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9)
姜羨余在京城租好宅子之后,原先住謝府的鏢師遷了一部分過去,姜父姜母和姜柏舟抵京后正好住了進來。今日姜母親自下廚,準備了一桌揚州菜給謝承等人賀喜。 謝承等人清早就入宮,到午后游街歸來,早已餓空了肚子,這會兒對姜母的手藝贊不絕口。 姜母一邊用公筷給謝承夾菜,一邊道:喜歡就多吃點,傍晚我再給你們做一頓,墊墊肚子再去瓊林宴。 多謝師母。 見外了啊!姜母瞋他,又掃了姜羨余一眼,小余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說給我拐回來半個兒子,你還同我客氣? 謝承一怔,彎起唇角看向姜羨余。段書文等人也滿臉揶揄。 姜羨余低頭夾菜,視線回避,耳朵通紅:娘,你就別臊我了 姜母挑眉一樂:當(dāng)街給新科狀元拋香囊的時候怎么不見你害臊?我這個當(dāng)娘的都不知道狀元夫人還會針線呢! 誰是狀元夫人了?!姜羨余面如火燒,在桌子底下擰了謝承的腰一把,還不都是你瞎說! 謝承連忙抓住他的手:我錯了夫人。 姜羨余臉頓時紅透,恨不得當(dāng)場消失。 眾人忍俊不禁,原先不能理解謝承同男子斷袖的張濤幾個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說實在的,謝承中意誰同他們幾個壓根沒有關(guān)系。謝承的學(xué)識和人品他們有目共睹,并不會因為他喜歡上一個男子而改變。 更何況,除了曾虎,張濤幾個揚州書院的舊同窗都知道姜羨余是謝承形影不離的好兄弟,如今見他們走到一起,竟然也有一種青梅竹馬終成眷屬的感覺。 嗯,這么想就不奇怪了。 用過飯眾人各自回屋休息。 姜羨余和小湯圓還住在謝承院里,小家伙如今沒那么黏姜羨余了,回來后由奶娘喂了飯,如今正在屋里午睡。 姜羨余先去看了看小家伙,替他掖了掖被角。 還沒直起身,謝承就從身后擁上來,淡淡的酒氣熏在他耳邊:什么時候教會他叫爹爹? 姜羨余縮了下脖子:總不能讓他當(dāng)著外人的面喊你娘吧? 謝承將他轉(zhuǎn)過來攬在懷里:所以夫人就教他喊我爹爹? 姜羨余扶上他的后頸捏了捏:別亂叫,誰是你夫人?! 謝承沒同他爭這個,一把將他抱起坐到床沿,讓姜羨余跨坐在自己腿上,抓起他的手檢查十個指頭,何時繡的香囊? 姜羨余不好意思,低下腦袋不敢看他:就你參加會試那幾天,我見桑柔姐在給段大哥繡腰帶,想起你以前非要我給你繡香囊那事兒,就向桑柔姐學(xué)了學(xué)。 謝承吻了吻他的指尖:學(xué)阿姐給姐夫繡東西,還說不是我夫人? 姜羨余抽出手推了一下他的肩:你夠了!我又不是姑娘! 謝承頓了下,攬住他的腰認真看他:別人的夫人是姑娘,我的夫人是你。 姜羨余哼了一聲,輕輕咬他的鼻尖:那你也是我夫人。 謝承吻上他的唇,低聲道:嗯,夫君。 姜羨余臉頰guntang,手指腳趾都忍不住蜷縮了一下,心臟被這聲夫君喊得酥酥麻麻,整個人都在發(fā)燙。 卻還是攬住謝承的脖子回應(yīng)他,加深了這個吻。 殿試放榜當(dāng)日,金陵段家的案子也傳遍了京城。百姓一邊聲討段家,一邊又提起江南災(zāi)情。 聽說了嗎?給江南巡撫出主意穩(wěn)定物價的就是這一屆的新科狀元! 此話當(dāng)真?! 方巡撫府上傳出來的消息,還能有假? 還不止呢!新科狀元不但給方巡撫出主意,還自己掏銀子賑災(zāi),給災(zāi)民施粥發(fā)棉衣。 對對對,咱們這新科狀元,還是為圣人雕玉器的謝家后人,是江南巨富! 竟是商賈出身? 商賈怎么了?只要有學(xué)識,有能力,商賈也能為國效力! 是這個理兒!可別因為新科狀元出身商賈就瞧不起他,人家不但家底豐厚,還文武雙全,他拜的武師父就是揚州平安鏢局老板。 平安鏢局?就是那個救了毅王殿下的平安鏢局?! 正是!江南節(jié)度使龜縮不動,多虧了平安鏢局的俠士挺身而出,才救回毅王殿下,還找回丟在山里的賑災(zāi)物資。 可不是嘛!我就納悶了,這江南節(jié)度使為何不肯出兵馳援毅王?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這江南節(jié)度使啊,和段家是一伙的。 這些言論的風(fēng)向并非自發(fā)而成,而是有人推波助瀾。 