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次日晴空,庭院里的積雪堆了一地,鑲著胡蘿卜的雪人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了一夜,清早太陽還沒蘇醒阿弗與陸澤已經(jīng)開始鬧騰了,景巧白卉直呼腦仁嗡嗡疼。 “慢點,雪地滑……” 話還沒說完阿弗一個哧溜撞碎了雪人,雪人的眼睛鼻子可憐兮兮的掛在下巴上。 景巧撈起阿弗給她清掃身上的雪,聽見敲門聲眉頭微皺:“這時候誰來敲門???” 白卉去開門:“會不會是過來拜年的鄰居?” 門一開,是幾名士兵,灰塵撲撲的模樣,滿臉寫著焦急二字。 白卉回頭看景巧,景巧立馬前去招呼。 一般來說,是個人都不會在新年叨擾他人,而如今這模樣,應(yīng)該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領(lǐng)頭的侍衛(wèi)進門就問:“侯爺呢?” 白卉往屋子里指:“還沒醒,是有什么大事嗎?要不哥兒幾個隨奴婢進去吃口熱茶暖暖身子?” 侍衛(wèi)擺手:“這事耽誤不得,還請姑娘去請侯爺,就說是瀛州發(fā)生了大事?!?/br> 瀛州? 那不是陸謙服刑的地方嗎? 景巧聰慧,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趕緊差白卉去屋里叫人,自己牽著阿弗去別處。 阿弗乖乖的跟著景巧走:“阿弗還沒玩夠?!?/br> 景巧哄她:“一會兒再玩,我們先去廚房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好不好呀?” 陸澤抓著阿弗的手:“景巧jiejie,是爹爹要回來了么?” 景巧面露難色,雖然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通過那幾名侍衛(wèi)的神情推斷,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哪里敢讓陸澤知道,也虧得小孩心思粗礦,稍稍打幾個馬虎眼也就過去了。 白卉敲了兩聲門陸啟才有回應(yīng)。 門開,他一身中衣,才睡醒的模樣,嗓音沙啞,聲音很低,怕吵著里面的人。 “怎么了?” 白卉如實匯報:“方才有幾名差使過來,說是……瀛州出了大事,還請侯爺過去定奪。” 聽到瀛州二字陸啟已經(jīng)開始拿衣服往身上套了,走到門口時房間里的二公主也醒了,撐著腰身喊他:“陸啟?!?/br> 陸啟停住:“我有事,一會兒過來?!?/br> 話畢人就沒了。 二公主一臉霧水的問白卉:“大清早的這是怎么了?” 白卉替她穿衣服:“瀛州來了人,說是出了事,可能與陸謙少爺有關(guān),侯爺過去處理了。” 二公主愣了片刻后趕緊爬起穿鞋。 陸謙這個人她還有印象,幼時受教與陸啟之際常與陸謙會見,她記憶中的陸謙是一位特別溫柔的大哥哥,會抱著她上馬,還會陪著她一起去爬山,待她如同親meimei一般。 可是后來好景不長,陸謙被人扣上了個大逆不道的罪名,差點連累陸氏一族。 若不是陸謙與陸家并無血緣關(guān)系,恐怕陸家早已沒落在那一年的漩渦之中。 這么多年,陸謙都不曾往家里寄過一封書信,怕的就是遭人口舌。 這樣一個好人,獨自一人吃了那么多的苦,上天到底還要怎樣懲罰他? 陸啟那雙顫抖的雙手幾乎是握不住東西,煞白的臉色蒼弱無力,沉默片刻后只是輕輕揮手示意侍衛(wèi)離去。 這一日陸啟把自己關(guān)在了書房里。 二公主看著擔心,可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阿弗當然是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隱約能感覺出來氣氛不太樂觀。 夜里等阿弗入睡后二公主拿著披風罩在了陸啟的身上,二人坐在空蕩蕩的庭院里吹著點月色。 “不冷嗎?” 陸啟下意識搓了搓二公主的手背。 