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櫻桃酸甜 第4節(jié)
如今,他不僅是個殘疾人,他又多了個名號—— 殺人犯的兒子。 李曉飛跑過去重新拿了兩個餐盤,遞給他一個。 程淵沒有接,他垂著頭,聲音很低:“我先回去了。” 李曉飛看著他那高瘦孤涼的背影,頂了頂后槽牙,他抬著手里的盤子指著那些追著程淵背影看的一個個好事者,大吼:“看什么看,吃你們嘴里的飯!” * 晚上放學,顧黎飛奔出教室去了車棚,她從每天在床上睜開眼的那一秒開始就在盼著天黑。 她騎著她的黃色小電瓶車,像個脫了韁的小野馬躥出了學校。 從學校到她家,有大概五公里左右的路程,今天是周五,她早上從家里帶了火腿腸和蝦仁來喂她的小寶貝。 顧黎的電瓶車在一個公共停車場門口停下來,昨天,她經過這里的時候,聽見了很凄慘的貓叫聲,后來她在門口的一個水泥管里找到了一只小貓。小貓蜷著身子躲在水泥管里瑟瑟發(fā)抖,它很小,而且瘦得厲害,身上的白色毛毛都臟成了淺灰色。顧黎很想把它帶回家,可是王雪琴對貓毛過敏。 顧黎手里拎著個紅色塑料袋站在那兒。 水泥管旁邊,蹲了一個人,是一個穿著白綠條紋襯衫的男孩子。 男孩子垂著頭,額前的碎發(fā)半遮到他的眉眼,他把臟兮兮的小貓抱在他那干凈的牛仔褲腿上,他五指白皙修長,在輕輕撫著小貓的腦袋和身子。 顧黎看到他腳上的帆布鞋,跟她的還是同款同色呢。 顧黎正盯著他看,一句很輕很柔的聲音傳來—— “我?guī)慊丶液貌缓???/br> 小貓好像聽懂了他的話,沖他軟軟地喵嗚喵嗚。 顧黎突然覺得,他蹲在那里,跟那只被父母遺棄、可憐兮兮的流浪貓很像很像。 男孩子注意力太集中,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離她兩米遠的女孩在觀察和注視著他,直到他抱著小貓站起來,目光才撞上了她。 程淵一手托著小貓的身子,一手覆在它的腦袋上,他不喜歡別人用一雙探究的眼神盯著他看,他別開了眼,抱著小貓越過顧黎。 顧黎怔在原地,剛剛那雙清澈如溪水的眸子竟讓她看出了淡淡的悲傷和絕望。 “噯!” 程淵腳步頓住,但沒有轉身。 顧黎想起來,她帶來的火腿腸和蝦仁還沒喂呢,她扁著嘴:“你懂不懂先來后到???” 程淵這才停住腳,他微微扭頭,嗓音有些低,像是故意壓著:“今天是我第四次抱它,你呢?” 顧黎:“……” 程淵站在原地等了大概半分鐘都沒有等到她的回答,這才邁開步子走了。 第4章 雨 程淵租的房子就離這個停車場不遠,步行大概十幾分鐘就能到。 過了停車場右拐,是一條單行道的商業(yè)街,街上人很多,路邊有不少擺攤的商販,程淵抄了近路,走進一條小巷。 身后的腳步聲很輕,他聽不清,但是他余光能看見墻上斜過來的影子,他走得快,墻上的影子就跟得快,他慢,那影子就跟著慢。 程淵沒有轉身,他加快了步子,穿過小巷,過了馬路就是他租房子的小區(qū)。 小區(qū)的門衛(wèi)是個擺設,隨意進出,程淵住的是靠近馬路1號樓前面的3號樓,他住3樓。 顧黎站在3號樓2單元門口,她扭頭四處看了看,人沒了,她跟丟了。 她跺了下腳,站在原地撇嘴。 好氣哦,沒事干嘛長那么一雙大長腿,害她都追不上。 程淵站在3樓的陽臺往下看,看見樓下那個一直跟著他的女孩子在接電話。 陽臺的玻璃窗沒開,他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其實就算他開了窗,他也聽不清,他抬手摸了摸左耳的助聽器,自嘲地笑了笑。 顧黎出了程淵住的小區(qū)大門才想起來她車子還停在停車場門口,她又回去取車子,這么一耽擱,她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四十了,十幾分鐘前,顧茂給她打電話說零食店關門,他和王雪琴要去市場看貨,讓她學一會的習就睡覺。 這兩年,零食店的生意異常地好,好到王雪琴都沒時間管她。但是自從顧黎上了復習班后,王雪琴就很少去店里了。 顧黎才沒心思學習,她洗了澡就躺上了床,她一雙深咖色的眸子轉啊轉,她這個人本身好奇心沒那么重的,可不知為什么,她總覺得那雙烏黑的眼睛里藏了太多的故事。 他看著年紀也不大啊,那雙眼睛明明也清澈透亮,可為什么她就是能看見一層灰色蒙在上面呢。 顧黎翻了個身,這時,放在枕頭下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拿出來點開一看,是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信息。 『顧黎你好,我是孟行之,你星期天下午有空嗎?』 是坐在顧黎身后的男同學。 顧黎呵呵,這是要追她的節(jié)奏? 淪為復讀生的顧黎,可沒那個心思。 