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們認(rèn)為我資歷不夠，考教一番也是理所當(dāng)然?！?/br>
    曹佳軒這么說著謙遜的話，臉上露出的卻是一個冷笑。

    那冷笑一瞬即逝，更何況曹佳軒的神情妝容向來自帶嘲諷，因此看不出來。

    莫父嘆息著說：“還是你懂事，要是瞳瞳有你的一半，我就不至于那么不放心了?！?/br>
    說這話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一樓，莫父沒有直接去地下停車場，而表示要出去走走。

    “這住宅區(qū)倒是不錯，是你替她找的么？”

    “嗯，是?！辈芗衍幣c莫父并肩走著，偏頭看著路邊的路燈下如小怪物般的灌木。

    “佳軒啊，如果當(dāng)初你大學(xué)畢業(yè)沒有去做那個什么明星的經(jīng)紀(jì)人的話，現(xiàn)在起碼也是……”說到這兒，莫父很可惜一般地嘆了口氣。

    曹佳軒道：“當(dāng)初要是不帶喬喬，我應(yīng)該會選擇出國吧?！?/br>
    “出國有什么好，留在國內(nèi)，有大把的資源可用?！?/br>
    “出國沒什么好的，所以我留下來了?！?/br>
    莫父短促地咳嗽了一聲：“算了，我聽出來了，你也向著那位顧小姐?！?/br>
    “我和她在一起十年啦，前幾年幾乎形影不離，又怎么能不向著她呢?！?/br>
    “你倒是灑脫直白，若生在過去，一定是用人唯親的佞臣?！?/br>
    “或許我現(xiàn)在也是?！?/br>
    莫父擠出了一個和善的神情：“沒什么不好的，你看瞳瞳，雖然是我的親生女兒，也一點(diǎn)都不會向著我?！?/br>
    曹佳軒忍不住“嘖”了一聲。

    這一聲在冬日寂靜的夜晚顯得突兀刺耳，莫父停下腳步看她。

    曹佳軒道：“說實(shí)話吧叔叔，可是過去的二十年，你也根本選擇了不管她呀。”

    她維持了在長輩面前基本都禮貌，克制住了靠在路燈上抽根煙的沖動，平和的，穩(wěn)重地說：“你之前的幾年不管瞳瞳了，現(xiàn)在，為什么又開始管她了呢？”

    “這怎么能一概而論……”

    “那么你希望我去勸說她么？”

    “如果她更聽你的話的話——這么些年，要不是你，我就不信她還能在外面獨(dú)自生活那么久?！?/br>
    夜風(fēng)帶著好像要浸透肌理的寒意。

    只是在外面呆了那么一會兒，裸/露在外手掌和臉頰都冰冷到發(fā)僵發(fā)硬。

    曹佳軒將雙手插到外套口袋里，然而口袋本身就是冰冷的，完全拯救不了已散發(fā)不了熱氣的雙手。

    她吐出一口氣來，在虛空中化作一團(tuán)白霧。

    “我說服不了她的，一直以來，并非是我關(guān)照了她的生活，而是她自己在過自己喜歡的生活?！?/br>
    “無需逼迫她改變什么，也沒什么可改變的?！?/br>
    莫父面色陰沉：“不要以為自己真的長本事了，你現(xiàn)在能做到這些，可別以為沒有我你還能做到這些，生活和社會可不是你們想象中那么簡單的東西?！?/br>
    曹佳軒轉(zhuǎn)動著眼珠看著莫父，跳動的心臟令她渾身上下只有胸腔是火熱而guntang的。

    “我最開始看著她們的時候，就好像看著兩個漂亮的小孩子在過家家。”

    曹佳軒緩慢地說：“她們真的彼此相愛么？這樣的愛又能持續(xù)多久呢？她們一直過著光鮮亮麗的生活，從來不曾為物質(zhì)困苦，她們活在自己或者別人替她們構(gòu)筑的烏托邦，從未從真正觸摸現(xiàn)實(shí)的哪怕邊緣……這份感情看上去就像是鏡中花水中月一般，因?yàn)楸緛砭蜆?gòu)筑于虛幻，因此看來一觸即碎……”

    說到這兒曹佳軒突然停下來了，她搓了搓雙手舔了舔嘴唇道：“剛才那段話好像太感性了，不好意思，有感而發(fā)?！?/br>
    莫父看著她：“那么說，你不是也覺得她們不現(xiàn)實(shí)么？”

    “可是如果她們一直就這樣過下去的話，不就是我想象中最好的模樣？”

    曹佳軒偏頭反問，雙眼浸著柔和的燈光，烏眸深邃明亮。

    莫父皺眉用鼻腔嘆氣：“你也是胡說八道。”

    “那為什么不給她們一點(diǎn)機(jī)會證明我不是胡說八道？”

    “她要是敢這么做，我就沒有她這個女兒?！?/br>
    曹佳軒笑起來：“我媽在得知我去做經(jīng)紀(jì)人的時候，也這么跟我說過，您還記得您當(dāng)時是怎么說的么？——想做就去做，撞得頭破血流，也是一段經(jīng)歷?！?/br>
    莫父搖頭嘆氣，看來是覺得曹佳軒不可理喻：“你們的口才倒是卻來越好?！?/br>
    “但是您的態(tài)度告訴我，你已經(jīng)沒有像剛才那樣排斥了?！?/br>
    莫父不置一言，往回走去，一抬頭卻看見路燈燈柱之下，莫瞳瞳倚柱而立，身影頎長挺拔，宛如一株草木。

    莫父腳步一頓，仍是直接走著，直到走近了莫瞳瞳，看見燈光下那張倔強(qiáng)冷峻的面孔，卻突然想要嘆氣。

    他想起小時候，他的老友看見莫瞳瞳，都會忍不住說：“小姑娘說話乖乖巧巧，不說話的時候，倒很有氣勢——老莫，看來姑娘能接你的班?！?/br>
    他把粉團(tuán)子一樣的莫瞳瞳抱在懷里舉高，看著小小的孩子不哭不笑，瞪著黑亮的眼睛露出困惑的神色。

    莫瞳瞳的眼睛和他很像，不大顯眼的內(nèi)雙，瞪大眼睛時便是圓溜溜的單眼皮，長長的睫毛收在眼瞼里，不像個女孩子，反而像個清秀的男孩子，但是當(dāng)雙眼垂下時，密密的睫毛便像是小扇子一般撲閃，顯出孩童的稚氣和可愛。

    他記得小時候的瞳瞳笑起來的時候，右臉頰上有個酒窩，想來太多年沒有看見，也不知道還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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