiàn)在回去,整個長安城都該覺得我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不知得恥笑我到多少年。丟人丟到老家去,往后怕是討不著老婆了。” 葉玉棠恨其不爭,“你除了吹牛皮,就不能干點正事?” 他道,“討老婆不就是正事?出門前,我可是跟我爹娘打過保票,說這回回去,定給他們領個媳婦過門,他們都高興得不行,還夸我呢……” 葉玉棠實在聽不下去了,覺得他這瘟神,煩的要死,又怪可憐的。 昨夜好歹給她們付了飯錢,不如幫他這個忙,也好趁早打發(fā)了去,省的往后娶不著媳婦,訛上她們,那可就沒完沒了了。 思及此,便問他,“那姑娘在哪兒?我隨你去會會?!?/br> 眾人吃過早飯,找小二領了馬,隨長孫茂一齊去見了那位鄭姑娘。陣仗搞得挺大,也算給他撐撐場子,畢竟早飯也是他請的。 到揚州最大的客棧門外時,鄭姑娘已經(jīng)牽了馬,收拾好包袱,準備打道回府了。見長孫茂回來,后頭還跟了三個漂亮姑娘,以為他知道事情敗露,先找好了下家,要來堵她,下她臉面,氣得臉都白了,提韁縱馬就要走。 葉玉棠幾步上前,擋在她馬跟前,將那馬嚇得兩蹄高高抬起,幾乎將鄭婕打馬上掀翻。 鄭婕見馬前人這兩下子真厲害,穩(wěn)了馬,收了韁,便從馬上跳下來,負刀上前,問道,“你就是他師父?” 葉玉棠道,“正是。” 鄭婕打量長孫茂,回頭接著問,“他……最近經(jīng)脈錯亂?” 葉玉棠道,“有點錯亂?!?/br> 鄭婕狐疑道,“好了沒啊?” 葉玉棠道,“再有兩天,也就大好了。你再給他兩天時間?!?/br> 鄭婕聞言,沒搭話。 思忖片刻,忽然毫無征兆,拔刀劈來,嘴里喊道,“哪里請來誑你姑奶奶我的江湖騙子,看刀!” 葉玉棠一讓,由著她隨那刀勁道往前沖出去好幾步遠,險些臉朝下摔個大馬趴。 裴沁在后頭看熱鬧,忙支招道,“快,快去扶起來!” 緊跟著踹他一腳,本想讓他跑快掉,誰知他這么不受力,竟一腳將他踹翻,從鄭姑娘背上滾了過去。 裴沁哎呀一聲。 眾人心道,鄭姑娘方才摔倒倒沒什么,這一壓,怕是將姑娘早晨吃的飯都得壓得嘔出來。 鄭姑娘半晌沒動靜,長孫茂先從地上爬了起來,急急返回去,又將他心愛的鄭姑娘打地上拾起來。 鄭姑娘被他半摟在懷里,滿臉都是淚。不知是摔疼的,還是被他那一滾,給壓的。 裴沁松了口氣,拍拍胸脯。 還好,還好,結果還是一樣的效果。 鄭姑娘拿他袖子揩揩眼淚,哭得梨花帶雨:“自己丟了人,轉頭叫你師父來欺負我。長孫茂,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長孫茂聽到前半句,忙道,“不是,不是?!?/br> 眾人都拿眼瞪他。 他聽著不對,又改口道,“是,是?!?/br> 那姑娘也是個有脾氣的,哭得差不多了,一把將長孫茂推開,站到葉玉棠面前:“再來啊!” 葉玉棠噗嗤一笑,“講道理,我手都沒出啊,可不算我欺負你。” 那小姑娘吸吸鼻子,“那你倒是出手啊!” 葉玉棠道,“我若是出手,你覺得你臉上得破多少個口子?” 鄭婕一聽,嚇得一手將臉捂著,仿佛下一刻就要毀容似的。 葉玉棠接著說,“你基本功太差,出劍又慢……毛病太多,反正,再練兩年吧?!?/br> 說罷轉頭,沖長孫茂使了個眼色。 他一溜小跑就過來了。 葉玉棠背轉身,悄悄對他說,“這鄭姑娘練的四海刀法,強身健體為主,刀功也不過就是點小花招。你動作快點,力氣大些,輸不了?!?/br> 順帶又給他說了一堆聽起來十分厲害的術語,什么“低架下勢”,什么“開關展敲,潤筋柔骨”,什么“人走下盤,氣騰自然”,什么“皮rou如綿,筋骨如鐵”…… 這堆術語,大抵都是些老生常談,無用的萬金油罷了。