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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臣(皇嫂) 第44節(jié)

    從前他們遇到什么事,往太后身上聯(lián)想時,王爺都會直接否定。今日可不是他們主動說的,王爺居然就直接猜疑到了太后身上!

    他們直覺應(yīng)該是發(fā)生什么事了,但現(xiàn)在還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楊昪吩咐朱繼成:“年初的時候,太后曾派過人去往涼州附近。你去信給老郭,讓他順著這個方向查?!?/br>
    只是那時候,她是以尋找長寧公主的名義派人過去的?,F(xiàn)在看來,那些人根本不止這一個目的。她用障眼法把他騙了。從一開始,她就一直在提防他、利用他。

    可他卻對她毫無保留,還把駐地兵力分布的情況都告訴了她。

    ——這倒也無所謂,邊防時刻在換,現(xiàn)在的分布,早就與當(dāng)時不一樣了。

    但他不知她在看著他對她死心塌地的信任時,心里在想什么?

    她想一步一步蠶食他的勢力,讓他毫無抵抗之力,然后等他沒用的時候,再一腳踹開嗎?

    簡直可笑!

    朱繼成應(yīng)是,又問:“那那些人……”

    “暫時裝作不知,可能的話,反監(jiān)視回去?!睏顣c淡淡道。

    朱繼成心頭一凜,躬身應(yīng)是。

    楊昪抬目,掃一眼屋中的諸人,這些人,大部分是隨他從邊關(guān)回來的,還有些,是最近一年才跟著他的。他們對他忠心耿耿,唯命是從。

    而他王府的衛(wèi)隊有八百人,算上分布在禁軍六衛(wèi)中的親信,向他示好的將領(lǐng),能夠被他調(diào)動的兵馬,也不會超過一萬人。

    ——他無意與鄭嘉禾相爭,因此算來算去,雖說他擔(dān)了個攝政親王的名頭,在朝臣百姓中有些名望,但他在長安城的勢力,少得可憐。

    鄭嘉禾忌憚他,是因為他留在邊關(guān)的玄甲軍。

    他們勇猛善戰(zhàn),為大魏抵擋北戎人的鐵騎刀槍,所過之處,敵軍聞風(fēng)喪膽、俯首臣服。一旦他在長安城出了什么事,鄭嘉禾根本控制不住那些邊軍。

    正因為這份忌憚,她才溫柔地向他示好,迷惑他,讓他放松警惕。

    楊昪不知道,等他兵權(quán)盡失,威望散盡的時候,他們之間還會剩下什么?

    幸好他發(fā)現(xiàn)了。

    楊昪吩咐余和:“把我腰牌丟了的事,散布出去。然后再讓人重新做一個,不能跟之前的一樣?!?/br>
    這樣,留在蓬萊宮中的那塊兒,就變成廢鐵了。

    余和應(yīng)諾。

    楊昪沉默片刻,對屋中眾人道:“今日就先議到這里,這些天多留意下|身邊的動靜,本王可能還會召集爾等?!?/br>
    眾人躬身道:“臣等遵命。”

    余和送眾人離開王府。

    出門時,朱繼成轉(zhuǎn)目一掃,瞥見拐角處快速閃過一個人影,他眉目一凜,連忙疾奔過去,卻撲了個空,什么都沒看見。

    朱繼成折身回返。

    他望了望秦王殿下有些捉摸不透的面色,拱手道:“王爺,臣發(fā)現(xiàn)這王府外面有人盯著。”

    楊昪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一臉預(yù)料之中的神情:“本王知道。”

    她連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玄甲軍都派人盯著,怎么會不讓人看著近在眼前的他?

    反正都撕破臉了,她沒什么可隱藏可裝的了。

    朱繼成心里一突,試探道:“可是太后娘娘那邊出了什么事?”

    楊昪瞥他一眼,沒有反駁。

    “這兩天找個機(jī)會,把你們家里的親眷,能送的都送出長安。”他說。

    ……

    鄭嘉禾見完大臣,回到寢殿,問顏慧:“秦王那邊如何?”

    顏慧道:“秦王殿下回府見了一些幕僚親信,不知道談了什么,大約有半個時辰左右。還有就是,派去的那個人……似乎被發(fā)現(xiàn)了?!?/br>
    “這樣啊,”鄭嘉禾一手搭在桌案上,想了想,道,“去派輛馬車,到秦王府,就說我請他來蓬萊殿赴約?!?/br>
    顏慧應(yīng)是。

    夏日的傍晚,天光依然大亮。

    鄭嘉禾派去秦王府的人無功而返,灰頭土臉地回蓬萊殿回話:“王爺說天晚了,他不方便來宮里,讓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br>
    鄭嘉禾目色一沉。

    過了片刻,她直接站起身:“走,去秦王府?!?/br>
    鄭嘉禾到了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余和迎出來,哭喪著臉道:“娘娘您可算來了。王爺從下午開始就一直飲酒,喝了好幾壇了還不夠,誰勸都不聽,還把奴婢們都趕出來了!”

    他似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仍是對鄭嘉禾沒什么防備的樣子,引著鄭嘉禾往正院去。

    鄭嘉禾微微側(cè)目,對顏慧使了個眼色,然后隨著余和往前走去。

    正院內(nèi)一篇漆黑,沒有仆婢,連燈都沒點(diǎn),鄭嘉禾進(jìn)屋的時候,只能借著月輝看見案幾前模糊的人影,聞見滿屋子的酒氣。

    “娘娘稍候,奴婢這就點(diǎn)燈?!庇嗪褪置δ_亂地摸索到一邊,找出火折子,點(diǎn)燃一角的燈燭,屋子內(nèi)才亮堂起來。

    鄭嘉禾得以看清,楊昪喝醉了趴在案上,頭枕著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搭在酒壇上,旁邊是好幾個空了的酒壇,有的都歪倒了,傾斜著躺在地面上,流出了一些殘余的酒液。

    余和道:“奴婢先告退了,娘娘您有什么事再叫奴?!?/br>
    鄭嘉禾輕呼一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

    余和走出房門,看見院子里站滿了太后娘娘帶來的仆婢侍從,不禁有些愣住。他看見琉璃站在一邊,湊過去問:“琉璃jiejie,太后娘娘這是要干什么啊?”

