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姜父一噎,掐著他下巴扭過他的臉,看著他左臉和耳朵上的巴掌印皺眉:謝達觀打的?那我方才踹謝承那一腳還踹輕了! 姜父一邊說,一邊扭頭瞪了謝父一眼。 謝父氣得直捂胸口,巴不得他們趕緊離開。 謝承也忍不住皺眉,有些擔心姜羨余的耳朵。 謝母則抹掉眼淚拉起他,對識墨吩咐道:拿跌打酒來。 謝父怒道:誰準他起來?! 我準!謝母難得咬牙同他嗆聲,一雙美眸哭得紅腫,此刻又蓄滿了淚水,連小余都知道心疼阿承,就你不知道! 謝父啞口無言,謝承卻偷偷彎了彎唇角,被謝母拉進屋里上藥。 雖然坦白的過程有些出乎意料,但結果卻比想象中要好。至少他們只是暫時分開,小余不會逃跑離家,他也不會放棄科舉。 他們都不會放棄彼此。 之后幾天姜羨余都沒能見到謝承。 姜父姜母倒是不攔他出門,只是每回都要諷刺他兩句,說他不著家,說他心魂都給謝承勾走了,說他倒貼謝承沒有結果,說他竟然想著孝順謝承的爹娘、不管自己爹娘。 姜羨余知道他們嘴上念叨,心里其實也有點介意,連忙好聲好氣地哄,說爹娘在哪哪就是他家,說他不但會孝順他們,還會給他們多拐回來一個兒子,還說他相信謝承不會負他。 姜父姜母聽膩了覺得沒意思,擺擺手讓他快走。 姜羨余每日都去謝府找謝承好幾回,但每回都被謝父攔住,連夜里翻墻都能被守在謝承院子里的護院攔下。偶爾碰見一回謝父不在,派府里的護院堵在門口,就是不讓姜羨余進門。 謝承便派識墨來傳信,讓他不要硬闖,回家去等,還問他耳朵還疼不疼,會不會耳鳴。 姜羨余的耳朵并無大礙,也不是打不過護院闖不進謝府,只是答應了給謝承時間,便不想失約,也不想激怒謝父,讓他更討厭自己。 于是依舊每日拎著東西上門,放下東西就走。 轉(zhuǎn)眼便到了元宵節(jié),姜羨余還是沒能見到謝承。 他帶了姜母包的赤豆湯圓,在馬車小爐上煮熟送到謝府,但還是只有東西進了門,人被攔在外頭。 姜羨余回鏢局的路上有些沮喪,按照約定,他們明日就該出發(fā)去京城。 九王從江南軍里弄來的火藥已經(jīng)炸開了運河,他和大哥安排好了客船,只等謝承、桑柔姐和段大哥登船。 他讓識墨送了信給謝承,謝承答應和他們一起走的 正想著,突然發(fā)現(xiàn)前面一陣喧鬧,路被堵住了。 姜羨余撩開車簾看過去,只見仁心堂門外聚集了一群百姓,中間是一個穿著謝家所發(fā)棉衣的災民,手里抱著個孩子。 庸醫(yī)!仁心堂的大夫就是庸醫(yī)!我兒子發(fā)熱在這買的藥,喝完卻燒得更厲害了! 姜羨余一怔,跳下馬車擠到了人群中。 第六十九章 今生:態(tài)度緩和謝伯父同意了? 前世姜羨余曾在江城逗留一段時日,偶然遇見一位年輕漢子,利用自己燒傻了的孩子訛詐藥堂,由此得知去年年底江南雪災的消息。 當時他急匆匆趕回揚州,出發(fā)前經(jīng)過藥堂,將自己那段時間在酒樓做事的工錢,留給了那個被親生父親丟給藥堂大夫扶養(yǎng)的孩子,請大夫好好待他,千萬別將他還給那個禽獸不如的父親。 此刻,姜羨余站在金陵街頭,看到了那個孩子。 其實他已經(jīng)不太記得當初那個孩子的長相了,但他此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直覺眼前這個孩子就是自己前世在江城遇見的那個。 眼前的孩子大概兩三歲的模樣,被臟破的舊棉襖包裹著,只露出一張燒得通紅的小臉,閉著眼睛皺著臉,好似忍耐著極大的痛苦。 而他的父親將他抱在懷里,自己身上穿著謝家發(fā)給災民的干凈厚實的棉衣,嘴上滔滔不絕地控訴仁心堂的大夫是庸醫(yī)。 小孩似乎被他父親高亢的聲音吵醒,抖了下身子,裹在舊棉襖下的小胳膊掙了掙,卻被他父親抱得更緊。 小孩立刻哇哇大哭,在男子懷里不斷掙扎。 他的哭聲頓時蓋過了男子和仁心堂大夫的爭執(zhí)聲,小家伙睜開眼睛,看到抱著自己的男子,立刻哭嚎著伸出細嫩的巴掌推他的臉,眼里盡是驚懼與害怕。 