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沃因并不打算回答艾恩的問題。

    他用嚴(yán)厲冷漠的眼神斥責(zé)著半精靈的僭越，他是首領(lǐng)，并不需要向任何成員解釋他的行為意圖。男人的沉默如同堅韌沉重的藤條，無情地鞭笞著艾恩的自尊心，半精靈的瞳孔因此變得慍怒而錯愕，他翠綠的雙眸扭曲著，驅(qū)使著唇舌催生出令草木凋零的毒液。

    “那個人類女孩究竟對你做了什么？”艾恩冷哼一聲，宛若挑釁頭狼的年輕野狼，緩慢地繞著薩沃因踱步，眼神狠戾地審視著面前這個令他不滿，且不服的首領(lǐng)。

    “竟使得令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精靈英雄‘銀狼’，從一個鐵血狠辣的殺手···變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娘娘腔！”沖動的半精靈毫不掩飾地向薩沃因呲出尖牙，他的話語鋒利粗魯，令薩沃因忍不住以怒吼回之。

    “夠了！”銀發(fā)精靈呵斥道，試圖阻止艾恩極為冒犯的言行。

    “你愛上她了？還是她愛上你了？”

    半精靈露出譏諷的表情，言語中帶著些幸災(zāi)樂禍的竊喜，他從薩沃因的惱怒中獲得鼓勵，繼而更加鋒芒畢露。

    “你和她在獄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艾恩不依不撓地追問著，如同對獵物緊咬不放的花豹，他瞪著薩沃因同樣憤憤的瞳孔，聲音顫抖地叱道：“關(guān)于此事，你幾乎滿嘴謊言！”

    薩沃因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才沒有將半精靈趕出帳篷。

    艾恩如此挑戰(zhàn)權(quán)威的行為是不可接受的，盡管他的質(zhì)疑并非不無道理。但依舊，身為松鼠黨的一員，他不該對首領(lǐng)的言行懷揣如此深重的猜忌與埋怨。

    “這件事與你無關(guān)，也與松鼠黨無關(guān)，更與精靈的未來無關(guān)?！彼_沃因的語氣生硬且不悅，翡翠的雙眸中寒意泛動，他對著刨根問底的艾恩警告道：“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讓它過去吧?！?/br>
    很明顯，艾恩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

    他無法忍受薩沃因又一次輕描淡寫地欺瞞且敷衍他，他無視著頭狼的低聲嘶吼，仍舊發(fā)起最后的攻擊，半精靈竊笑道：“怎么，你上她了？”

    艾恩將對純血精靈來說最粗鄙下流的羞辱拋向了薩沃因，他要惹得他怒不可遏，以此來報復(fù)他對自己的瞞騙與搪塞。

    但年輕精靈所期待的場面并未如期而至。

    薩沃因像是被這句話刺痛，碧綠的眼眸因驚詫而發(fā)顫，卻絲毫沒有受辱的震怒與失望。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沉默，艾恩嘴角惡童般的譏笑很快褪去，他心中的從容蕩然無存，緊接著被無法言喻的難堪與愕然所替代。

    “達(dá)娜·米達(dá)女神在上！你竟然上她了？！”

    半精靈難以置信地咆哮著，他俊秀的臉龐猙獰扭曲，活像條嘶嘶吐信的兇悍毒蛇。

    這簡直是對松鼠黨不可饒恕的背叛。

    精靈的先鋒領(lǐng)袖與人類女子茍合，這將是一樁足以撼動士氣的丑聞。

    這個舉動近乎象征著對敵人的寬容仁慈，而松鼠黨是憎厭并熱衷于虐殺人類的集團(tuán)。偏遠(yuǎn)村落的貧苦農(nóng)家，林間道上疾馳而過的商隊，臭氣熏天的流浪漢，他們的眼睛上都插著精靈特制的箭矢。

