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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風(fēng)吹一夜?jié)M關(guān)山(古言1V1)在線閱讀 - 第六十章刀出鞘(3)

第六十章刀出鞘(3)

    得勝的陰熾軍很快從堡壘中搬出了捆扎成包的糧草物資,馬廄中的胡馬被放出,陰熾兵駕馬攜帶著糧草于瘡痍遍布的樊軍軍營里沖出,在那搖搖欲墜的堡壘下略略整軍,隨后分為四隊,分別從不同的方向奔向山坳盡頭,隱入茫茫山野之中。

    荒蕪的空地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人,那人于堡壘下朝沉蕁所在的方向調(diào)轉(zhuǎn)馬頭,片刻之后,他點(diǎn)燃火把扔進(jìn)堡壘下方,火舌嘶嘶地朝上卷著,很快兇猛地吞沒了整座堡壘。

    沉蕁的眼睛被那沖天的火光晃了一晃,再一定睛時,那人已消失不見。

    從陰熾軍發(fā)動攻擊再到撤退,整個過程用時叁刻鐘多一點(diǎn),稍后樊國援軍趕到這片被鮮血浸透的土地上時,這里將只剩下遍地的尸殍殘旌和無數(shù)陰風(fēng)中悲鳴的亡魂。

    沉蕁朝對面高地上看去,那里的兩個小灰點(diǎn)已朝遠(yuǎn)處移去,她低嘆一聲,對猶處于震撼中的徐聰?shù)溃骸白甙?。?/br>
    沉蕁在蟠龍嶺附近與榮策營匯合,領(lǐng)著五千兵馬,于天亮之前進(jìn)了望龍關(guān)關(guān)墻下的城門。

    崔宴立于城樓之上,俯身瞧著沉蕁駕馬而過,朝揚(yáng)起臉的她頷首示意,臉上有淡淡的喜色。

    沉蕁親自帶著孫金鳳和馮真到大營西邊安頓榮策營將士,遇到正帶領(lǐng)陰熾軍去往沙地的謝瑾。

    剛回到關(guān)內(nèi)的陰熾兵牽著搶來的胡馬,不時扶一下馬上馱的糧草,拎著血跡干涸的兵器從她不遠(yuǎn)處魚貫而過,這支隊伍沉默無聲地接受著來自營地四周的注視,染了血的衣袍破碎而凌亂,臉上的面具依然陰冷而兇惡,這令他們看起來殊無任何勝利的激動和喜悅,平靜地似乎像是蟄伏的野獸在日出前一次平常的覓食歸來而已。

    謝瑾牽著馬行在隊伍中段,他手里還握著長槍,身上的衣袍被劃破了,殘破的衣襟內(nèi)露出大半個胸膛,刀痕交錯在他身體上,新染的血和新添的傷痕令他如他面具上的兇獸一般,散發(fā)出隱隱的狠厲和殺氣,這是平常青松朗樹的謝瑾的另一面,是他歷經(jīng)殺戮所凝練出來的危險而又內(nèi)斂的芒鋒,此刻在初露的晨光下畢顯無余。

    沉蕁遠(yuǎn)遠(yuǎn)瞧著他,他亦朝她轉(zhuǎn)過身來,她正想上前,斜地里插來一人,是軍需官鄧廣。

    謝瑾也就轉(zhuǎn)了身,與鄧廣交涉著事宜,沉蕁瞄了他兩眼,領(lǐng)孫馮二人去了劃給榮策營的營帳區(qū)。

    進(jìn)了大帳,孫金鳳“撲通”一聲朝她跪下來,放聲哭道:“總算又能跟著將軍了!”

    沉蕁亦是熱淚盈眶,趕緊扶起她,笑道:“你受苦了,因我之故連累你被軟禁半年多,我卻一直無法救你出來,你不怪我?”

    孫金鳳道:“將軍的難處我明白,反正沉淵那小子也不敢真的拿我怎樣,我知道,總有一天我能回到將軍身邊,跟著您痛痛快快地干上幾場!”

    沉蕁失笑,“剛出來就想干,干什么?這會兒沒有讓你干的。你和馮真先好好地在這里cao練,這批榮策營的將士不是以前的那些人了,你們調(diào)教好了,還有事要你們?nèi)プ??!?/br>
    她與孫金鳳和馮真說完事,回了自己的中軍大帳,崔宴等在帳內(nèi),兩人打了一個照面,臉上都露出一絲如釋重負(fù)的表情。

    “崔軍師猜猜,樊王會是什么反應(yīng)?”沉蕁到大帳角落里的水盆里洗了手,拿張布巾邊擦邊問。

    崔宴面上有隱隱的笑意,“氣得暴跳如雷,但應(yīng)該會忍氣吞聲,仍然按兵不發(fā)。”

    沉蕁瞄了他一眼,道:“且看著吧,總之咱們以不變應(yīng)萬變,昨兒我給軍師的那幾張騎兵陣法圖,重騎營的人開始cao練沒有?”

    崔宴應(yīng)道:“今日一早便到營地外cao練了,將軍要去看看么?”