    琉璃挺直脊背,道:“我們都是來服侍太后娘娘的?!?/br>
    余和面容一皺,心道哪里是這么簡單!不過他知道就行,不能多說,于是又站回去。

    鄭嘉禾走到楊昪的身邊,緩緩地蹲了下來。

    “維楨?”

    她輕聲喚他,伸出手試探著觸碰他的側(cè)臉。下一刻,她就被楊昪攥住了手腕。

    鄭嘉禾心頭一跳,望向他的眼睛,正看到他目色幽深,朝她轉(zhuǎn)了過來。

    “你來做什么?”他冷淡地問她,聲音中還帶了一絲醉意。

    鄭嘉禾目中露了一絲笑意,道:“不是約好了今晚要去找我的嗎?你不來,我只好主動來找你了?!?/br>
    楊昪輕勾了勾唇角,眸中流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鄭嘉禾頓了一下,道:“你聽到的,不是真相。”

    楊昪問:“那什么是真相?”

    “我說的是我從前的打算,”鄭嘉禾說,“你沒聽全。我以前,確實很防備你,也沒有多喜歡你,不打算與你久處。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你難道感受不出來,你對我來說有多特殊嗎?”

    楊昪松開她,搖了下頭。他目中似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輕飄飄地在鄭嘉禾的面上來回打量,看起來是醉得不清,腦子似乎都有些遲鈍。

    鄭嘉禾雙手捧住他的臉,柔聲道:“我讓你今晚去蓬萊殿,就是打算與你好好相處的?!?/br>
    楊昪不吭聲,他身體前傾,搖晃了一下,栽倒在鄭嘉禾的肩膀上。

    而鄭嘉禾的手順勢滑下,輕撫著他的脊背。

    “信我好不好?白天你還說過,不再猜疑我了呢。”

    楊昪感受到她那個能殺人的鐲子在他的背上滑動,金屬質(zhì)地,還有些硌人。

    他抬目望向不遠(yuǎn)處跳躍的燭火,夏日的夜晚溫暖又燥熱,他眼底的涼意卻再也化不開。

    他根本沒喝那么多酒。

    她沒有絲毫的愧疚之心,果然又來哄騙他了。

    第46章 結(jié)束   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

    楊昪趴在鄭嘉禾的肩膀上, 許久沒有說話。

    鄭嘉禾以為他是醉了要睡著了,于是輕聲說:“不喝酒了,我扶你去榻上休息好不好?”

    她輕輕地動了一下肩, 側(cè)過頭去看楊昪的神情,只看到他緊閉著眼, 面色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眉目不再凌厲,下頷也不再緊繃。鄭嘉禾心軟了一瞬,兩手扶上他的胳膊,微微用力, 從地上站了起來。

    楊昪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鄭嘉禾有些吃力地扶著他,踉踉蹌蹌走到內(nèi)室。內(nèi)室依然沒有點(diǎn)燈, 黑漆漆的一片。

    鄭嘉禾轉(zhuǎn)過屏風(fēng), 把他扶到榻上,還沒來得及松手,整個人就被楊昪一股大力拽倒, 她仰躺在榻上, 緊接著楊昪就覆了上來, 他一手扣著她的手腕, 火熱的吻落在她的唇角,頸間, 帶來濃重的酒氣。

    鄭嘉禾輕喘了口氣。

    其實她并不喜歡和醉酒的人做這種事。但她和楊昪有約在先,她又是主動來“赴約”的, 她想與他緩和關(guān)系。

    于是鄭嘉禾緩緩地伸出另一只手,撫上他的脊背,主動吻上了他的下巴。

    楊昪卻突然停下了。

    他松開她, 翻身坐到一邊,冷聲道:“你不是最討厭酒氣的么?”

    結(jié)果她現(xiàn)在也學(xué)會了飲酒不說,連他身上這么重的酒味都能接受了。

    鄭嘉禾一愣,跟著坐起了身。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聲音,他應(yīng)該根本就沒有醉得那么厲害。

    “維楨,”鄭嘉禾緩著聲調(diào),盡量好聲好氣與他說話,“我是來看望你的……”

    “你違背自己的心意,來討好我,哄騙我,你不累么?”楊昪睨著她,嘲諷地勾了勾唇角,“打算什么時候與我結(jié)束?若不是我今日恰好聽到,恐怕我還會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哪一日,迎來你的致命一擊?!?/br>
    今日他才知道,原來這一年多以來兩人相處的所有美好,都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

    他想與她攜手白頭,而她只不過是在算計他、提防他、利用他,隨時會對他棄如敝履。

    鄭嘉禾深吸口氣。

    “不用等以后了,不如今日就結(jié)束?!睏顣c淡淡道,“你回宮吧?!?/br>
    鄭嘉禾眼皮跳了跳。

    話說到這份上,她自然沒什么好待下去的了。鄭嘉禾下榻起身,轉(zhuǎn)身就走,走了沒兩步,又折身回來,朝榻上砸過來什么東西,正砸到了楊昪的額頭上,然后她一句話沒說,離開了內(nèi)室。

    楊昪眉目不動,他摸到她扔過來的東西,放在手里摩挲片刻,瞬間明悟,這就是他今日落在蓬萊殿中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