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久不成悲
書迷正在閱讀:走開別親我、心火、孽緣 (兄弟骨科)、最強青銅掉馬后[電競]、恰逢其時(暗戀 1v1)、快穿總攻之通通都是我的、暮冬(1V1)H(又名:我的軍官老公)、暗河、當(dāng)時的月光、戀愛盲點
待到第叁天,朱宏斌接到從縣醫(yī)院打來的電話,說是成老伯不行了。 成老伯就是把房子借給徐家兄妹的人,所以于情于理,他們都該共同前往看望。 在車上,朱宏斌神色傷感,數(shù)次惋惜:“成伯伯,是個好人啊,老天爺對他實在太不公平了。” “老爺爺他沒有子女嗎?”秦月沁看他情緒低落,想安慰又不知如何開口。 可有的時候能陪著說說話,也足夠排解郁悶了。 朱宏斌搖搖頭:“沒有,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很多年前他妻子不見了,他就沒有再娶,一直再尋她的下落?!?/br> 秦月沁微微瞪大了眼睛:“怎么會?” 朱宏斌再嘆一口氣:“當(dāng)年人販子猖獗,連走在回娘家路上的婦女都敢拐賣,成老伯那時候又正好進(jìn)城幫人家干活,等回來就聽見他媳婦不見了的消息,他去警察局立案,可至今沒有音訊……” 又是人販子。 秦月沁輕輕咬住下唇,不敢再問,經(jīng)過上次的事后她就萬分警醒,生怕再戳到京窈的過往傷心事。 她小心翼翼地去看京窈,只見她坐在副駕駛,目光淡淡地凝視著前方的路,像是沒有關(guān)心他們在說什么似的。 “到了?!毙鞙仃柌认聞x車,停在了路邊,“你們先進(jìn)去,我去停車再過來。” 眾人便跟著朱宏斌去了成老伯的病房,可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聽見病房中傳來吵鬧聲——“我們已經(jīng)報警了,請你不要再sao擾病人!”“放手!我是這老東西的外甥,我是他唯一的親人,讓他把房子給我怎么了!我應(yīng)得的!” 朱宏斌皺緊了眉,連忙闖進(jìn)病房,見到被醫(yī)護(hù)架在一旁的男人,和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成老伯。 “陳林,你這不要臉的東西!”朱宏斌怒不可遏,揪住他的衣領(lǐng)就把他拽出了門外,狠狠往地上一摔:“成老伯已經(jīng)幫你還過一次賭債!他現(xiàn)在都快死了,你還想著他的房子,你是人嗎?!” 陳林怒目圓睜,從地上爬起來作勢要撲上去打朱宏斌,可他一個整天只知道泡麻將館和網(wǎng)吧的年輕人哪里是常年上山打獵的朱宏斌的對手,又被輕而易舉地制住。京窈淡淡地說:“警察來了交給警察就是,朱大哥不要動氣?!?/br> 這是提醒朱宏斌,要是把他打傷了就成涉嫌尋釁滋事了。 于是朱宏斌冷哼一聲,將他推到一旁,指著他的鼻子道:“現(xiàn)在不滾,警察來了你就等著在看守所過年吧!” 陳林滿臉不忿,但他也注意到朱宏斌周圍的京窈等人,人多勢眾,他討不了好,于是狠狠呸了一口,轉(zhuǎn)頭走了。 朱宏斌臉色很沉,然后重重嘆一口氣,對眾人說道:“讓你們見笑了?!?/br> 徐云深表示不在意,道:“如果之后有需要幫忙的事就盡管開口,現(xiàn)在還是趕快進(jìn)去看看成老伯吧?!?/br> 朱宏斌點點頭,再次進(jìn)了病房,醫(yī)護(hù)們正在收拾被陳林打亂東西,護(hù)士長對朱宏斌說:“陪陪成伯爹吧,恐怕眼看就……”她嘆息一聲,目露悲切。 京窈和徐家兄弟站在病房的一旁,看著朱宏斌緊緊握住成老伯的手,喚他的名字。 京窈低聲問徐溫陽:“這里的醫(yī)生護(hù)士看著也很尊敬成老伯,他在當(dāng)?shù)厥???/br> 畢竟是在黑幫那種看氣氛做事的地方摸爬滾打出來的,京窈很多時候總能敏銳地發(fā)現(xiàn)周圍處于什么狀況之下,人們又有著怎樣的行為態(tài)度。 徐溫陽回答她道:“我只知道老伯把這輩子賺來的錢都用在了學(xué)校里——蓋教學(xué)樓,讓貧困生有書可以讀,前幾年抗震救災(zāi),他還帶過一批自愿者去參加搜救,挽回了許多人的生命?!?/br> 京窈點點頭:“原來如此。” 