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越強大的存在危險預感便越敏銳，在她還未出手的時候，人類之神便以感知到她對自己這具神降之軀的威脅，但莫葉出手得更快！

    一朵絢爛的冰花于她手中綻放，巨大的、覆蓋了全城的極度結冰漂浮在空中，數(shù)十根冰柱凝結在地面將光滑而堅實的冰面托起，將她與人類之神神降的巨鷹完全隔離。

    當然，被同樣隔離的還有正義與節(jié)制。

    她仍然坐在冰雪的王座之上，微嗑著眼的模樣完全不像正處于戰(zhàn)斗中，她從冰雪的視野中看見巨鷹身側匯集的金色菱形如流星雨般往下墜落，金色的巨鷹也如一架戰(zhàn)斗機俯沖一般翱翔而來，那層嚴寒的冰面在巨鷹的沖擊下堅持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便轟然破碎，化為漂浮在空中的星星點點。

    但莫葉等的就是這一時刻！

    巨鷹龐大的身形與無盡的冰雪碎屑混在了一起，也就是說祂此刻已經陷入了冰雪的包圍圈中，對于比起巨鷹的俯沖更快降臨的精神力化形的金色菱形光輝，莫葉不躲不避的準備硬扛下來，來自精神力方面的攻擊她有相當高的抗性，而人類之神這具化身的威能最多不過半神，和她半斤八兩差不多。

    她死死的注視著那只仿佛要給柯林之城來一個泰山壓頂?shù)慕鹕搡?，就是這一刻！

    漫天飛舞的冰雪結晶瞬間凝合擴散，于巨鷹虛幻的身軀之中炸開一朵巨大璀璨的冰雪之花，這些仿佛能夠凝結一切的雪花攀上巨鷹的身軀，逐漸拉長、拖拽，竟成了一柄將金色巨鷹牢牢刺穿固定在空中的銀白之槍！

    冰雪凝結竟有空間與時間的部分[權柄]！

    “吾神！”

    正義即刻拔出長劍進入到戰(zhàn)斗狀態(tài)中，對于人類之神的狀態(tài)他最清楚不過，雖然對方被暫時的困住，但傷勢其實并不嚴重，那位選擇為敵的少女這樣做的目的他也是心知肚明，對方的目標一定是作為神降源頭的自己！

    果然，在少女將寒冰般的視線轉移過來之時，無盡的冰雪也隨之襲來。

    正義果斷的向身后的節(jié)制說道：“使用神降吧，節(jié)制，只要將對方攔截到神脫身……”

    “嗯，我知道……”

    風雪的呼嘯聲中，他聽見節(jié)制冰冷簡潔的回應，那位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女像是往冰雪飄散的地面上丟了個什么重物，悶悶的一聲墜響后，正義下意識的垂下眼眸往斜后方望去。

    他看見地面上攤開的，是一本書的部分。

    那是……！

    他忽然意識到什么。

    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只聽見‘哧——’的一聲！

    劇痛瞬間從他頸間蔓延至全身，血液從傷口處大量的淌出，正義張了張嘴，想問問到底為什么，卻什么都未能說出口。

    他用來發(fā)聲的喉嚨已經被洞穿。

    在死亡的黑暗遮蔽他的視線之前，終于看清刺穿自己脖頸的……是一只手。

    一只屬于自己同伴的，蒼白無暇的手。

    第182章 燃冬戰(zhàn)役(九)

    漆黑的少女將曾珍惜捧在手里的神書棄之如敝屐, 那沉重的書落至斑駁的地面，一陣悶響過后，素白的書頁隨著裹挾柯林的雪龍卷之風暴不斷翻飛, 就像純白的蝶翼, 雖未染上塵埃與血漬，卻也失去了圣潔的秉性。

    冠以[節(jié)制]為名的少女也同樣做出抉擇。

    她一直都是在冷眼旁觀著。

    等到她的同伴將后背與信任交付給她，等到那位冰雪化身的女神將她曾祈禱寄托過的人類之神隔離, 等到翱翔于天際的人類之神還未來得及讓正義防備她的時候……

    她的手在措不及防間刺穿了正義的后頸。

    微微的光弧于她指尖流淌，在以往教廷之時別的御前神官會將她所擁有的這種力量當做人類之神的神降之力, 而人類之神對此表示默認, 又或者, 是無可奈何的妥協(xié)。