姜羨余看得皺眉,沖上去一把搶過孩子,抱進仁心堂。 先給他看病,銀子我出。 仁心堂的大夫面面相覷,看向前來鬧事的那個男子。 干什么干什么?!你搶我孩子做甚?! 男子上前扯姜羨余的胳膊,姜羨余側身躲開,沉著臉看向仁心堂的大夫:你們能不能治?不能治我去別家藥堂。 幾個大夫看向最年長那位老大夫,老大夫朝姜羨余伸出手:把他給我看看。 姜羨余把孩子遞給老大夫,與此同時鉗住鬧事男子伸過來搶孩子的手,擰著他的胳膊將他推到仁心堂外。 男子踉蹌幾步勉強站穩(wěn),轉(zhuǎn)身氣急敗壞地指著姜羨余罵:你他娘怎么還動手打人呢?!你你該不會是和仁心堂一伙的吧?大家快來看??!仁心堂的大夫伙同這個無賴搶我兒子,還說他們不是黑心藥堂! 他朝藥堂外的圍觀百姓尋求認同與幫助,卻見眾人面露不滿。 你他娘才是無賴!那是平安鏢局的姜小少爺,給災民捐錢捐物、還親自去淮安救回欽差大臣的姜小少爺! 鬧事男子臉色一變,沒想到對方這么大來頭,立刻有些慫了。 這時他突然看見仁心堂的大夫解開他兒子身上的包裹,抱孩子往藥堂里頭去,立刻轉(zhuǎn)移了目標。 你站?。∧阋盐覂鹤訋ツ??! 他繞過姜羨余想往藥堂里沖,卻被姜羨余一把拽住甩回門外。 那是你兒子嗎? 鬧事男子急眼:怎么不是?!那就是我兒子!你憑啥說他不是?! 如果那是你兒子,為何他剛才那么怕你?姜羨余反問,方才大家都瞧見了,那孩子睜眼一見你就哭,也不要你抱,你真是孩子親爹? 人群里立刻響起嗡嗡地議論聲:不會是人販子吧? 對啊!哪有不給孩子治病、開口就要藥堂賠銀子的親爹? 胡說八道!鬧事男子氣得漲紅了臉,那就是我兒子!哪家孩子病了不哭不鬧?鬧兩下怎么就不是我兒子了?! 姜羨余抱著胳膊冷眼瞧他:你進城要查戶籍吧?去謝家領棉衣也驗戶籍了吧?戶籍上你有兒子么? 鬧事男子神色一變。 前兩年村里修路,每戶按人頭出勞力或出銀子。村長說小孩兒也受益,有戶籍就得算人口,他就自作主張沒給自家兒子上戶籍。 這事兒讓村長記了一筆,后來一直推脫不給他兒子上戶籍。如今他家戶籍上確實沒他兒子的名兒。 我、我兒子還沒上戶籍!但我們村的人都能作證,那就是我兒子! 姜羨余卻冷笑一聲,沒上戶籍就好辦了。 我給你十兩銀子,你兒子從今往后和你沒有瓜葛。 鬧事男子眼睛一亮,但很快壓住驚喜的神色:不成!最少最少三十兩! 八兩。 二十兩!不能再少了! 五兩。 十兩就十兩! 五兩。姜羨余冷眼看向他,我如今只愿意出這么多,你可以問問旁人。 鬧事男子扭頭看向圍觀百姓。 眼前這光景誰還買娃娃?遭了災日子都過得緊巴巴,哪里養(yǎng)得起孩子? 就是!買個壯年奴才也不過五兩銀子,買個小娃娃不劃算! 那娃娃還生著病呢,誰知道得花多少藥錢。 鬧事男子一聽,轉(zhuǎn)頭朝姜羨余伸出手:五兩就五兩! 他原本就打算訛藥堂五兩銀子,這會兒五兩銀子到手,還能甩掉一個累贅,簡直求之不得。就是今后少了一個來錢的法子可來錢的法子總會有的,他安慰著自己。 姜羨余從錢袋里摸出五兩銀子,對他道:你寫個契書,今日把你家孩子賣給我,往后他姓甚名誰都與你沒有瓜葛。 鬧事男子二話不說,請藥堂的藥童寫了契書,拿了五兩銀子頭也不回地離開。壓根沒問一句孩子的病情。 半個時辰后,姜羨余帶著稍稍退熱的孩子以及幾包藥回到平安鏢局。 不是給你情哥哥送湯圓去了?姜母疑惑道,怎么還帶了個孩子回來? 你不會是知道自己生不出孩子,就隨便撿一個回來糊弄我和你爹吧? 姜羨余: 娘,您就別諷刺我了。我就是見他可憐,想著反正我們家也收養(yǎng)了蘇和,不如把他也留下,收做徒弟。 別!姜母睨他一眼,你爹可不想再收徒弟了,你跟蘇和兩個臭小子就夠他煩了。 那他以后就是我徒弟!姜羨余道,這總行了吧? 姜母冷哼一聲:出息了啊你!都出師收徒了是吧? 好了他知道了,這個家沒有他的地位了。 不過姜母最后還是同意把這個孩子留下,尤其在聽說孩子親爹是那副德行之后,心底更是對這個孩子生出許多憐惜。 