而成老伯此刻到了彌留之際,眼睛已經(jīng)渾濁得看不清人了,只是感覺到有人握著他的手,卻不知道是誰。 “阿……英?是、是不是你?” 不知怎的,本無力開口的成老伯竟然用嘶啞地聲音問了這句話。 “阿英?”京窈皺起眉頭。 徐云深道:“是老伯的妻子,也是多年前被拐賣走的那個女人?!彼粗旱膫?cè)臉,輕聲道:“她叫陳如英?!?/br> 京窈回望他的眼睛,從他的瞳孔里看見自己的表情——眼睛微微瞪大,有些愕然。 只是她很快恢復(fù)了正常,沒有再追問什么。 徐云深卻無聲地嘆息。 可朱宏斌聽見這句話便流下了眼淚,不敢回答他,也不敢哭出聲音。 人世總會給一無所有的人帶來最后的傷害——心心念念了一輩子,最終還是見不到一面。 “阿英……”從成老伯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淚,卻無法闔上雙眼,從始至終執(zhí)著地看著某處。 “伯爹?伯爹?”朱宏斌嘗試著叫成老伯,但再也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了。 *** 成老伯無兒無女,外甥是個混賬東西,于是他的葬禮是由朱宏斌cao辦的,雖然是他掏的錢,但寨子里大多數(shù)人都自發(fā)來幫了忙。 他們或多或少,都得到過成老伯的幫助。 靈堂里,從學(xué)校里偷跑出來看他們成校長的孩子們哭成一團(tuán),都是實打?qū)嵉膫摹?/br> “阿姨,你也是我們校長的學(xué)生嗎?” 有一個看著年紀(jì)稍長的孩子來拉了拉京窈的衣角。京窈蹲下身子和他說話:“很遺憾,我不是?!?/br> 男孩擦了擦眼淚,點點頭,很有禮貌地說不好意思打擾了,然后轉(zhuǎn)身去問旁邊的人了。京窈這才注意到他手里有許多的白帽子,這是只有家屬才能在靈堂上戴的喪帽。 雖無子女,卻桃李滿園。 京窈垂了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溫陽輕碰她的手臂,低聲道:“我們得去上香。” 京窈頷首:“好。” 可沒來得及走近,上一個在給成老伯上香的人突然跪在了地上,面目愧疚地狠狠磕了叁個頭,帶著哭聲道:“成伯爹,我家對不起您!我替我爸給您磕頭了!”說罷,又使勁磕了叁個。 他抬起頭,腦門上有明顯的血跡,眾人趕忙上來攙扶他,把他勸了回去。 朱宏斌面色低寞,抬起袖子擦擦眼淚,不時嘆息一聲。 京窈和徐溫陽對視了一眼,覺得這其中還有更多的坎坷不為人知。 當(dāng)?shù)厝擞性陟`堂守夜的習(xí)慣,孩子們比較年齡小,很快被老師或家長帶了回去,寨子里的眾人也叁五成群聚在一起,坐在火爐子旁聊天或打瞌睡,只有朱宏斌一直跪在靈位前燒紙錢。 京窈后半夜的時候走了過來,拿了一些紙錢,和朱宏斌一同丟入焚燒著的鐵盆里。 朱宏斌對她歉疚道:“京小姐,讓你也費心了?!?/br> “出門在外,互相幫忙本就是應(yīng)該的?!本嚎粗鹕嗤淌牲S紙,留下黑色的灰,余燼落在她眼里,映照出紅光來,變成炙熱危險的烙印。 她輕聲道:“朱大哥,能不能告訴我,剛才那個人說對不起成老伯是因為什么呢?或者……當(dāng)年關(guān)于成老伯妻子的失蹤,是否是另有蹊蹺?” 朱宏斌張了張口,看了一眼成老伯的遺照,老人家笑得分外和藹,可他的每一條皺紋都飽經(jīng)滄桑,眼神里藏著太多次的失望。 “……其實,陳嬸娘她不是在回娘家的路上被賣了,而是回到了娘家,被她父母、哥哥嫂子綁了,賣給了人販子?!?/br> 京窈的手一頓,從心底滋生出一股浸透骨骼的冷意。 朱宏斌緊緊捏著紙錢,將其握在掌心,滿眼悲憤,竭力壓低聲音:“陳嬸娘多好的人啊,她和伯爹才結(jié)婚不到一年,可她父母就為了能讓她哥哥蓋個新房,就合謀把她賣了!” 也是一個寒冷冬夜,她本安穩(wěn)地睡在娘家的床上,或許還在等著進(jìn)城務(wù)工的丈夫回來接她,可誰想,她的屋子被悄悄打開,一個麻袋兜頭罩了下來,將她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連夜便將她賣到了外地。 連只言片語都未曾留下。 “剛才在伯爹面前磕頭的人叫朱右,他爹當(dāng)年其實看見了那家人把陳嬸娘賣出去?!?/br> “他什么也沒說,是嗎?”京窈平靜道。 