    松鼠黨不辨善惡，只分種族。

    他們對著谷間的晨曦微風(fēng)起誓，每一天，他們都將用人類的鮮血灌溉這片本屬于精靈的大陸。但現(xiàn)在，松鼠黨受到拷問虐待，精靈枯腐的尸體被毫無尊嚴(yán)地示于城鎮(zhèn)的關(guān)口，任由可憎的鴉雀撕咬、啄食。艾恩需要確認(rèn)他效忠的首領(lǐng)仍堅守這則誓約。

    “這就是你一直表現(xiàn)得像個癡情丈夫的原因？”半精靈一把拽住薩沃因胸口的項鏈，他攥得極為用力，指節(jié)蒼白且緊繃，立體的異獸造型幾乎將他的手掌皮膚扎破。

    “我說的對嗎？嗯？還這么費(fèi)心去搜羅她的遺物？”

    艾恩的言語愈發(fā)刻薄惡毒，赤裸裸地刺激侮辱著薩沃因。他才不在乎那個人類女性是橫死街頭還是被賣入妓院，薩沃因也不該在乎。

    銀發(fā)精靈皺起雙眉，又恢復(fù)了慣常的疏離鎮(zhèn)定。他毫不留情地打落艾恩的手，厲聲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彼犐先ダ淠畤?yán)肅，充滿了令人牙齒發(fā)顫的權(quán)威與壓迫。

    “好啊，我倒要聽聽，你用這根項鏈能做什么！”艾恩雙手抱胸，作出一副并不信服的模樣，他已然認(rèn)定薩沃因獲取這條項鏈?zhǔn)浅鲇谒叫模菍?shí)用。

    “你知道獵魔人徽章有什么用嗎？”男人幽深的綠眼緊盯著半精靈張揚(yáng)蠻橫的臉。

    艾恩撇了撇嘴，并未出聲。他在等待薩沃因發(fā)出蒼白無力的辯解，并盤算著該用如何尖酸苛刻的回應(yīng)去使他窘迫難堪。

    “我們很快就要去法師的島上了”，薩沃因冷冷地剜了半精靈一眼：“你想像條狗一樣四肢著地，搖著尾巴去取悅他們嗎？”艾恩被這意料之外、言辭略顯粗鄙的答復(fù)震懾住，他呆愣在原地，一時無法分辨薩沃因是在罵他，還是問他。

    但精靈并未期待他的回答，他口氣冷峻地續(xù)道：“或許你更想與身材豐腴的女術(shù)士在地板上狂歡纏綿，甚至交心？在她香軟的臂彎中吐露使你驚懼不已的童年創(chuàng)傷，暴露你的弱點(diǎn)、身份，以及精靈所謀劃的一切？”

    “該死，這是不被允許的！他們不能對受邀的客人使用法術(shù)！”

    半精靈憤怒地咆哮起來，薩沃因的話使他幾乎已感受到內(nèi)心被窺伺的惡心麻木，大腦在芳香馥郁的甜蜜中蕩漾的暈眩感，甚至是違背理智意愿的高潮與歡愉。

    “巫師的自控力是不可相信的，他們病態(tài)且熱衷于找樂子，但我們的任務(wù)不容許失敗?！彼_沃因哼道，對人類的術(shù)士鄙夷至極。精靈的法術(shù)崇高優(yōu)雅，而人類卻將這神圣的魔力用于一切狡猾、yin穢、暴力的玩樂與報復(fù)上。

    精靈的慷慨與耐心孕育出了第一批人類術(shù)士，而他們將永遠(yuǎn)為這個善舉悔恨莫及。

    “所以···沒有私心？”艾恩遲疑地問道。

    他的眸中斂去敵意，此刻顯得溫順抱歉，身體也放下了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似乎已忘記薩沃因與人類茍合的丑聞。

    少年的困惑沒有惡意，但在他聽來卻像尖銳的指控。

    男人眉眼低垂，銀灰色的眼睫如蝶翅般掀動著，他的瞳孔深處倏地閃過一絲厭棄與苦澀，仿佛對自己即將吐露的謊言感到歉疚和無奈。

    “沒有。”薩沃因神色如常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