二公主實在是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只是站起來將陸啟的頭摟在了腰上,一下又一下輕輕的拍打著。 良久過后,陸啟才開口:“少炎……沒了。” 瞳孔微震,卻說不出話來。 陸啟抓住二公主的手又重復了一句:“少炎沒了?!?/br> 今日軍中來信,陸謙被落石意外砸中,等救出時,呼吸全無,目前尸身已經(jīng)在往這邊送了,今日的侍衛(wèi)就是提前回來報信的。 庭院里有蟲子在叫,倒也不算太凄涼,二公主沉默許久:“你懷疑有人在背后動手腳?” 陸啟抬頭盯了她許久后才點頭。 這件事情一出來,陸啟就派了暗探去陸謙客死的地方暗訪,意圖已經(jīng)是很明顯了。 瀛州確實是個危險的地方,可是陸啟有親自去打點過,按理來說并不會發(fā)生意外。 可是據(jù)瀛州回來的人說,陸謙喪命的地方并非危險地帶,而那些落石的顯然是有人刻意擺放的。再者,陸謙被亂石砸中后只是昏迷不醒,可沒過多久,人就一命嗚呼了,種種事跡看來怎么會不可疑呢? 二公主倒了杯茶給他:“其實你心中有懷疑的人對吧?……是禹王?” 這些天,二公主總能在陸啟的辦公文書里提取出禹王二字,她雖然沒有細究,可也能想到,陸啟在調(diào)查禹王,那么為什么要調(diào)查禹王呢,那必定是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陸執(zhí)調(diào)查禹王在先,陸啟窮追不舍在后,緊接著陸謙就出了事,如果說這只是巧合,應(yīng)該沒人會信。 其實在陸啟心中二公主一直是一個天真無知的小孩,他竟然不知二公主的心思其實也細膩到了如此地步。 二公主懂他心中的想法,故而笑了笑:“其實我什么都懂,只不過,你從來不跟我講,以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還要這樣嗎?” 陸啟也笑了,嘆氣無奈道:“是啊,你已經(jīng)長大了,懂得比我還要多,可在我心中,你永遠都只是個孩子。” 其實關(guān)于禹王的事情,陸啟已經(jīng)差不多摸出了門路,只不過還有待確認。 他直言道:“你還記得你曾經(jīng)告訴我禹王曾經(jīng)要找一位婦人嗎?” 二公主皺眉點頭。 陸啟繼續(xù)說:“少瑄已經(jīng)查清楚了,禹王要找的那位婦人曾經(jīng)是負責接生貴妃的嬤嬤?!?/br> 二公主突然打斷:“接生的嬤嬤?” 陸啟抿唇點頭。 貴妃生育那年她并未出生,可小時候聽宮里的老人講,禹王誕生那年宮中發(fā)生了好幾件怪事,傳著傳著就成了迷,后來那些老人離世后,貴妃生子一事也就沒了下文。 二公主忽然胸口發(fā)悶,心緒無法平靜了,她總覺得禹王身上藏著大秘密,從前不覺,如今細思極恐:“他找接生的嬤嬤干嘛?與貴妃有關(guān)?” 陸啟足足停頓了半晌,還是二公主搖了他兩下,陸啟才道出實情:“根據(jù)少瑄的調(diào)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禹王可能不是貴妃的親生兒子,龍嗣另有其人?!?/br> 這話嚇得二公主打翻了茶壺。 二公主驚詫:“你是說……禹王他……” 畢竟茲事體大,二人回到了書房,合上門窗后才敢繼續(xù)。 二公主踱步:“此事當真?我幼時聽宮里的老嬤嬤說,貴妃生禹王那年宮里意外走水,難不成是有人刻意為之?那貴妃的孩子豈不是已經(jīng)沒了?” 陸啟皺眉:“我想那個孩子應(yīng)該還在這個世上,否則禹王不會費盡心機的去找接生嬤嬤?!?/br> 她口干舌燥的撐住桌面,竟沒想到有人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貍貓換太子。 半晌后,她問:“這事可是真的?” 陸啟回:“八九不離十。以少瑄的脾氣,沒有九成的把握,他不會傳信給我。只可惜,我還沒有找到那嬤嬤調(diào)換的龍嗣,嬤嬤就讓人給暗殺了?!?/br> 二公主煩躁舔唇:“沒想到禹王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陸啟冷笑一聲:“膽大包天的恐怕不是禹王,而是另有其人?!?