她沒回,點開小說app,把不及中午更新的《蔓及荒野》的最新一章又看了一遍才關掉手機。 * 程淵回到家給小貓洗了個澡,又用吹風機給它吹,被暖風吹得毛發(fā)炸開的小貓一個勁地往程淵的懷里躲。 程淵關掉吹風機,摸著它的小腦袋,輕聲細語的:“別怕,它只是把你的毛吹干,不會傷害你的?!?/br> 小貓喵嗚喵嗚地叫著,抓著程淵胸前的衣服往上爬,爬到了他的頸子里,它用兩只前爪緊緊環(huán)著程淵的脖子,又喵嗚喵嗚地叫。 “你是不是餓了?”程淵縮了縮脖子,它的毛蹭的他脖子里癢癢的:“我給你做吃的好不好?” 小貓又“喵嗚~”一聲。 程淵把它放在沙發(fā)上,摸著它的頭,像在哄一個小女孩:“在這等我,馬上就好?!?/br> 可小貓不聽話,程淵前腳走,它就從沙發(fā)上跳了下來,還跟著程淵進了廚房。 程淵平時做飯不多,大都是在學校吃,他看了眼柜子,又去開了冰箱,他低頭問他走到哪就跟到哪的小貓:“雞蛋面吃嗎?” 小貓不叫喚,前腳撐地,坐在地上,仰頭看著他。 程淵拿了個雞蛋出來,他蹲下,和小貓那圓溜溜的眼睛在對視:“你要是能和我說說話多好?” 你要是能和我說說話多好…… 年少時的他養(yǎng)過一只白貓,父親跳樓的那個夜晚,他抱著雙膝坐在院子里哭得撕心裂肺,那只白貓就一直坐在他的身邊,時不時地用爪子撓撓他。 像是在說:別哭了,別哭了。 后來,他不哭了,他把眼淚擦干,啞著嗓子對旁邊的白貓說:“你要是能和我說說話多好……” 后來,連那個唯一一個能聽他說話的白貓也死了。 沒人和他說話了,也沒人聽他說話了。 他就這樣孤獨地活了五年。 程淵把煮好的雞蛋面用勺子斬斷壓碎,直到沒那么熱了,他才把碗放在了地上。 小貓吃得很歡,頭都不抬。 程淵就蹲在它對面,他說:“以后,我就叫你小白好不好?” 小貓只顧著悶頭吃,不回應他。 程淵笑笑:“以后,我們相依為命,好不好?” 小貓突然抬頭,圓溜溜的大眼睛晶瑩透亮的。 程淵摸摸它的腦袋:“快吃吧?!?/br> 小貓像是聽懂了他的話,繼續(xù)低頭吃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程淵起床到客廳一看,地上有兩攤貓尿,程淵扭頭找了找,沒找到小白的影子,他蹲在地上喚著:“小白,小白。” 小白從從簾子后鉆出來:“喵嗚~” 程淵過去把小白抱起來:“今天去給你買個小窩好不好?” 小白伸著粉粉的舌頭舔他的手背。 程淵笑著把它放到地上:“我去拖地,等會兒就去給你買貓糧?!?/br> 今天是周六,顧黎早上去上學的時候,順道從程淵住的那個小區(qū)門口過了一下,要不是因為上學,她真想在門口守株待兔。 想到這,顧黎嘿嘿笑,今天不用上晚自習,她可以來呀! 程淵去了一家寵物商店,買了些貓咪用的生活用品:貓窩、貓砂盆、還有自動飲水碗,他在回來的路上又網購了一個可以攀爬玩耍的貓架。 小白好像很喜歡它的新家,窩在軟綿綿的貓窩里不出來,程淵倒了些貓糧在碗里后就回臥室里寫小說了。 寫小說,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到了下午兩點,程淵才感覺到餓,一個上午,小白也沒有打擾他,程淵開門去了客廳,見小白正無精打采地窩在窩里。 它也很無聊吧,就像那些年的他一樣,不上學的時候就坐在院子的臺階上看著對面的墻發(fā)呆。 “小白,”程淵蹲在離她兩米遠的地上,朝它招手:“過來?!?/br> 小白喵嗚一聲跳出貓窩,跑到他身邊,它把腦袋在他手心里蹭著。 “明天,你就有東西可以玩了,就不會無聊了,”他把小白抱起來:“帶你下去逛逛?!?/br> 小白很溫順,就窩在他懷里不動。 漂亮的少年抱著一只白貓,穿梭在小區(qū)的花園里,程淵抱著它在小區(qū)里繞了兩圈才去門口超市買了兩袋速凍餃子。 下午,程淵繼續(xù)在臥室里寫小說,這次,他沒再把小白一個人丟在客廳,他連帶著貓窩一起拿去了臥室。 房間里很靜,少年的手指在鍵盤上啪啪啪地打字,他身后,一只白貓在飄窗上的陽光里悠閑愜意地舔著爪子。 程淵每一個回頭,嘴角都有淺淺的笑意,即便沒有交流,可這種靜謐的無聲陪伴,對他來說,也是彌足珍貴的。 傍晚,顧黎一放學就直奔程淵住的小區(qū)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這股子新鮮勁,可那個人的身上好像就是有一種魔力,勾著她想要去探尋。 雖然她知道這樣做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這要是放在追星上,那就是私生飯了。 明星都特別反感私生飯,想到這,顧黎嚼口香糖的腮幫子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