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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的冰雹終于砸不到身上了。 溫無玦吐出一口氣,整個人虛浮無力地從那人的胸膛前抬頭,便瞧見弧度清晰好看的下顎線。 蕭歸? 蕭歸微蹙著眉頭,也心神不定。 在他印象中,曾經何時,溫無玦也是征戰(zhàn)沙場,敢單槍匹馬孤軍深入的大將,曾在萬人軍陣中單挑敵軍首領,凱旋而歸。 曾經的赫赫戰(zhàn)神,如今卻面無血色,全身虛軟,脆弱得不堪一擊,只剩一把清瘦的骨頭,輕得幾乎讓蕭歸感覺,他微微一用力就可以碾碎了他。 溫無玦愣了半晌,感受到身前懷抱的溫熱遲遲不放,便道:“皇上,可以放下臣了?!?/br> 蕭歸嚴重懷疑他現(xiàn)在根本連站立都無法支撐。 官道附近寥無人煙,驛站里也沒有像樣的桌凳,只有些粗糙的硬木杌子。 于是他抬腳一勾,將一張杌子移了過來,皺著眉小心翼翼地松了手。 事實證明,溫無玦高估自己的體力了。 蕭歸剛松了手,他便覺得渾身虛乏,冷汗直冒,適才砸到冰雹的肩膀也隱隱痛起來。 蕭歸冷眼瞧著他像只受傷的雪狐一般,軟軟地倒了下去。 在跌到地面的最后一刻,蕭歸一把攏住他的腰,往自己身上,嘴欠地調侃道:“相父就別逞強了。” 他長腿一跨,坐在溫無玦剛剛的杌子上,而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可剛坐下,蕭歸便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個姿勢怎么那么奇怪? 溫無玦自個兒頭暈目眩,分不清眼前景象,只能本能地攥著面前的衣襟不至于讓自己跌下去。 蕭歸低頭看著胸前披風上的手,骨節(jié)勻稱修長,白皙透骨,修剪整齊的指尖帶著點紅潤,出奇地好看。 從手上移到臉上,他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著他相父的臉。 很病態(tài)的蒼白,冷汗微微,眉毛黑而柔順,不濃不淡、恰到好處地覆在眉骨上,形態(tài)靜美。 蕭歸看得出了神,他從未見過哪個男人的臉像他相父這般干凈清秀,臭男人們似乎都是滿頭大汗,皮膚也沒這么細膩平滑。 他不自覺地伸出了手,摸上他的臉頰。 手感真好。 頭發(fā)也很細很軟,沒有一點毛躁,梳理得青絲如瀑。 蕭歸的手越來越大膽,從頭發(fā)絲往下,剛碰到溫熱的后頸。 驀地,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你在干什么?” 蕭歸一哆嗦,手上一頓,便見溫無玦不知什么時候恢復了神志,眼中漸漸清明。 真煞風景。 蕭歸心里罵了一句。 他的手停住了,然而飄忽的心思卻像青藤一般綿延不絕。 他大言不慚道:“相父的頭發(fā)亂了,朕幫你理理。” 溫無玦盯著他片刻,神色不定,好久才平靜道:“謝了,不必?!?/br> 這個坐在別人腿上的姿態(tài)讓他格外不舒服,似乎是女人一般。 可溫無玦似乎忘了,他現(xiàn)在比任何一個普通女子都虛弱。 “相父就別逞強了,難道你想躺地上?” 蕭歸將他的狐裘給他裹好,還難得好心地伸手夠到旁邊桌上的水壺,一摸壺身,還有點熱,便給他倒了杯水。 溫無玦不是鉆牛角尖的人,索性接受了自己連站都站不起來的事實,反正也有人愿意伺候,兩個大男人還還害什么臊? 他就著蕭歸的手,喝了半杯溫熱的水,身上一暖,頓時舒服了許多,只是肩膀處仍然隱隱作痛,連帶整條手臂都幾乎抬不起來。 莫不是傷到筋骨了? 一場來勢洶洶的冰雹在持續(xù)了兩三刻后,終于停了。 兵馬也撤到林子里了,李凌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一踏進驛站便被眼前一幕嚇了一跳。 皇上抱著丞相坐著? 他眼皮跳了跳,怎么看怎么覺得詭異。 蕭歸臉皮比城墻還厚,向來我行我素的主兒,沒覺得半點奇怪,只抬眼問他:“兵馬安頓好了?” 李凌垂手答道:“已經安頓妥了,還好撤得及時,士兵幾乎沒有受傷。至于馬匹,還得明日再看看?!?/br> 蕭歸“唔”了一聲,“這個驛站連張榻都沒有嗎?” “回皇上,這是烽火臺附近的信使驛站,先帝改制之后,便只供人停腳,不供過夜。如果要有榻,恐怕要到下個驛站?!?/br> 從這里距離下個驛站還有三四十里,此時過去,顯然不可能。 溫無玦也在心里盤算著,今晚落腳何處? 本來按他的計劃是通知蕭歸后連夜趕回去,但現(xiàn)在體力不支,天氣不明,似乎不可能了。 李凌找了驛站的老爹帶人過來把里邊的隔間收拾出來,鋪了厚厚的稻草,上面蓋一層皮毛織物,拿軍中的棉被出來,就跟所有士兵一般,蕭歸也得將就一晚。 不過這對于皮糙rou厚的蕭歸來說,完全不是事。 等了半天,陸嘉終于趕著馬車回來了,馬似乎受傷嚴重,一直低低嗚咽著。 溫無玦掙扎著向外看去,“皇上,讓臣下來吧。” 蕭歸擰了擰眉頭,手掌握著他瘦軟的腰,沒有松手。 他一言不發(fā)地抱著他站了起來,走到外面。 溫無玦考慮到自己不一定能走,便由他去了。 冰雹過后,冰渣子遍地,開始融化,兼之北風呼嘯,此時外面更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