    但事實的真相卻是，她并非為人類之神屬意的神降者, 而僅僅只是一名異端……罷了。

    “贊美……吾神?！?/br>
    簡短的贊頌之語從她唇齒間溢出。

    節(jié)制將手從死去的騎士頸中抽出, 濺出一地呈放射性拉長粘連的血跡，乍一眼看去, 就像干凈卻斑駁的地面上綻放出一朵艷麗的血之花。

    她的手微微垂落在身側，除了顯眼的血色以外便是常年不見天日的蒼白, 卻無暇。

    莫葉記得她的身上曾生長了密密麻麻漆黑的蛇鱗，那是來自唯一之神的污染, 也是被祂眷顧后滋生的痕跡。

    在某一段時間里，甚至她的臉上都覆上了一層新生的鱗片, 海洋的腥味與黏膩得如同卵衣的液體從她體內不斷溢出, 像是隨時都會崩潰、或者誕生出另外一只蛇怪眷屬的祭品。

    但現(xiàn)在看來，她身上的污染不知為何消逝而空，節(jié)制放下從很久以前起就一直穿著的將自己的身軀遮掩得嚴嚴實實的漆黑神袍。

    她露出的臉是同樣不見天日的蒼白，卻也是好看而沒有半點異變的, 她半遮半掩的脖頸也是完好無暇的潔凈，神色看起來格外清明，并未失去自我。

    天空翱翔的金色巨鷹早在正義死去的那一刻化為消散不見的煙云，柯林城周圍連通了天與地的雪龍卷在失去供能之后也逐漸停歇，被卷到極高天上的冰雪翩然落下。

    此時還是炎熱夏季的末尾，純白的雪與堅冰卻覆蓋了柯林的城池，輕柔的雪花與足以化為冰雹的結冰在天際形成一片特殊的雪云，大概柯林會下很長一段時間的夏日飛雪吧。

    莫葉不知道節(jié)制有沒有認出自己，但她卻是能看見節(jié)制繞過地上那本失去圣潔的神書與騎士的尸體，踩著遍地的雪之花與逐漸染白的積雪正向自己走來。

    她低聲咳嗽兩聲，人類之神最后落下的那場由金色菱形輝光組成的流星雨著實是傷到了她的，但問題不大，這種沒能深及靈魂的傷勢以她的恢復能力很快就能自愈。

    她身上像是憑空消失的那部分rou體被冰雪重新填滿，直到自己站起來時不會顯得坑坑洼洼，能從前面看見后面的坑洞也重新覆蓋上一層冷色的皮膚，莫葉從柯林最高的這顆冰樹上跳下，輕飄飄地落至覆上一層積雪的地面。

    那只躲藏在她身后幸免于難的雪蝶晃晃悠悠的又翩飛起來，她沉默的望向節(jié)制，只見雙黑的少女微微垂首行禮：

    “許久未見，陛下?！?/br>
    這是認出來了，還是沒認出來？

    曾經的節(jié)制并不是稱呼她為[陛下]的，而是如同魔法師之間的稱呼一般喚她為[閣下]。

    莫葉有些覺得節(jié)制這一聲陛下是在叫雪山女神，但按常理來說節(jié)制應該沒有見過雪山女神的吧，她拿不準主意，便只冰冷地點頭。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了。

    面對節(jié)制她總是有一點心虛的，畢竟當初節(jié)制的狀況實在不怎么好，在她一個人逃難時丟下了節(jié)制，后面也沒有將她帶回自己身邊。

    以節(jié)制那種岌岌可危的狀態(tài)，或許在自己拋下她之后的不久，節(jié)制就會崩潰成一個失去自我的怪物也說不定……莫葉是知道或許會有這種無法挽回的后果的。

    倒是節(jié)制的態(tài)度一如往常，她本身也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但莫葉并未從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絲毫不忿或含恨的情緒，甚至可以說，從她認識節(jié)制的這些時日以來，此時節(jié)制的身心狀態(tài)是最好的。

    像是完全擺脫了唯一之神附加的影響。

    “看樣子您還沒有去往芙羅拉……”

    節(jié)制說的這第一句話，便讓莫葉明白她絕對是認出自己了。

    黑發(fā)黑眸的少女聲音微冷地繼續(xù)道:

    “那在您去之前，可以先去一趟羅萊納?！?/br>
    羅萊納？

    莫葉隨即便想問為什么要去羅萊納，但她在柯林的城內看到了密塔之主的身影，便將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咽了回去，只能再次沉默不語的點頭。

    這片界域漫天的飛雪都是她的眼睛，那只停留在遠處一顆光禿禿的樹椏上頂著一枚鮮紅的單眼，像是血液化成的烏鴉便是極為顯眼的了，她在烏鴉傀儡身上感應到了密塔之主特有的氣息。

    密塔其他人倒是早已撤離，包括阿麗娜。

    “你要跟著我嗎？”她想了想，覺得問出這種話并不算破壞人設。

    畢竟[雪山女神]肯定是感應得到節(jié)制是隸屬唯一之神的信徒，在這之前節(jié)制的背刺也顯明了她背叛了教廷與人類之神，所以[雪山女神]選擇將這名唯一之神的信徒帶在身邊也是情有可原的。