    沉蕁想了想,“今兒不去,下午我去靖州城一趟,軍師給我的幾個撤退點(diǎn),我去親自瞧瞧?!?/br>
    “那我派幾名衛(wèi)兵跟您一同去。”

    “不用?!背潦n笑了起來,“崔軍師以往,也是這般事無巨細(xì)地替謝瑾安排么?聽說自他十歲出頭進(jìn)了軍營,就一直跟著你,難怪他也是這樣謹(jǐn)慎周到的性子——當(dāng)然,該狠的時候也狠得起來,有時候說話也挺難聽?!?/br>
    崔宴一愣,接著也笑了,笑聲難得流露出幾分爽朗,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說了一句,“云隱為何對將軍如此,我有些明白了——您若沒有其他吩咐,那我就先出去了?!?/br>
    沉蕁叫住他,遲疑道:“謝思那小鬼……”

    崔宴意有所指地說:“謝思聰穎機(jī)靈,稍稍一點(diǎn)就透。”

    “不是,”沉蕁搖頭,“他對我怎樣我都沒話說,畢竟暗軍這事是因我而起,只是他大哥本不想帶他來的,因為我的關(guān)系才帶了他來……總之,還請軍師多看著他些?!?/br>
    “您不說我也會的,放心好了?!贝扪缥⑽⒁恍?,撩帳出去了。

    午后沉蕁獨(dú)自騎馬出了軍營,往望龍關(guān)下的靖州城走。

    今日天氣頗為晴朗,從望龍關(guān)到靖州城約莫騎行一個多時辰,她到靖州城內(nèi)時,日已偏西,城內(nèi)有些百姓得知近期邊關(guān)局勢緊張,已經(jīng)陸續(xù)南下避禍,因此同她上次到靖州城時相比,街道上冷清了許多。

    沉蕁悠閑地在城內(nèi)瞎逛,難得多日來有如此輕松的一刻,她看完崔宴安排的幾處線路后,突然又想起她從上京運(yùn)來的幾箱東西現(xiàn)在還存在謝瑾的府邸中,一時興起,打了馬往那所宅子走,不一會兒就到了后院的角門邊。

    她有幾件東西放在那批箱籠中,想去拿回來又不想驚動府邸的管事,因此想做一回梁上君子,取了東西就跑。

    她把馬栓在街角的一棵樹下,緩緩踱步過來,觀察了一下周圍,等到天色全黑的時候,從馬上取了繩鉤甩過去,攀著繩子翻過了院墻。

    她一面收繩,一面嘖嘖感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院子儼然大變了一番模樣,那管事腦子雖然不太靈活,做事倒是絕不含糊。

    小小庭院里小橋流水,假山紅亭,頗有幾分上京城內(nèi)謝府的韻致,后院正房所在的屋子被擴(kuò)建成二層的小樓,軒窗菱格,闊廊深檐,此刻寒月清霜,庭院雖美,但悄靜落寞,顯是長久無人居住。

    沉蕁想到上回來這里時的情形,心頭不覺一酸。

    院子修整好了,花了這樣多的錢和精力建成了靖州城里難得一見的精致府邸,卻又人去樓空,徒留一院孤寂。

    她潛進(jìn)小樓,摸到廂房里,就著月光找到自己的幾個大箱籠,找出東西準(zhǔn)備走,忽又有些好奇樓上的格局,順著樓梯輕手輕腳地上了二樓。

    這一看之下,腳步就再挪不開了。

    二樓的樓梯盡處是一間敞軒,垂著一半帳幔,欄桿盡處的一張木榻上,這府邸的主人身上蓋了一張?zhí)鹤?,胳膊斜靠在墊子上,正支頤沉睡著。

    角落里悄無聲息地燃著一盆銀骨碳,從炭火燃燒的情形來看,應(yīng)該已經(jīng)燃了一段時間。

    沉蕁把東西放在樓梯口的架子上,躡手躡腳地走近他。

    月色華光傾泄一地銀白,有一半被帳幔虛虛擋住,謝瑾的輪廓在帳幔后的陰影里,和他臉上的面具一樣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她沒能管住自己的腳,又前進(jìn)了小半步。

    他許是趕回來處理府邸里的雜務(wù),處理完后又急著趕回軍營,只想在此處小憩片刻,卻又因疲憊至極不小心睡了過去,因此身上穿的還是一身黑袍箭服,護(hù)臂革帶都未曾取下,塌邊還搭著長槍。

    因著面具的關(guān)系,他大概側(cè)睡不舒服,又不喜歡仰著睡,所以用了這樣一個對于睡眠來說不太合適的姿勢。

    沉蕁心里泛起一陣疼痛,覺得他面具下的眉頭一定是微微皺著的,想伸手去替他揉開,卻又無從下手。

    她躊躇又躊躇,掙扎又掙扎,最后只將那張滑到他腰下的毯子輕輕往上牽了牽。

    剛轉(zhuǎn)身,手腕被人握住,像是被套上了一個鐵箍一般掙不開。

    下一刻天旋地轉(zhuǎn),人已經(jīng)被抱到塌上,謝瑾的臉就在她上方,透過帳幔的月光變得朦朧幽暗,卻更襯出面具下那雙光彩灼熠的眸子,他箍著她的腰肢,朝她俯下身來。

    “既來了,為什么又要走?”

    他方才在這里小憩的時候,看見她從院墻那兒翻下來,心癢癢地在這兒等了她很久,好不容易她上來了,也走到了他身邊,他以為她會像叁年前那個月夜那樣吻他,哪知卻等了個空,期待中的吻沒落下來,人還要就此離開,真是令他既失望又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