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咬咬牙，把小瓷瓶收在了懷里。

    ……

    老皇帝得了丹藥，吃了后精神立刻就好起來，甚至還能御女。周婕妤也暗暗高興，希望老皇帝能多撐幾年，至少要等她的兒子再大一點。

    這天，皇帝吃了兩顆丹藥，覺得還差一點，又讓周婕妤那幾顆過來，周婕妤擔心地問：“皇上，今天已經(jīng)吃了四粒了，不能再吃了，仙師說過不能多吃。”

    皇帝笑道：“朕吃了這個就覺得精力充沛，不礙事，仙師還說讓一天只吃一粒，你看現(xiàn)在朕每日吃四粒也都好好的，還能上朝。”

    周婕妤想想還真是這么回事，又倒出兩粒給皇帝，然后將小瓷瓶放在了床邊的柜子里，又讓人服侍皇帝去沐浴。

    太康殿一個小內(nèi)侍進來稟告：“婕妤，賢妃與麗妃娘娘來探望皇上?！?/br>
    周婕妤略一思索，道：“你去跟兩位娘娘說，皇上已經(jīng)歇了，讓她們明日再過來吧?！?/br>
    小內(nèi)侍站的不肯動，這話他可不敢對賢妃麗妃兩人說啊，尤其是麗妃那脾氣。

    周婕妤想了想，“那你讓蕭敬蕭公公去說，就說是皇帝的意思?！?/br>
    她有點怕蕭敬，蕭敬不同于太康殿其他對她阿諛奉承的太監(jiān)，他很少笑，總是面無表情，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小內(nèi)侍答應著退了出去。

    老皇帝年紀大了，身子本就虛弱，丹藥越吃越多，再加上縱酒縱色，很快就再次病倒在床上，意識還是清晰的。

    周婕妤不眠不休地照顧皇帝，皇帝睜開眼睛，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別哭啦?！?/br>
    周婕妤心酸，眼淚掉的更多了，“皇上，祥兒與妾該怎么辦呀？求您快點好起來?！?/br>
    她十六歲進宮，現(xiàn)在不過二十出頭，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年紀，即使哭腫了眼睛，也如梨花帶雨一般好看，老皇帝憐惜她，說了幾句心里話，“你的心思朕都明白，要是祥兒再大十歲還可成事，他太小了……不能交給他?！?/br>
    大周西面有羌人，北面有胡人，強敵環(huán)繞，幼主繼位，大周危矣。。

    “朕會好好安置你還有祥兒，放心?！被实墼S諾道。

    第50章

    皇帝眼看沒幾日好活了（御醫(yī)診斷）, 由不得周婕妤擔心, 即使皇帝給了承諾, 她也不敢十分相信, 哭得更加傷心。

    蕭敬端著藥走進來，瞥了她一眼，道：“婕妤娘娘, 皇上需要靜養(yǎng)?！?/br>
    周婕妤止住淚，作出柔弱的樣子，皇帝嘆氣：“罷了，你回你自己的宮里，把孩子也挪回去?！?/br>
    “不！”周婕妤猛地搖頭，聲音有些尖利，“妾就在這里照顧您，祥兒也想念父皇，我們娘倆就守著您?！?/br>
    她已經(jīng)數(shù)次違背的麗妃的意思，若是離了太康殿，身家性命只怕都會捏在麗妃的手里。

    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 沒再駁回去，隨她去了，然后吩咐蕭敬：“明日傳召史彥齊入宮覲見。”

    周婕妤出門時正好聽到了這句話, 心高高地提起來，皇上，這是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吧。

    心不在焉地回到太康殿偏殿，周婕妤看著無憂無慮的兒子, 深悔自己為何要貪心，若是一切都按照麗妃說的做，麗妃或許就不會將她看做眼中釘了，可是心里卻有一個聲音在說，“麗妃為人心胸狹窄，即使處處都聽她的，也不會好過。麗妃厭惡所有受皇上寵愛的女人?！?/br>
    要是麗妃的脾氣像賢妃一樣就好了，周婕妤暗暗地想。