    或許密塔之主不怎么情愿節(jié)制這名原屬于教廷的神官踏進他的密塔，但他也沒有反駁的必要，反正曾經是敵人的獸神都進了，一個背叛了原組織的御前神官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是?！惫?jié)制應下得很果斷。

    莫葉披著雪山女神殼子的時候是三無人設，而節(jié)制也是一個相當沉默的少女，所以兩人就算沒有提前商量，密塔之主也硬是沒從她們之間這短短的幾句話中聽出什么，他應該只聽懂自己的密塔又將入駐一名御前神官叛徒。

    接下來是圣彼得堡……

    希望這個地方能找到她正在尋找的鑰匙。

    莫葉劃開通往圣彼得堡的空間裂隙，而節(jié)制如同以往那般自然而然的跟上，等到空間裂隙閉合，遠處那顆樹葉都被暴風吹走顯得光禿禿的樹上，血液化成的烏鴉抖了抖身上堆積薄薄一層的積雪，它血色獨眼中的輝光熄滅，即刻化為一灘血液砸落于白茫茫的雪地中。

    ……

    空間裂隙的另一頭入眼的是熊熊燃燒的火焰，火災現(xiàn)場中到處都是被燃燒殆盡的灰燼，不論是人的尸體還是搭成建筑的木料，混在其中的還有被高溫燒出的玻璃狀殘余。

    莫葉頓了頓，仍是踏入橙紅的火焰之中。

    她的腳尖觸地之際，純白透明的冰層瞬間覆蓋了她視線范圍以內的所有火焰。

    那些搖曳的橙紅烈焰以一種奇特仍然存在的狀態(tài)被封存于冰面中，有一道身影從火焰與急速蔓延而來的冰封中脫身，踏上破開晨曦的虛空，她的周身籠罩一層薄薄的金色輝光，明顯是人類之神的神降之力。

    節(jié)制也從空間裂隙中出來，她也同樣看見了那名有著灰色長卷發(fā)，琥珀色眼眸看起來溫柔知性的女性，明明這位女性在不久前還是她的同伴，但她卻沒有半點動搖。

    只是向莫葉說到：

    “她是教廷的[治愈者]，寬容。”

    說得冷漠，仿佛事不關己。

    這讓自認為自己與節(jié)制關系還不錯的寬容一聽便愣住了半晌，她的臉上浮現(xiàn)出懷疑、不安的情緒，但她一向性情溫柔不愿用最壞的可能去想同伴。

    飛在半空中的寬容忍不住顫抖了聲音，她沉聲問道：“節(jié)制，你為什么會跟著一名魔法師？正義去了哪里？你不是該和他一起去了柯林嗎？”

    “正義已經死了?！本退闶敲鎸ψ约涸浀耐?，節(jié)制也是格外冷漠的，她沒有任何的掩飾，只是看莫葉還未打算于這時和寬容開戰(zhàn)，她便直截了當?shù)恼f到：“我殺的。”

    “……”

    寬容那張溫柔的面容凝滯，她似乎再也笑不出來了。從更高的天空之上不斷攻擊她的人偶未能給她帶來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但心靈上的傷害是神降之力也無法消弭的。

    “你，背叛了教廷，背叛了神？”

    面對她痛苦的質問，節(jié)制毫不避讓對上寬容逐漸染上恨意的眼神，她的回應聲音非常平穩(wěn)，沒有半點對自己的背叛行為感到羞愧，甚至有一種理所應當?shù)囊馕叮?/br>
    “我并不信仰人類之神?！?/br>
    “我所信仰的神明，只有一位。”

    莫葉本以為她會說自己信仰的神明是唯一之神的。

    她沒有第一時間就與寬容開打，是因為她用自己的冰雪覆蓋了圣彼得堡的全域，順便在里面找人。

    但很可惜，圣彼得堡的見習魔法師們已經全軍覆沒，而剩下的三個焰級魔法師也是殘的殘，虛的虛。順便說一句，殘的那一個可是她的老朋友，那只掛在天上只剩半截的人偶她可是眼熟得緊。

    此時她只希望自己的鑰匙不要在死掉的見習魔法師里面，如果真這么倒霉那就完了……

    莫葉暗搓搓的準備干掉寬容的同時將天上的人偶也一起弄死得了，反正都是敵人，寬容的神降能力還比不過正義的一半，大概就是續(xù)航能力更厲害一些。

    她緩緩地抬起頭，用冰雪般的眸子注視著晨曦天空上的兩人，正準備出手之際，卻聽見節(jié)制用一種肅穆卻真摯的語氣，述道：

    “唯信仰偉大的……萬物女神?！?/br>
    嗯？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