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瓷說完這些話，柜臺后的售貨員并沒有理她。

    手里正忙著自己的活計(jì)，好半天才搭一句：“有錢嗎？”

    蘇瓷當(dāng)然看得出來，這個售貨員的態(tài)度，比剛才賣rou的那個還差。

    對她說話的語氣態(tài)度，那鼻孔都要朝天上去了。

    什么為人民服務(wù)，喊的時候比誰都有激情，真到了服務(wù)的時候，那架子也比誰拿得都大，當(dāng)個小小的百貨公司門市部售貨員，就瞧不起老百姓了。

    蘇瓷把錢掏出來拍柜臺上，沒再說話。

    那售貨員卻還是不緊不慢的樣子，從柜臺里拿出蘇瓷要的幾樣?xùn)|西，直接往柜臺上隨意一扔，收了錢就又忙自己的去了。

    蘇瓷伸手把鉛筆、小刀和橡皮往鉛筆盒里裝，一邊裝一邊說：“你那搪瓷茶缸上還印著‘為人民服務(wù)’五個大字呢，用來打自己臉的吧？大家要都像你這樣為人民服務(wù)，國家都得亡?！?/br>
    售貨員聽到這話驀地一怔，終于拿正眼瞧蘇瓷了。

    他瞪著蘇瓷道：“小丫頭你怎么說話呢？”

    蘇瓷掀起目光看他一下，“就是這么說話的，我拿錢來買東西，還要看你臉色受你的氣，憑什么？不過一個百貨公司的售貨員，還拿自己當(dāng)個官了，知道‘為人民服務(wù)’五個字怎么寫嗎？不知道的話，我教教你也行?！?/br>
    售貨員被蘇瓷說得臉上一陣黑一陣綠。

    旁邊還有其他人在看東西，這會都不看東西了，看熱鬧般地往這邊瞧。

    售貨員自然是惱了，一把拍在柜臺上，怒聲急語道：“我看你這小丫頭不是來買東西，是來鬧事的吧？你要是不滿意，別在我這里買東西，把東西掏出來，我不賣了！”

    這些售貨員為啥拿鼻孔看人，為啥這么牛氣這么橫，不就是因?yàn)檫@時代物資緊缺，而他們掌管著這些東西的進(jìn)出嘛。高興了甩著臉色給你遞兩樣?xùn)|西，不高興了直接不賣給你。

    蘇瓷不禁笑出聲，上本身都跟著微動了一下。

    笑完冷下臉，沒再跟這售貨員多廢話，背好書包拎著rou，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售貨員在后面指著手指喊：“你給我站??！叫你把東西還回來，聽到?jīng)]有？哪個小村子來的鄉(xiāng)巴佬，跑到城里撒潑來了，也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己，這里是你能撒潑的地方嗎？”

    蘇瓷走到門邊站住，刷一下轉(zhuǎn)頭看向售貨員，眼睛陰冷透出寒意。

    嘴唇輕動一下，吐出一句：“勸你給自己留點(diǎn)臉?！?/br>
    售貨員碰上她的目光，只覺得幾把刀子嗖嗖從臉邊飛了過去。

    氣勢瞬間就被壓下去了，竟噎住了話，半天沒再出聲。

    蘇瓷看他不出聲了，轉(zhuǎn)過頭走人，再沒理他。

    她也真不想鬧事，還急著回家吃豬rou呢！

    蘇瓷走后，門市部里原來的幾個人，買了兩樣?xùn)|西也轉(zhuǎn)身出來了。

    出來后交頭接耳，說剛才那小姑娘看著挺軟和，沒想到嘴皮子那么厲害，脾氣也厲害。

    又說——

    “就該有人這樣治治這些售貨員，痛快極了！”

    “可不是么？態(tài)度一貫惡劣，不把我們老百姓當(dāng)人看，讓他遞個東西跟求他似的?！?/br>
    “就該被人罵罵，沒看剛才臉都綠了?！?/br>
    “看著可真是解氣……”

    買完了東西，蘇瓷沒再在城里多耽擱。

    她跑去趕上最后一班公共汽車，花錢買了票，回福園公社。

    因?yàn)樗掷锪嗔艘唤镓irou，車上的人都朝她看。

    看那一身補(bǔ)丁，跟個小叫花似的，結(jié)果手里拎那么大一塊rou，光看著就讓人流口水。

    穿藍(lán)制服背挎包的售票員過來和她說話，笑著問她：“晚上吃rou哈？”

    蘇瓷轉(zhuǎn)頭看她一眼，客氣道：“對，吃豬rou?！?/br>
    售票員又笑著問：“多少錢一斤買的呀？”

    蘇瓷不知道她要干嘛，實(shí)話實(shí)說道：“八毛一斤?！?/br>
    售票員嘆口氣，眼珠子一直盯著豬rou，語氣疑惑，“世道變了哈，現(xiàn)在農(nóng)村的生活都這么好了嗎？這不年不節(jié)的，都這樣吃rou了？小姑娘你這rou，是自己買的嗎？”

    蘇瓷看出她是眼饞加嘴饞，所以過來找她閑扯。

    她笑道：“不是自己買的，難道偷來的??？要是偷來的，我能這么光明正大拎著？我家城里有親戚，今天我來走親戚，親戚給了我一斤rou票，所以就吃頓rou，不行嗎？”

    售票員尷尬地笑起來，“行行行，當(dāng)然行了?！?/br>
    說著又道：“我都忘了rou是什么味了……”

    蘇瓷看出她饞，唇間含笑沒再說話。

    有什么好說的呀，難道在這攀攀交情，送半斤豬rou給她??？

    蘇瓷手里的這塊豬rou，讓公共汽車?yán)锏娜?，咽了一路的口水?/br>
    到下車的時候，售票員還拉著蘇瓷囑咐：“路上小心一些，別叫人給搶了?！?/br>
    蘇瓷點(diǎn)點(diǎn)頭，“謝謝您?！?/br>
    她倒是不怕有人來搶，誰敢上來搶，她直接把他扭送公社人保組去。

    蘇瓷拎著豬rou到家，蘇華榮差不多晚飯要好。

    她站在鍋邊捏勺攪稀飯，看到蘇瓷拎著豬rou回來，著實(shí)又驚訝得瞪圓了眼珠子。

    看著蘇瓷進(jìn)了灶房，她壓低了聲音問：“又哪里來的？”

    蘇瓷笑笑，“不是幫人修壺去了嗎，給了一張rou票，我順手就在城里買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