    “母妃，陪我玩嘛！”十一皇子撒嬌般的往她懷里擠，麗妃抱著兒子，突然下定了決心。

    皇帝住的寢殿十分大，用帳子隔成兩塊區(qū)域，皇帝睡覺的地方只得兩名宮女守著，帳子的另一邊遠遠的地方則由侍衛(wèi)守著。夜已深了，周婕妤輕輕地走進寢殿，她每日都來守著皇帝，侍衛(wèi)們沒有阻攔，撩開帳子，兩個宮女正在打瞌睡，見到她嚇了一跳，吩咐跪下來，小聲地請罪。

    周婕妤做了個禁聲地手勢，讓她們出去，宮女們不敢得罪她，只能走到帳子外面候著。

    周婕妤小聲地叫著：“皇上、皇上?！?/br>
    皇上睜開眼看，見到周婕妤，又重新闔上眼皮，他覺得很累，沒有氣力說話。

    周婕妤跪倒他床邊，拿出一份空白的詔書，輕聲說：“皇上，您明日召見史大人后，請您封妾為皇后，再封祥兒為太子。”

    皇帝的眼睛陡然睜開，如利劍一般望向周婕妤，周婕妤忍住心里的懼意，“皇上，太子與惠王都不是儲君之才，大周要是交到他們手上，才危險?；萃醌I給您李道士，讓您吃丹藥，可是那些丹藥都是要人命的！麗妃與惠王圖謀太子之位久矣，惠王恨不得您早日薨逝，他才能繼承皇位?！?/br>
    惠王在皇帝心里一向是乖巧貼心的好兒子，而在周婕妤說出來就仿佛是財狼一般?；实垩例X咬得咯吱咯吱響，費盡力氣吐出一句話來，“召太子與史彥齊來?！?/br>
    周婕妤忙說：“召史大人就行，您讓太子來做什么，太子不是好人，他也巴不得您好，而且太子素來冷酷無情，對兄弟們沒有友愛之心，若是太子繼位，祥兒也沒了活路?！?/br>
    其實太子有這樣的惡名，都是拜老皇帝所賜。最開始劉禎初為太子之時，勤勉上進，敬愛君父師長，友愛弟妹，兼之少年才俊，儀表堂堂，官紳百姓們見了太子，紛紛稱贊其是社稷之主，是大周的希望。

    老皇帝剛開始還歡喜，后來態(tài)度就微妙起來，若是太子得盡民心，那么置他這個皇帝于何位置？之后就看太子越來越不順眼，太子辦事，不管是好或者不好，他總能找些問題出來斥責太子，日子久了，再加上皇帝故意的引導，太子的名聲越來越差。

    是以，周婕妤說：“聽說，太子在北宮日日咒罵您早死呢！”

    老皇帝大聲喘氣起來，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快傳太子?！?/br>
    周婕妤膽戰(zhàn)心驚，唯恐被帳子外面的人聽到皇帝的喘息聲，忙用被子捂著他的口鼻，哀求道：“您就答應我吧，祥兒聰慧，您也常常夸贊他，他做了皇帝，是大周的福氣啊。”

    皇帝的眼睛瞪的如銅鈴，目眥盡裂，周婕妤心知這是她最后的機會了，明日皇帝見了太子，她就再也沒法翻身，低聲道：“皇上，只要您立了妾做皇后，祥兒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子，太子又被囚禁在北宮，到時候祥兒繼位，不會有任何阻礙。”

    她按得太緊，只顧著說自己的話，沒留神皇帝，突然感覺手下沒有動靜了，這才發(fā)現(xiàn)，皇帝不知什么時候已沒了呼吸，只一雙眼睛還睜著。

    周婕妤愣了一秒鐘，帳子外面?zhèn)鱽韺m女的聲音，“婕妤娘娘，皇上醒了？奴婢們進來服侍吧？”

    “不、不用，皇上睡著了，你們進來反而吵到皇上了?！?/br>
    兩個宮女就待在帳子邊上，隱隱聽到周婕妤在說什么，偶爾來處一絲哭聲，以往周婕妤也常常在皇帝面前哭，以此來博得皇上的憐惜，宮女們不疑有他。

    周婕妤伸手闔上皇帝的眼皮，狠狠地掐了掐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实塾袝r在這里批閱奏折，筆墨都有，她提了筆墨，仿照以前看過詔書的樣子，以皇帝的口吻匆匆寫在詔書上，內(nèi)容是廢除太子，封周氏為皇后，立十五皇子劉祥為太子，寫好之后，在床架左邊的一個隱秘的柜子里找出玉璽，輕輕地按下去。