傍晚那孩子就完全退了燒,睜開眼看見姜羨余,似乎認出他就是把自己從壞爹爹手里救出來的人,彎著眼睛笑了。 還有反應,能認人,沒傻!姜羨余因此放下了心。 這回他仔細觀察了這小孩的長相。他的眼睛又大又水靈,鼻子嘴巴長得也不賴,一點也不像那個無賴父親,想來是隨了娘親的長相,將來長大了恐怕也蠻俊俏。 仁心堂的大夫說這孩子燒了好幾日,孩子父親上回就逼他們退了藥錢,今日又來訛錢,十有八九是故意的。如今這孩子用了藥便成功退熱,可見原先那無賴肯定用了別的手段讓孩子一直生病。 于是姜羨余找來下人吩咐了幾句,讓他們悄悄找到那個無賴,讓他也嘗嘗不穿衣服泡冷水挨凍的滋味。 用過晚飯,姜羨余又煮了一小鍋湯圓送去謝家,這回是芝麻餡的。 今晚他怎么著也得見見謝承,確定他明天能和自己一塊走讓謝承自己進京他實在是不放心。 馬車慢悠悠走到謝府,姜羨余撩開車簾,竟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 他頓時眼前一亮,立刻跳下馬車朝那人跑過去,一把撞進對方懷里。 你怎么出來了? 我還在想你今晚怎么還不來,街上有元宵燈會,我總得帶你去看看。 謝伯父同意了? 算是吧,他嘴上還是不同意,但也沒再攔著我出門。 明知他今晚只可能去找姜羨余。 姜羨余心中狂喜,捧住他的臉吧唧親了一口! 第七十章 今生:北上京城姜羨余樂得沒忍住,撲 正月十六天氣回暖,金陵的碼頭漸漸恢復以往的繁華。 姜羨余安排好的船定于辰時正出發(fā),姜家人帶著鏢師一大早就來碼頭登船,不一會兒,謝承的同窗張濤等人也到了。 這回除了張濤、李浩斌和曾虎,金陵國子監(jiān)還有幾個舉人搭平安鏢局的船進京趕考。 等他們都上了船,距出發(fā)的時間越來越近,姜羨余站在船舷眼巴巴地望,謝承和段書文等人卻還沒有來。 三師兄!蘇和抱著一個哼哼唧唧掉眼淚的小娃娃跑過來,小湯圓醒了。 小湯圓便是姜羨余昨日元宵節(jié)帶回鏢局的小男孩,因為還沒想好大名,便暫時叫做小湯圓。 小孩兒知道是姜羨余救了自己,直接認準了他,特別黏人。若是睡著了還好,但只要一睜眼就開始找姜羨余,見著人就咧開嘴甜甜的笑,沒見著人就哇哇大哭,誰哄都不管用。 昨晚姜羨余趁他睡著跑去找謝承,逛完燈會還在秦淮河邊膩歪了好一會兒,等回鏢局的時候,沒見著他人的小湯圓嗓子都快哭啞了。 姜母一邊心疼小湯圓,一邊罵姜羨余一時興起,真以為小孩那么容易養(yǎng),隨隨便便就撿回來,自己卻不負責任,丟給旁人照顧。 罵得姜羨余既心疼又自責,抱著小湯圓耐心地哄,夜里還帶著他一起睡。 只要姜羨余在小湯圓就乖了,連夜起尿尿都不曾,一夜睡得安穩(wěn)。 今早被抱著上船的時候,小孩還沒有醒。這會兒被蘇和抱過來,眼里都憋著一泡眼淚了,但一見到姜羨余,立刻彎著眼睛笑了,伸出小手朝他要抱。 姜羨余把他抱過來,問蘇和:給他把尿了嗎? 蘇和憂愁地嘆了口氣:沒呢,他一睜眼就找你,壓根來不及。 姜羨余只得帶小湯圓去尿尿,還不忘叮囑蘇和:你在這看著,你二師兄來了就叫我。 知道了蘇和嘟囔著,又重重嘆了一口氣。 他也是前幾天才知道,二師兄和三師兄竟然是那種關系!怪不得三師兄夜里經(jīng)常去找二師兄玩,而他竟然還叫三師兄帶他一起去! 怪不得三師兄當時不理他。 更令他憂愁的是,三師兄竟然從外面撿了一個小孩回來,直接導致他再也不是鏢局里的小寶貝了。 而且因為這小孩他也升輩分成了師叔,感覺自己突然間就老了,真是令人發(fā)愁唉! 發(fā)什么愣?你三師兄呢? 嗷!二師兄!蘇和被彈了一下腦門立刻回神,蹦了一下就往船艙跑,三師兄!二師兄來了! 姜羨余抱著小湯圓出來,見謝承站在船頭朝自己淺看過來,頓時綻放出笑容。 謝承昨夜答應了他,沒有食言。 看什么看?!還走不走? 一聲低喝打斷兩人含情脈脈地對視,只見謝承身后不僅跟著謝桑柔一家三口,還跟著謝父謝母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