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嗯?！?/br>
    岐南頓時像是條炸開鱗片的小蛟龍似的，睜圓眼睛兇巴巴瞪我。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尖，于是小蛟龍剛炸開的鱗片又逐漸軟下去了。半晌后，岐南小聲說：“你不許對別人笑?！?/br>
    我溫柔地答應他：“好?！?/br>
    岐南捉住我捏他耳尖的手，將手指插入我的指縫，與我十指相扣。他低頭將唇貼在我的指關節(jié)上，含混地小聲嘟囔：“也太犯規(guī)了吧?！?/br>
    溫熱而柔軟的觸感貼在我的手指上，說不上來的感覺卻一路蔓延進了心底。我用另一只手輕輕撫過他的側臉，為他將一縷碎發(fā)別到耳后，然后用指腹慢慢摩挲著那里細膩的皮膚。

    還記得很多年前，他還是一介默默無聞的散修，將所有光芒盡數(shù)收斂。而我正巧修習皇天劍道小有成就，幸運地窺見了被他藏起的秘密——

    自此鐘情，余生不忘。

    我輕輕移開了抵在他唇上的手，而后托起他的下巴將唇印了上去。

    年少時傾慕于他危險的鋒芒，等八千年過去，才發(fā)現(xiàn)神兵入鞘后的內斂竟更讓我魂牽夢繞。

    我當然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

    如果他真的是那些喜歡亂發(fā)同情心的“好人”，我就不會愛上他了。

    自十歲起便開始批閱玉簡，我看遍了世間種種恩怨情仇。所謂“升米恩，斗米仇”，此言絕非虛妄。

    皇天劍門一向崇尚公正，而非無限度的付出，一味的袒護弱者只會埋下更嚴重的隱患。而皇天劍門即便并不收稅，卻也不是全無索取。

    名望、地位、眾生的服從與信任……

    這就是我們獲得的報酬。

    我重新睜開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岐南。

    所以我們是天作之合，不是嗎。

    我身處高位，維護秩序與穩(wěn)定；而你在這片秩序的土壤上，將公平的種子植入每一個角落。那些種子早晚有一天會瓜熟蒂落，然后反哺這片土壤。

    到那一天，人們將自發(fā)地維護秩序，真正的盛世也將到來。

    “嗡——”

    飛舟穿越了扭曲的虛界，緩緩停泊在混沌星海的虛無地帶。

    我松開了岐南的唇瓣，平復著略有些急促的呼吸，而后偏頭看向不遠處那顆星球。

    第一個目的地到了。

    *

    源界如今的星球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修士為主，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另一種則有區(qū)域以屏蔽靈力的陣法覆蓋，其中煉道機械流大行其道，供凡人居住生活。

    吳山靈獸養(yǎng)殖場幾乎所有的分廠都是建立在修士星球上。

    我和岐南隱匿了身形，穿過圍觀的散修人群，前往被皇天修士監(jiān)視起來的吳山靈獸養(yǎng)殖場。

    “咦，皇天劍門為什么要把這里圍起來？”

    “不知道啊，不過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吳山靈獸rou售賣了。不會出事了吧？”

    “不是吧——我以前吃了好多他們家的獸rou！”

    ……

    周圍的竊竊私語不絕于耳，讓我的心情有些凝重。

    很多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下了有問題的“靈獸rou”，而當真相被披露，他們很可能會因此崩潰，并自發(fā)成為瘋狂散布消息的喇叭。

    這件事的傳播范圍根本不可能被壓下來。

    離開圍觀者的視線范圍后，我撤去了匿蹤術。周圍的皇天修士看見我們現(xiàn)出身形紛紛一驚，旋即齊刷刷單膝下跪，俯首行禮：“見過副門主、三長老?！?/br>
    我擺手讓他們起身，與此同時目光已經落到了吳山靈獸養(yǎng)殖場內遍地的尸骸上。

    濃郁的血腥氣與臭味混雜在一起，在進入防御陣法的一霎那便撲面而來。

    我微瞇起眼，目光在這數(shù)以萬計的尸骸上掃過。

    修士體內蘊含靈力，尸骸遠比凡人不容易腐敗，而當初吳山靈獸養(yǎng)殖場滅口時時間倉促，“靈獸”尸體幾乎全都被留在了原地。

    我抬步沿著暗紅死的地磚向深處走去。

    【疼……】

    【好餓……】

    【難吃……】

    嘈雜的殘念層層疊疊傳入我的耳中，大多都簡短而模糊。我調動起皇天劍意，原本淺灰色的虹膜瞬間被金光覆蓋。

    我看見了一道道虛影從尸骸中站起。

    當走到其中一具形似狐貍的尸骸邊時，我的腳步一頓。

    虛幻的畫面借由亡者之眼傳遞到我眼前。

    【……“夫人，整只羔羊現(xiàn)在就有貨，請跟我來?！眳巧届`獸養(yǎng)殖場的分廠廠主笑著將一名孕婦引入廠內。

    那孕婦形貌類人，卻有狐貍的耳朵和尾巴，容貌頗為俏麗。她一邊跟著廠主走，一邊柔聲道：“聽人說你家的獸rou格外鮮美，正好趁好事將近，買來嘗嘗鮮。”

    廠主將她引到一間圍欄外，片刻后就有下屬拖出來一只半人高的小羊。

    “夫人您看，這只如何？”

    女子正想答應，卻忽然瞥見了羊羔泛著淚光的眼。她原本的話頓時堵在了嗓子里，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遲疑道：“這……這羊羔怎的哭了？”

    廠主說：“應該只是湊巧在打哈欠。”

    女子摸著肚子不說話，眼神越發(fā)遲疑。她沒發(fā)現(xiàn)什么破綻，卻本能感到了懷疑和不忍，許久后嘆氣道：“算了，還是不要了吧?！?/br>
    廠主聞言眸光微閃，旋即又若無其事笑道：“好的，歡迎您下次再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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