    一切準備好了后，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周婕妤突然大喊一聲：“皇上駕崩了！來人?。　?/br>
    這一聲下去，在整個大殿里回蕩，立刻就人去報了蕭敬，蕭敬面色嚴肅，先不去看皇帝，而是命令太康殿的侍衛(wèi)守好大門，不許任何人進入，然后才去了皇帝的寢殿。

    周婕妤伏在皇帝身上哭泣，見他進來，擦干眼淚，從懷里掏出一份詔書來，展開給他看，“蕭公公，這是皇上臨終前留下的遺旨，皇上封本宮為皇后，十五皇子為太子，還請您現(xiàn)在著人去請史大人進宮，商議皇上的后事，及十五皇子登基的事情?！?/br>
    蕭敬不動神色看著詔書，字體潦草，筆力柔和，很明顯是女子所書，周婕妤道：“皇上口述，本宮執(zhí)筆，這是皇上的意思，連玉璽也是皇上親自蓋上的，蕭公公，您不信么？”

    周婕妤將詔書又收回懷里，“您快去叫史大人進宮，我會把詔書交給史大人?！?/br>
    蕭敬嘆息一聲，“我信，皇上疼愛十五皇子，還曾說所有的皇子之中，只有十五皇子最像他。”

    周婕妤一喜，“那您就快快去召史大人吧，國不可一日無君，今日早朝，十五皇子可去太極殿，由史大人宣讀詔書。此事千萬要瞞著麗妃與惠王?！?/br>
    蕭敬神色暗了暗，面上還是作恭敬狀，“臣都記下了，這就去辦?！?/br>
    蕭敬沒有出宮去召史彥齊，徑直去了北宮。太子沒有歇息，穿得整整齊齊，端坐看書，見他進來，站起身，“蕭公公?！?/br>
    “皇上駕崩，殿下即刻隨臣去太康殿?！笔捑撮_門見山地說，“雖然臣讓人守住了太康殿不許任何人出入，但是麗妃經(jīng)營宮中二十載，只怕此刻消息已經(jīng)傳到她那里，惠王若是提早一步進宮，您就失去了先機?！?/br>
    至于周婕妤詔書的事情，他簡單地說了幾句，沒有過多在意，皇帝已駕崩，誰還關心周婕妤手里的詔書是不是真的？

    太子肅穆，無須蕭敬多言，立刻去換上一身素衣，他對陳安耳語幾句，才與蕭敬出了殿門，兩人趁著夜色，匆匆趕去太康殿。

    陳安則立刻回了東宮，去見衛(wèi)蘭亭。第二只靴子終于落下來，蘭亭拿了太子給的半枚虎符，召集東宮三十侍衛(wèi)，守在宮門口，只等著惠王羊入虎口。

    東宮處在皇宮之內(nèi)，雖然有侍衛(wèi)，但只有區(qū)區(qū)三十人，甚至遠遠比不上在外開府的惠王。但是親王進宮，不得帶兵器與侍衛(wèi)，這三十人對付惠王綽綽有余，只消惠王一進宮，就可以捉住他，蘭亭順利地完成了這個任務。

    惠王被五花大綁，口里塞著布，蘭亭笑道：“別擔心，又不會要你的命，請你去東宮做客，怎么樣？”

    兩個侍衛(wèi)將惠王裝進大麻袋里，直接抬回了東宮，蘭亭隨手指了一處柴房，讓人將惠王關進去，拍拍手，“我的事情做完了，陳安，你去稟告太子吧?！彼p輕一笑，“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是皇上了?！?/br>
    陳安道：“您不跟小的一起去？”還可以在太子面前請功。

    “我累了，想回去睡覺了，太子那邊應該也沒我什么事?！?/br>
    蘭亭回了東院，青梨與葡萄擔心的不得了，蘭亭安慰她們：“沒事，沒事，安心睡吧?！?/br>
    兩人服侍她躺下，青梨臉色煞白，“嚇死奴婢了，奴婢差點去找賢妃娘娘，真擔心您啊?！?/br>
    “是好事呢，”蘭亭道，“也許明天你們家主子就要升官發(fā)財了?！?/br>
    青梨苦著臉，“您還開玩笑！崔孺人那邊的人聽到動靜，還出來問了，奴婢胡亂搪塞過去了，幸好太子妃不在?！?/br>
    第51章