/br> 貍貓換太子那時禹王還在襁褓之中,自然不可能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真正可惡的是禹王背后的人,而這個人換孩子的目的又是為何,恐怕才是最緊要的大事。 二公主握拳砸在桌子上:“不管是誰,敢禍亂后宮,罪不容誅?!?/br> 陸啟拍拍她的肩膀:“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br> 二公主:“你說。” 陸啟拿出筆墨推著二公主前去坐下:“少瑄發(fā)現(xiàn)禹王在永安養(yǎng)了一大批死士,目前我需要一個人把此消息透露給皇上。你知道的,我們陸家與禹王有私仇,顯然這件事不能由我們挑開,否則就會變質(zhì),太后皇上也會心生疑慮,我需要你把以前阿弗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太后,太后是個聰明人,自然就會去調(diào)查禹王?!?/br> 二公主幾乎從位置上彈起:“你是說禹王準備謀反?” 冷眸微垂:“等他謀反就晚了?!?/br> 二公主良久說不出話來:“陸啟,你說當年換孩子的人,會不會就是沖著皇位來的?” 陸啟看過去,眼神里沒有一絲詫異,想必是已經(jīng)猜到了。 二公主又說:“除了皇位,我想不出來換孩子的其他理由了,當年父皇甚是寵愛貴妃,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她,當時禹王的降臨讓多少后宮婦人后怕,若非禹王自個不爭氣,恐怕江山早就已經(jīng)在他手里面了,禹王并非良善之人,若天下給了他,所有人都得受罪?!?/br> “既然那個人想要禹王得到皇位,那就不可能沒有任何動作,這些年,朝中與禹王走得最近的人……是平陽候!” 瞳孔下意識放大,二公主緊緊抓住陸啟的手臂,再看陸啟的表情,他似乎又知道了。 二公主結(jié)巴指他:“是平陽候?” 陸啟沒正面回答:“凡事都要講證據(jù),你別瞎猜了?!?/br> 二公主哪里止得住,越想越有跡可尋:“我依稀記得平陽候的夫人與貴妃幾乎同時懷有生孕,只可惜孩子一生下來就夭折了?!闭f到此處,二公主一拍桌子從位置上站起:“禹王是平陽候的兒子!是與不是?” 二公主眼神里的鋒利與篤定引得陸啟發(fā)笑。 他回:“一切都會有答案的?!?/br> 因為整件事情的浮出水面,二公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搓著胳膊說:“禹王是平陽候的兒子,平陽候想利用他篡權(quán)奪位,他們兩個人是一伙的。如今永安的巡防歸平陽候管,這也就是為何禹王暗藏死士都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的原因,哇,真是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啊。當年陸謙的事,禹王是罪魁禍首,平陽候在背后推波助瀾,為的就是擊垮你們陸家,只不過我想不明白,他們?yōu)楹我谶@個時候殺陸謙?難道只是想給你一個警告?” 二公主的一番總結(jié)終于叫陸啟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疑惑。 陸謙被發(fā)配到瀛州已經(jīng)對禹王構(gòu)成不了威脅了,為何他還要窮追不舍,如果只是政仇何必如此?難道陸謙知道禹王什么秘密?可是如果陸謙知道禹王的死xue,不可能不告訴陸啟,又或者說,陸謙身上有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禹王死xue,所以禹王想方設(shè)法要斬草除根。 屋外亮了大半,魚肚子的光一瀉萬里,榻上的母女酣睡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