師父們倒是經(jīng)常說,實則屁用沒有,?;P『⒌故菈蛴昧恕?/br> 說完之后,她問他記住沒。 他說他記住了。 記性倒挺好。 說罷,葉玉棠鼓勵了他一下,又道了句青山不改之類的話,便隨師妹們策馬離去。 走到半道,裴沁回頭看一眼,見那姑娘站在他跟前,低著頭,一臉嬌羞,不禁咯咯直笑。 嘴里說著,“師兄厲害啊,擋得了桃花,還當?shù)昧嗽吕?,臨了,策馬一走,看都不看一眼,真是深藏功與名……” 葉玉棠覷她一眼,懶怠理她。 心道,若不出意外,這媳婦算是穩(wěn)了吧? 誰知,還沒消停幾個時辰,長孫茂又來了。 師姐妹幾人出了揚州,行到一處山道上,裴若敏突然鬧了肚子。幾人便放慢速度,走到山上一處村落,尋到店家,便找小二歇馬,打尖。 先給若敏叫了壺熱茶,裴慧去村里藥鋪給她買藥,留著裴沁與葉玉棠陪著若敏。 三人坐在店里,發(fā)了會子呆。這時剛過晌午,太陽暖融融的,曬得人犯困。 裴沁與若敏昨夜都沒睡好,這會子困勁上來,趴在桌上打盹。 只有葉玉棠一個清醒著,正拿著喝剩的茶擦齊眉棍。 突然有個人,悄無聲息的坐在了她對面。 葉玉棠抬眼一看,果不其然,又是那草包。 擦了擦棍子,才接著問,“又來做什么?” 他說,“兄臺,我跟你說個事。我媳婦又跑了?!?/br> “……”葉玉棠:“哦?!?/br> 你媳婦跑了,關我屁事。 還真就訛上我了不是? 作者有話說: 都有紅包。 明天也是晚上,我盡量早點~ 第24章 棠兒5 長孫茂壓根不管她有沒有興趣聽, 自顧自的說:“好容易哄好了吧,還沒出揚州呢,就撞上幾個什么刀宗的弟子?!?/br> 葉玉棠接茬, “四海刀宗。” “是了?!彼乘谎郏又f, “里頭有個鄭婕認識的, 管她喊師妹。什么哥哥meimei的, 我一聽,可不是給氣壞了,直接走上前去叫她那好哥哥看招?!?/br> 結果可想而知。 長孫茂指指眉毛, 右邊眉毛尾巴上劃拉了個指甲蓋兒大小的細口子;接著又撩起一側頭發(fā), 脖子上也一個小傷口;緊跟著又要寬衣解帶…… 葉玉棠慌忙阻止:“行了,行了,夠了夠了?!?/br> 好容易將他穩(wěn)下來, 她這才緩過氣,道, “你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 他垂著頭, 沒吱聲。 葉玉棠盯著他眉毛上那口子,心想, 這嬌生慣養(yǎng)的,往后若是料理不好, 多半得破相,也是可惜了這張俊臉。 接著又問, “你給她師兄揍了,她頭一件事不該先心疼心疼你么, 怎么又直接給跑了?” 他道, “你說的沒錯。她大抵覺得我怪可憐的, 罵了她師兄幾句,緊跟著又過來安慰我。我是實在沒臉,說,你要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這么算了吧。我每天這么在你跟前轉悠,你生氣,我也丟人?!?/br> 葉玉棠道,“確實怪丟人的。” 長孫茂道,“我覺得,我老這么吹牛不著調(diào),也不是個事。我是得好好練練功夫了,是不是?葉兄,你教教我吧?” 葉玉棠百思不得其解,“不是,為什么非得是我啊?” 長孫茂道,“我都打聽過了,問誰普天之下誰的武功最年輕卻最厲害,人人都說是你。我就想,你必定根骨清奇,又聰慧過人,有一套別人所不知的修煉法門。我雖然草包吧,但覺得我覺得我骨骼也還挺奇門的,你要是高興了,稍加點撥點撥;不高興了,踹我兩腳撒撒氣也成。小弟給葉兄鞍前馬后,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