方志洲把謝承的身份透露出來,是為了在他身上添一層籌碼,讓他更受皇帝賞識;順便宣揚平安鏢局的義舉,為來日給江家平反做準備。 謝承和姜羨余對此并無異議。 晚些時候,李熠派人悄悄傳來消息,說是文清帝回宮后怒火攻心病倒了,忠王此刻正在文清帝寢宮外跪著,晚間的瓊林宴恐怕有變。 果不其然,晚間的瓊林宴由睿王和李熠主持,文清帝只在開席時露面,撐著病容勉勵了文武進士一番便回了寢宮。 文清帝走后,看似熱鬧的場面又變得微妙起來。 睿王問起李熠在江南賑災(zāi)的細節(jié),贊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此番賑災(zāi)有功就不必在藏拙,趕緊在朝中謀個差事,替父皇分憂。 李熠同他打著機鋒,說自己多虧誠王相救和方巡撫指點才辦好差事,往后還是聽父皇安排。 睿王抓不到他的話柄,又將話題引到謝承身上。 聽聞新科狀元在賑災(zāi)當(dāng)中也出了不少力,九弟與方大人可別忘了替他向父皇請賞。 謝承立刻起身作揖:微臣惶恐,不敢邀功。 睿王仔細打量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倨傲或者真正的惶恐,奈何謝承臉上毫無波瀾,看不出端倪。 就在此時,文清帝忽然傳旨召見謝承。 睿王眼神一閃,面上依舊帶著溫潤的笑意:既是父皇召見,謝狀元便快些去吧。 是。謝承躬身告退,離開前同段書文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讓他們隨機應(yīng)變。 文清帝的寢宮設(shè)在泰和殿,距離舉行瓊林宴的地方有一段距離。 謝承到的時候,忠王已經(jīng)被趕了回去。 文清帝剛服過藥,神色疲憊地靠坐在御座之上,殿中彌漫著一股苦澀的藥味。 謝承參見陛下。 平身咳咳 謝承依令起身,瞥見總管太監(jiān)給文清帝滴水擦唇,能看出文清帝動作遲緩,呼吸聲也比殿試那日更加渾濁粗重,想來老病之態(tài)又重了一些。 文清帝緩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殿試那日的文章,寫得很好。 謝承低頭道:拙陋之見,不值陛下稱贊。 文清帝搖了搖頭:朕執(zhí)政十八載,任用不少能人,但沒有一個寫出過你這樣的文章。 謝承:微臣惶恐。 文清帝望向殿外的燈籠,嘆道:他們興許一開始沒想到這些,后來卻是不敢說,不愿提。每回改制革新,最后都會變成隔靴搔癢。 謝承沉默片刻,答道:改制革新并非一日之功,陛下不必cao之過急。 可朕已經(jīng)老了,不是嗎?文清帝道,若朕駕崩,依你之見,哪個皇子登基才能實現(xiàn)你文中所言的盛世強國? 這話謝承不敢接,重新跪回地上:陛下乃真龍?zhí)熳樱匀蝗f壽無疆。 文清帝輕笑一聲,又咳了兩下,起來吧。 謝承剛起身,又聽文清帝道:你同老九相識? 謝承謹慎道:江南雪災(zāi)之時,微臣有幸見過欽差大人。 文清帝垂眸審視他:老九倒是同我提過你,說你給方志洲出了不少賑災(zāi)的主意。其實這話是方志洲所提,并非李熠。 李熠為了避嫌,不會刻意提起謝承。 謝承:微臣只是不忍故土受災(zāi)、鄰里受難,故而略盡綿力。 文清帝卻問:你那師弟趕去淮安救老九,也是因為不忍故土受災(zāi)、鄰里受難? 謝承心頭一跳,立刻意識到文清帝恐怕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姜羨余的身份。 回陛下,微臣師弟生性純善,重情重義,此番實在是不忍百姓受苦,才答應(yīng)巡撫大人趕往淮安救人。 生性純善,重情重義文清帝喃喃著這兩句,老九也這么夸過他。 謝承不覺得文清帝頻繁提起九王是因為對這個兒子改觀,親近重視起來,多半是起了疑心,懷疑九王認出了姜羨余,同江家有了聯(lián)系。 只是九王當(dāng)時年幼,這些年又一直不聲不響,文清帝恐怕也不確定他到底記得多少,于是這會兒才頻頻試探。 改日帶他進宮讓朕瞧瞧。文清帝道,他救了老九立下大功,理應(yīng)有賞。 是。謝承躬身作揖,藏住眼中的警惕。 瓊林宴結(jié)束后,朝廷立刻著手徹查段家侵吞田產(chǎn)一案。負責(zé)此案的官員是睿王一系,恐怕打定主意讓忠王翻不了身。 朝中參忠王的奏折一本接一本,文清帝氣得病重罷朝,暫由睿王代理朝務(wù)。 