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宋天暮趕緊點頭。

    “對了，你是和你哥一個班吧？”池明知似乎擔心自己搞錯。

    “他說在學(xué)校里不能叫他哥?！彼翁炷航K于把禁令說了出來。

    池明知輕輕地哦了一聲，帶他走進了教室。

    陸凱揚正坐在椅子上和旁邊的女生聊天，也不知說到了什么，周圍人都笑起來，那女生笑著拿筆記本扔他，他接住，扔給前桌，幾個人輪流扔，最后筆記本掉在宋天暮腳下。

    陸凱揚抬頭，兇狠地盯著宋天暮。

    于是宋天暮一言不發(fā)地撿起筆記本放在他桌上，并沒多話。

    “你走錯教室了吧同學(xué)？”扎馬尾的女生說。

    “沒有?！彼翁炷涸陉憚P揚的注視下說：“我是新來的?！?/br>
    “轉(zhuǎn)學(xué)生??？你從哪來的呀？”那女生友善地和他聊天。

    宋天暮說了個地名，那女生問：“在哪兒??？沒聽過呢?！?/br>
    “切，你想去?。俊标憚P揚把筆記本扔回去。

    “你再扔！”那女生怒目圓睜，拿英語書扔他，大家又笑了起來。

    宋天暮吸吸鼻子，一言不發(fā)地站在教室門口，低頭看自己的運動鞋。

    他上小學(xué)的時候買過一本安徒生童話，里面的很多故事讀起來都讓他感到不適，比如說夜鶯，皇帝喜歡聽夜鶯唱歌，但很快一個機器夜鶯就取代了真夜鶯的位置，直到皇帝臨死前，真夜鶯回到皇宮，用自己的歌聲挽救了皇帝。又比如美人魚，為了愛錯人的王子獻出自己的聲音換取雙腿，所謂無望，就是你知道沒有結(jié)果但還要去做，你不知道你要做多久才能探到底。

    但最令他不適的，還是丑小鴨這個故事，丑小鴨無論怎樣都會變成白天鵝，因為它的爸媽就是白天鵝，他不懂為什么安徒生把它寫得像個勵志故事。

    此刻他更加理解了這種感覺，當他出生的那一刻一切就注定了：念村子里的小學(xué)，因為天賦平平，所以要比別人更加努力，才能不花多余的錢進鎮(zhèn)子里的中學(xué)，因為爸爸進了監(jiān)獄所以要被同學(xué)排擠。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跟著mama來到這里，他絲毫不覺得陸凱揚的所作所為有什么過分，因為自己和mama確實是闖入者，給他帶來了麻煩，占有了屬于他的一些東西。自己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干凈房間，能在這么好的學(xué)校念書，甚至是能有機會吃到他媽做的飯，都要歸功于這個意外。

    所以他不會給陸凱揚帶來任何麻煩。

    他被班主任安排在第四排，第一個上午幾乎什么也沒聽懂，兩邊的教材不一樣，教學(xué)進度也不一樣，這邊的老師上英語課一個字中文都不講，他不知道對方在說什么。

    午休的時候，陸凱揚和幾個朋友一起去食堂吃飯，周文輝擠眉弄眼地朝他笑，還招手示意他跟上，陸凱揚看見了，虎著臉在周文輝手背上用力拍了一下，周文輝看出來陸凱揚是認真的，只好撇撇嘴走了。

    池明知回頭，在原地站定。

    “走嗎？”

    “哎？”宋天暮愣了一下，“我——我等一會?！?/br>
    “食堂在那邊?！背孛髦獛叩酱斑叄轮?，“沒什么特別好吃的，去找人少的窗口排隊就行?！?/br>
    宋天暮趕緊點頭，說：“謝謝?！?/br>
    “算了，我還是帶你去吧?！背孛髦テ鹚氖滞螅┻^人群，帶他下樓。

    宋天暮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覺，他覺得這個場景他好像經(jīng)歷過，可無論如何他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什么時候有過這種經(jīng)歷，直到差不多十年之后，他坐在空無一物的公寓里看《千與千尋》，白龍握著千尋的手穿過花墻，那一刻漂浮的熟悉感終于跌落在地，可這部電影2005年才登上國內(nèi)的電視，宋天暮為此疑惑了很久，是幻覺嗎？又或者這件事是他想象出來的？

    可與人肌膚相貼的感覺無比真實，他不知道還有什么比這更真實，他被帶到食堂，吃了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面，周圍嘈雜的人聲和池明知的臉都在記憶里栩栩如生。

    還有一件事更加證明了這種真實，在他進入新學(xué)校的第一個禮拜日，陸超英帶他們?nèi)ナ兄行囊患倚麻_的餐廳吃飯，電視機播報著洪水救災(zāi)和捐款情況，陸凱揚問他爸：“你捐多少哦，夠不夠上電視的?！?/br>
    陸超英拿手指比了個數(shù)。

    “哦呦?！标憚P揚撇撇嘴，意思捐的太多。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标懗⑴呐年憚P揚腦袋，“快坐，你想吃什么？”

    “別拍，長不高了！”陸凱揚別扭地躲開。

    “凱揚，天暮，今天叫你們出來，其實是有件喜事想和你們說?！?/br>
    宋天暮抬頭，林子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

    半分鐘之后，陸凱揚猛地起身，黑著臉說：“我不同意，你們敢生下來我就敢把它掐死?！?/br>
    林子淑面色慘白，陸超英被他氣的不行。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

    “我他媽就是能決定！”陸凱揚徹底瘋了，“未成年殺人不犯法，別以為我不敢！”

    說完，他狠狠推開宋天暮，起身走了。

    當天晚上，差不多十一點才回到家的陸凱揚摸到宋天暮的臥室，把已經(jīng)睡著的他拎起來。

    “怎么了？”宋天暮說。

    “勸你媽去打胎?！标憚P揚開門見山，“要不然以后你別想有好日子過?！?/br>
    “我沒這個權(quán)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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