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兇手表面上無差別地殺了好幾個妓女，實際上卻是有計劃有邏輯地在殺和某個事件有關(guān)的人？”

    “甚至范圍再大一點，我認(rèn)為他是在掃蕩情報圈，而且直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停手的跡象?！?/br>
    “所以還會有別的受害者，但是如果你說出你的猜想，恐怕你的同事們就不會再繼續(xù)花心思去調(diào)查，因為還有更多兇殺案，更多悲傷憤怒的家屬在等待殺害至親的兇手落網(wǎng)?！?/br>
    “兇殺組的壓力一直很大，那些沒有公開又缺少線索的案子會暫時放放手?！?/br>
    “說到底，還是那些游走在邊緣的女人缺少關(guān)注，要是案子被放到大眾眼皮底下，情況又不一樣了?！甭侗日f，“要不要給兇殺組來點激勵，我知道幾個很會寫新聞的記者……”

    “千萬不要?！彼嘈Γ拔覀儠苈闊?，沒有人在偷懶，但是人手真的不夠?！?/br>
    “警察不就是干這個的嗎？發(fā)現(xiàn)了尸體，把兇手找出來，哪還分什么輕重緩急，妓女的命也是命?！?/br>
    “我還能算是警察嗎？從給你打電話到走進這家咖啡店之間，我有無數(shù)次反悔的機會?！彼目嘈υ絹碓缴睿暗菦]有，我還是把那張紙條給你了。什么是對什么是錯，有時真的很難分辨……”

    “等一下，你來找我是知道我在干什么行當(dāng)?shù)模绻氵€能說自己代表正義，那我和正義根本毫不沾邊，所以不用我來指點你怎么分辨對錯吧？”

    “你說得對，這是我個人的問題。”

    “你知道我為什么愿意走出家門來這里和你見面嗎？”

    “為什么？”

    “當(dāng)然是因為我喜歡你?！甭侗日f，“除了錢，我還是有些個人喜好的，你是一個正直的警察，可是又有連自己都驚訝的黑暗面，總的來說，我比較喜歡內(nèi)心有傷的人。那些家里堆著金山銀山純粹為興趣、正義和夢想當(dāng)警察的人最討厭?！?/br>
    “是嗎？那可以給我打折嗎？”

    “不行，我還沒有到那么喜歡你的地步?！?/br>
    “好吧?！彼俅翁嵝?，“小心一點，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不要再見面?！甭侗日f，“如果你還想繼續(xù)當(dāng)正義使者，離黑暗遠一點?！?/br>
    第2章 城市之樹

    他先走了，趁傍晚的下班潮還沒有開始，路上依然很少有行人的時候離去。

    外面還在下雨，只是小得幾乎感覺不到。

    空氣冰冷而新鮮，明明四周都是死氣沉沉的建筑，卻因為下雨的緣故傳來一陣泥土與芳草的清香。他決定不打傘，就這樣走進稀稀落落的雨絲中。

    露比看著他離開。他和警察們的關(guān)系真的就只是互相利用，談不上友情，不過也難免有幾個人會把他當(dāng)朋友看待。對于這些找上門來的“朋友”，露比始終奉行按錢“幫忙”的規(guī)則，這樣很好，雙方都不為難。錢最合理，也最容易計量，至于感情誰又說得上平等呢？再說，會找上門尋求幫助的人，早就不在乎金錢的多少了。

    他又坐了一會兒，望著面前那杯沒有動過的酒，然后也離開了咖啡店。

    本來他打算步行到路邊等一輛出租車，不過因為雨已經(jīng)快停了，他又決定先走一段再說。路過一家玩具店時，他不由自主地對著櫥窗里的汽車模型看了幾眼。

    現(xiàn)在還太早，再等一等。

    他想不起那個小家伙到底多大。

    這竟然成了能難倒他的問題，一個孩子有多大，取決于他出生的時間，答案不用那么精確，幾個月、一歲不到?？伤褪窍氩黄饋淼降资菐讉€月，用大概來回答又違反他事事精準(zhǔn)的風(fēng)格。

    怎么會這樣？

    他連第一份委托書上的每個字都記得一清二楚，卻記不住兒子的生日嗎？

    當(dāng)然，他不可能真的忘記，因為那也是個特別的日子，想不起來只是一種技巧性的刻意模糊，對雇主來說“遺忘”是必要的專業(yè)技能，哪怕只是裝出來的遺忘也好。

    露比穿過馬路，走向一條僻靜的小街。

    他很少出門，但是對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卻很熟悉。

    露比對于城市的印象完全來自于童年記憶，那時他幾乎和整個世界為敵，滿腔仇恨與叛逆，更不愿待在家里，總是一出門就是一整天，寧愿在街頭沉淪也不愿面對一個無所不知卻好像不懂他在想什么的父親。

    安格斯的心和頭腦都被那些“朋友”和“情報”填滿了，再也沒有余地分給妻子和兒子。他的人緣很好，有很多愿意為他付出一切甚至去死的朋友，但他對家庭來說，真是一個巨大的災(zāi)難。

    他不應(yīng)該結(jié)婚，更不應(yīng)該有孩子。

    露比一邊走一邊抬頭去看頭頂?shù)奶炜?，一滴雨落進眼睛，他小小地吃了一驚。

    今天這條街實在有些太安靜了，似乎因為下雨，連原本在角落中做“買賣”的人也不見了。

    這時，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露比覺得這匆匆忙忙的步伐有些反常，正想回頭看一眼，卻不知什么東西砸向他的額頭。一種奇怪的鈍痛向腦海擴散，瞬間奪去了視覺。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卻只摸到一片陰冷潮濕的空氣。

    十一月的第一天，隨處可見萬圣節(jié)的痕跡。

    內(nèi)麗小姐槍店的玻璃門上還掛著成串的小南瓜和骷髏玩偶，店里照舊正常營業(yè)，但是露比的辦公室卻是另一種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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