朱宏斌點頭:“不僅沒說,他還收了點陳家的好處,將不依不饒追問著妻子下落伯爹給打了一頓,并且四處散播謠言,說是伯爹在縣里養(yǎng)了情人,所以聯(lián)系人販子把嬸娘賣了,換錢給情人買首飾?!?/br> 朱宏斌揉了揉干澀發(fā)紅的眼睛,重重嘆息:“這件事一直到十年前,朱右的爹臨死前才說了出來……可有什么用呢,嬸娘再也回不來了,那姓陳的一家,除了陳林那個雜種,也都死了。伯爹一直沒放棄過找嬸娘,他當(dāng)年因為謠言迫不得已離開了村子,卻輾轉(zhuǎn)各地多年,聽說哪個地方有婦女被拐賣他就去找線索,還幫著警方打掉好些拐賣集團(tuán),有一次被人報復(fù),被捅了好幾刀,差點沒撐過去……后來他回家鄉(xiāng)辦學(xué)校,讓娃娃們有書可以讀,因為陳嬸娘以前是個老師,最大的心愿就是孩子們都能有個好的未來?!?/br> 朱宏斌悲憤交加:“老天不開眼!為什么就是不讓伯爹知道嬸娘的下落,生死不明,折磨了伯爹一輩子。京小姐你知道嗎?伯爹其實身體一直還算硬朗,這次這么突然就離開了,是因為他一個月前有事兒去了趟興義,結(jié)果說是在菜市場看到了一個很像嬸娘的人,他就追了上去,卻沒有注意到腳下的路,從樓梯上摔了下去,這才……” 京窈聽罷緩緩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去看照片里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心里五味雜陳。 她對朱宏斌道了聲辛苦,便起身走出了靈堂。 徐溫陽和徐云深都在等著她,京窈從熾熱的火盆前驟然進(jìn)入冰冷的黑夜里,腦子蒙了一下,險些摔倒,被徐云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低聲道:“你快一天沒吃東西了,我們先回去再說?!?/br> 再一次回到成老伯的家,京窈很難想象他當(dāng)時是怎么笑著和徐云深說讓他們住在這里的,字里行間充滿熱情,一再地關(guān)心徐云深他們。 似乎只要幫助了別人,成老伯的心底就會變得平靜溫和。 京窈住的屋子里有一臺老式梳妝鏡,是不是陳如英當(dāng)年就在這里描過眉,再深情款款地回望自己的丈夫? “窈窈,我去給你做吃的?!毙鞙仃栒f罷看了兄長一眼,明白他們之間有什么話要說。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京窈看著柜子上那把生銹了的鎖,輕聲開口。 “不久,半個月前。” 京窈勾起嘴角,“是么?!?/br> 徐云深走到她身旁,扶住她的肩膀,語氣柔和:“京窈,你為什么不讓熊姨知道你已經(jīng)找到了她曾經(jīng)的家鄉(xiāng)?知道了她的過去?” 他的問題卻像一根針一樣緩緩刺進(jìn)她的皮膚。 她皺了皺眉,卻還是帶著歉意道:“我是調(diào)查了這件事,我的確知道熊姨是被家里人賣掉的……但我誤以為她丈夫參與其中也是真的,我問過熊姨要不要回來再看看,熊姨說不必,我也沒有再往下深究。” 徐云深卻垂下眸子,道:“這不是你的處事態(tài)度,平常你根本不會如此草率就了結(jié)一件事。京窈,你想到了自己對嗎?你不喜歡和過往再有牽連,于是你把這樣的想法也放在了你身邊的人身上?!?/br> 京窈冷冷地看著他,“你想說什么?” “京窈,你在逃避,所以你身邊人和你一樣的態(tài)度會讓你覺得安心,你就不是唯一一個這樣做的人了,對嗎?” 京窈的眼神變得怒怒和憎惡,卻笑道:“你又懂什么,站在你的角度自然是我們的不是,你知道熊姨在越南經(jīng)歷過什么嗎?她以為自己是被拋棄的人,能活下去就足夠不容易了,憑什么要求她回去找誰,誰又是一開始就欠了誰的?” 徐云深的眸子始終平靜,過往京窈十分鐘愛他永遠(yuǎn)沉穩(wěn)的雙眼,如今卻生厭煩。他道:“那你呢,你離開的時候我以為你會活得更精彩而自由,可如今我見你,卻是自己把自己封在一個牢籠里,你不敢出去,于是讓別人和你一樣?你不覺得你自私了一些嗎?” 京窈忍無可忍,將臺上的水杯抽翻,低吼道:“你少他媽在這里教訓(xùn)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