    江氏的母親時不時地生病, 在太子被關在北宮的這兩個月, 每隔幾日她就回娘家侍疾。她是東宮的主母, 自有令牌可以進出皇宮。

    這可有意思了, 眼看太子大事可成，江氏不安安分分待在東宮，反而意圖出宮回娘家避難。不知明日知道太子登上大寶, 那臉色會是怎么樣的？蘭亭暗暗地想。

    蘭亭閉上眼睛，腦子里回想之前的刀光劍影，剛才在青梨與葡萄面前裝出來的鎮(zhèn)定消失了，不由地裹緊被子。

    真是兇險啊，惠王雖然只帶了兩名隨從太監(jiān)騎馬進宮，但是宮里有禁軍輪流值守。幸好東宮的三十名侍衛(wèi)也屬于禁軍之列，穿上一樣的衣服，趁著夜黑，看不清面容，才能渾水摸魚把惠王給抓住。

    只希望太子這會兒已經(jīng)控制住了宮廷禁軍的指揮權吧。

    蘭亭翻了個身，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只是睡得不大安穩(wěn), 一晚上醒了很多次，青梨守在床邊替她值夜，“良娣, 天還沒有亮呢，您再睡一會兒?！?/br>
    再次醒過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日光透過窗欞透進來, 將屋里映得亮堂堂，蘭亭坐起身，怔怔地著日光的斑駁。

    青梨與葡萄歡天喜地地走進來，“良娣，您總算醒了！陳安公公剛才來看您了！”

    陳安又不是太子，蘭亭沒多大觸動，任由兩人替她梳洗換衣。

    葡萄歡喜地說：“太子殿下，不，應該是皇上，登基了！昨夜大行皇帝突然薨逝，今日早朝時，咱們殿下就登基了。”

    青梨還說：“皇上早朝完留在太極殿與大臣們商議大行皇帝后事及新帝登基的事情?！?/br>
    看來這個消息應該都傳遍整個大內(nèi)，東宮人人臉上都帶著喜氣，都有點苦盡甘來的意思。

    蘭亭用完早膳后，陳安又過來了，以前他是太子得用的人，現(xiàn)在是新皇身邊的紅人，旁人待他更加恭維客氣，他還沒進東院，宮人們就為他傳報。

    陳安一點都不含糊，畢恭畢敬地給衛(wèi)蘭亭行禮，口稱：“娘娘！”

    東宮只有太子妃才有資格被稱為娘娘，現(xiàn)在作為皇帝的嬪妃稱呼娘娘倒也說的過去，只是不知太子登基，對東宮的嬪妃該怎么封賜？蘭亭心思轉(zhuǎn)了許多，但沒顯露出來，給陳安賜座，讓人上了好茶。

    陳安連連道：“不敢當，小的站著回話就行。”

    從昨夜他徹底知道了衛(wèi)氏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東宮三十侍衛(wèi)本是太子關鍵時刻保命的法寶，可是太子卻把這三十侍衛(wèi)的控制權給了衛(wèi)氏，更不用說衛(wèi)氏昨夜協(xié)助皇上捉住惠王立了大功?；噬戏址夂髮m，衛(wèi)氏至少也能得一個貴妃的位置，甚至還有可能問鼎后位。

    “皇上現(xiàn)在太極殿與大臣們議事，晚些時候再過來看望您。后宮主事本是賢妃、麗妃兩位娘娘，但如今麗妃與賢妃都病了，不過出來理事，還須麻煩您?！?/br>
    “賢妃也病了，嚴重嗎？”新皇登基，惠王一脈不會得好，麗妃病得理所當然，怎么賢妃也病了，難道劉禎這是在為高充容掃除所有障礙嗎？

    陳安忙說：“不嚴重，賢妃說她精力不濟，無法打理后宮事務，皇上登基，后宮事務理當交給他人。”

    蘭亭想了想，問道：“充容娘娘那邊怎么樣？”

    陳安道：“皇上已經(jīng)派人將充容娘娘迎進了壽安宮。太后的封號須等大型皇帝下葬后再封?！?/br>
    蘭亭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