忠王被禁足,方志洲也因?qū)Χ渭乙话傅氖Р毂涣P了俸祿。 毅王倒是因賑災(zāi)有功受了賞,被下放到戶部任職。 與此同時,吏部開始給新晉文武進士安排官職。 文舉進士大多按慣例安排,段書文得了外放杭州某縣的調(diào)令,張濤等人也各有去處,謝承則入了翰林院。 段御被除名后,文清帝似乎無意追究武舉舞弊一事,武舉考官自認躲過一劫,誰知卻又因為各種問題被文清帝叱責(zé)、罰俸、貶職。 而吏部呈給文清帝的武進士職位安排接連被否,經(jīng)總管太監(jiān)提點才意識到問題所在。最后將武進士全部安排到各地駐軍當(dāng)中不起眼的位置,文清帝才勉強批復(fù)同意。 朝臣這才明白,文清帝看似不追究,實則都記在了心里,并且壓根不打算重用這一屆武進士。 官職定下之后,新晉文武進士按慣例有一到兩月的假期,可以衣錦還鄉(xiāng)。 謝承建議段書文等人盡快返鄉(xiāng)。 如今陛下病重,睿王和九王風(fēng)頭正盛,忠王如履薄冰,恐怕已經(jīng)坐不住了。謝承分析道,京城很快就會亂起來,阿姐和姐夫不宜久留,不如早日返鄉(xiāng),屆時直接去上任。 那你呢?謝桑柔擔(dān)憂道,你不和我們一塊走? 謝承搖頭:我暫時走不了。 第七十八章 今生:萬壽宮宴護駕!快護駕! 謝承暫時離不開京城,因為文清帝對他殿試那日的文章念念不忘,要他寫一份完整的興國之策殿試時答卷篇幅有限,許多問題與對策謝承只是一筆帶過,未能細寫,如今文清帝便要他將其完善。 期限是半月后的萬壽節(jié)之前。 今年文清帝圣體欠安,滿朝文武上書請封太子,欽天監(jiān)卻在此時建議大辦萬壽節(jié)為祭天祈福,說是除晦迎新,保龍體安康、國運昌盛。 文清帝興許是覺得江南雪災(zāi)和段家侵吞田產(chǎn)這樣的天災(zāi)人禍確實有礙國運,同意了欽天監(jiān)的提議,著禮部cao辦。 幾日后的早朝,天心府指揮使沈追又為段家侵吞田產(chǎn)一案添了一份新證據(jù),同時指控忠王便是謀害九王的幕后指使,更伙同段家囤積木炭、棉衣運至江南,欲發(fā)國難財。 一時間滿朝嘩然,參忠王的奏折又多了一倍。更有甚者,參段家迫害百姓、忠王品行不端引來天罰,致使江南大雪,萬民受難。 文清帝氣得臥床不起,卻遲遲不肯封太子,只下旨將忠王監(jiān).禁,剝奪封號,留后再審。又將段御打入大牢,派天心府副指揮使沈封前往江南,捉拿段家人回京受審。 朝堂風(fēng)起云涌,段書文和張濤等人卻已經(jīng)在謝承和姜羨余的安排下,登上返回揚州的客船。 這一回姜羨余托謝桑柔把小湯圓和蘇和也帶走了。 來時想著一家人整整齊齊,相互照應(yīng),如今時局動蕩,反倒不敢留幾個小家伙在身邊。 蘇和被委以重任,再三保證會照顧好小湯圓。 小湯圓如今能吐簡單的字詞,不再像原先那般非要黏著姜羨余才安心。但姜羨余知道他敏感又怕生,沒有連蒙帶哄地把他送走,而是認認真真同他道別,并承諾一個月后去接他。 小湯圓并不能完全聽懂,還是哭鬧了一場,讓姜羨余哄了好久,才抽抽噎噎地隨謝桑柔等人上船。 平安鏢局分出一部分鏢師護送他們返鄉(xiāng),姜父姜母和姜柏舟則帶著一部人留下。 送走了小湯圓,姜羨余低落了好一陣子,直到李熠悄悄給他們派了活,讓他和姜柏舟盡快熟悉京城布防,才重新振作了精神。 文清帝的誕辰在四月末,花落紛紛、桃李成果的時候,舉國歡慶三日。 除了滯留京城的幾位王爺,不少公侯也從就任地返京,為文清帝賀壽。 謝承在文清帝誕辰前一日將興國之策交給了他,病情稍有起色的文清帝龍心大悅,破格邀他這個小小翰林參加明日的宮宴。 把你那個師弟一塊帶來,人多熱鬧。文清帝道。 謝承不信文清帝不知道明日宴會上可能發(fā)生的變故禁宮設(shè)宴,最是人員混雜,禁軍守衛(wèi)壓力倍增;再加上君臣飲酒作樂,精神麻痹,最容易叫人鉆空子。 古往今來,多少毒殺行刺發(fā)生在宮宴之上。忠王如果狗急跳墻,明晚就是最好的時機。還有身處冷宮的廢太子,如果不趁文清帝在世時放手一搏,恐怕再難有機會翻身。 文清帝卻還讓他把姜羨余帶進來,到底是自負于禁宮的防衛(wèi),還是有把握廢太子和忠王不敢造反,也不怕姜羨余對他有殺心? 亦或者,文清帝對一切了如指掌,布好了請君入甕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