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謀劃
出城后,薩沃因立刻解除了偽裝魔法,披風下的獵魔人項鏈才終于在徹底惹怒它的新主人前停止了惱人的顫動。 精靈將銀制的獸型徽章捏在指間打量。獅鷲的羽毛已光芒盡失,通體遍布著細小黯淡的印子,與獵魔人在漫長歲月中的飽經(jīng)風霜使它變得傷痕累累,但獅鷲的喙依舊鋒利,雙目炯炯有神,警戒著暗影中蠢蠢欲動的魔物。 誰都知道這是獵魔人職業(yè)的標志物,也是他們狩獵的重要工具。 鄉(xiāng)野村夫,商販貴族,即便他們蠢笨得無法辨認那琥珀色瞳孔的異樣,但在看到這些獸首護符時,他們的心中也定然會警鈴大作。 為了一匹馬,那個男人竟愿意放棄這枚徽章,雖然他的決定做得并不容易。 精靈冷哼一聲,放開了手中的徽章。 人一旦在心里作出了取舍,不論是多么不合理的交易,便只能沉默地吞下苦果,去交換那虛渺微弱的希望。 獵魔人是如此,精靈、松鼠黨又何嘗不是呢? 這個世上充滿了像他們一樣身不由己的人以及非人,只是仇恨深入骨髓,彼此間已再無休戰(zhàn)的可能,直到吞并萬物的金色太陽降臨,才能撲滅這場荒蠻的戰(zhàn)火。 即便太陽所帶來的,亦是殘忍的烈火。 薩沃因矯健如風,像難以捕捉的晨霧迅速隱入森林。 他避開大路來往的行人,按捺下撕裂他們喉嚨的沖動,在這種醒目的大道上留下人類的尸體只會為松鼠黨招來橫禍。 精靈見識過人類士兵的圍剿與屠殺,所以他們選擇了游擊隊的抗爭方式,隱蔽、出其不意才是松鼠的利器,畢竟暗箭難防,而精靈們的箭無聲無息。 繁雜交錯的枝葉使得林中密不透風,光線也穿不進來,詭異的幽靜在昏暗中擴散充盈,聽不見溪水的流淌,也沒有鳥雀振翅的響動,只有嚴陣以待的屏息警戒。 這是松鼠們臨時的營地。 薩沃因停下腳步,彈動舌頭發(fā)出一連串模仿鳥啼的聲音,清脆高昂,穿透死寂的密林。又是一陣令人不敢輕舉妄動的安靜,接著便陸續(xù)開始有精靈從鬼祟的陰影中現(xiàn)出身來。他們的眼下涂抹著深綠或紅色的線型圖案,頭戴的皮革軟帽上都釘著條垂掛的松鼠尾巴,精靈們放下弓箭,與薩沃因點頭致意。 “怎么樣,瑞達尼亞人喜歡我們的手筆嗎?” 看到是薩沃因后,艾恩越過松鼠們的警戒線,迫不及待地便跑向男人問道。 “這應(yīng)該由你告訴我吧?!便y發(fā)精靈邊說著邊向營地深處走去。 除了外圍戒備的精靈,這個臨時的駐扎地中還留有負責照顧馬匹、以及修理打磨武器的必要人員,剩余的精靈們則潛入附近的各個城鎮(zhèn)刺探情報。他們需要把握暗殺后的王室動向與輿論走勢,挑起一場戰(zhàn)爭并不難,但為了確保南方帝國的全面勝利,每一根導(dǎo)火索都必須精準無誤地點燃。 “看來我們的風頭被術(shù)士們搶走了?!卑黥浯渖难垌虚W著狡黠的光芒,言語中甚至有些得意,仿佛從一開始他們就打算將這樁弒君的美名讓與王室的顧問們。接著他湊到薩沃因耳邊,低聲道:“幾個國家都已經(jīng)開始約束、剔除巫師們在政治層面的影響,林外的小道上最近甚至響起了皇家信使的馬蹄聲,君王們已不再信任術(shù)士,而她們必將聚在一起討論未來的出路···” 就在那仙尼德島上。 年輕的半精靈輕輕吐露出那座島嶼的名字。 又是一座傾注精靈心血的杰作,一個用魔法創(chuàng)造出的、專屬于法師的領(lǐng)域。 高聳純潔的白塔,曲折精巧的樓梯與平臺,隨處可見大片的鮮綠草坪與錦簇花團,整座宮殿從澎湃洶涌的波濤中升起,咆哮的海浪擊碎在犬牙交錯的巖石上。 而如今,這座被人類霸占的魔法圣地,已再也找不到任何年輕的純血精靈術(shù)士了。 “但是真的存在上古之血嗎?”金發(fā)的精靈滿不在乎地問道。 “小聲點。”薩沃因不滿地橫了艾恩一眼,責備著他不謹慎的多嘴。 銀發(fā)精靈掀開帳篷的門簾快步走了進去,他解開披風隨手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艾恩順勢跟了進去,薩沃因接著說道:“我們必須相信伊妮德絲,她是術(shù)士評議會中唯一的精靈術(shù)士,也是自由精靈的領(lǐng)袖,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才策劃了這次行動?!?/br> 艾恩撇了撇嘴,像是接受了首領(lǐng)的說法,又像是根本沒理會男人說了些什么。 “還有,下次給我管好你的嘴。” 薩沃因碧綠的眸子兇惡地瞪著他的副手,語氣透出些不近人情的冰冷與壓迫。 毋庸置疑的是,少年身手矯健且作戰(zhàn)能力很強。最重要的是,他憎恨人類的程度絲毫不輸純血精靈。所以即便身為半精靈,松鼠黨也欣然接納并重用了他。 但讓薩沃因頭疼的是,他過于年輕,今年不過三十歲,在加入松鼠黨前幾乎沒有與精靈共同生活過,這使得他對精靈的文化缺少敬畏與尊重,從而時常表現(xiàn)出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任性與隨意。只有在針對人類展開殺戮報復(fù)時,艾恩才會顯出獵食者般的專注與狂熱。 而他此刻卻仿佛又走神了般,并未理會首領(lǐng)的斥責與不悅,反而自顧自地向面前的男人追問道: “你脖子上掛的是什么?” 艾恩分明也認出了這條項鏈,而這讓他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