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好的,屬下馬上去辦。玄泰正準(zhǔn)備從房中退出去,就碰見端著藥碗進(jìn)來的逍遙侯。 流清,該喝藥了。景澈隨意的跟玄泰的打了招唿,徑直向百里流清走了過去。 聽見這話的時候,少年秀氣的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還是耐著性子恩了一聲。 這幅樣子落入了兩人眼中,景澈覺得可愛之極,玄泰卻忍不住笑了一聲,惹的少年側(cè)目,還不下去。 額,屬下這就走。玄泰憋住笑容,很快就從房中推了出去,對于流清不愛喝藥的習(xí)慣,他可謂是知之甚深,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家清冷淡漠如此乖巧的回答,心中直嘆,這二人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呀,也只有逍遙侯在公子身邊,公子才能如此的聽話。 流清伸手將藥碗接了過去,幾乎是不換氣的將藥一口喝完,動作叫一個行云流水 其實他的風(fēng)寒已經(jīng)差不多好了,這些藥被景澈美曰其名鞏固身體,每次喂藥的時候都要纏綿半天,景澈分明就以喂他喝藥為樂趣!故而他才會喝的這么爽快。 將手中藥碗放下,苦澀的味道頓時在口中彌漫開,少年如玉的臉上露出幾分隱忍的不喜。 景澈湊上去,舌尖在他唇角一掃,將余下的藥汁吞進(jìn)口中,含笑道,明明是大夫,不知道良藥苦口么?實在是想不到生性如此淡漠的百里流清會如此的不喜歡喝藥! 百里流清十分疑惑的掃了他一眼,誰說大夫就必須喜歡喝藥? 是是是!景澈邪氣一笑,這次喝了就快好起來,以后離這些東西遠(yuǎn)遠(yuǎn)的 對了。似乎是忽然想起什么,景澈懶懶的把玩著自己手中的扇子,你可找到六麟圖了?再在南疆呆下去的話,咱們可得在這里過年。 有消息了。百里流清淡淡道,并未對說什么。 那就好。景澈也沒有問,事實上,他對這所謂的天下至寶六麟圖沒有絲毫的興趣,興致勃勃的道,早點完成任務(wù),我們也能早些離開這地方,我想去東干看看,以前我倒是極少去的還有神澗谷,那里是不是很幽靜? 流清看著他,看的發(fā)怔,反而沒有將他的話聽進(jìn)去多少,倒是那張邪魅慵懶的容顏深深的印進(jìn)了心里。 怎么了?景澈在少年眼前晃了晃手,語氣著急起來,是不是哪里感覺不舒服? 沒有!流清勉強(qiáng)一笑,神澗谷毒霧彌漫,沒有什么好看的。 有你這神醫(yī)在身邊,在下又怎會怕區(qū)區(qū)毒霧呢!景澈溫柔的看著他,話語中滿是憧憬,那目光卻猶如劍一般刺入了少年的心臟。 若是有的選擇的話,他愿意陪在景澈身邊,陪他看遍世間的美景, 直到,自己唿出最后一口氣。 可是這個做法,無疑是極為自私的,即使景澈不在意!自己也不能那么做。 五年的時候,不足以讓景澈為了自己放棄他的人生 在聽完容華那一番話,他是有過掙扎的,可是他的性格卻往往是理智大于情感 然而這份理智卻是傷人深,傷自己更深 宋歷四十年,十一月二十日。南陵新帝上位滿兩月,一道消息傳入各國。 猶如一粒石子在湖面上激起了千層浪。 南陵正式與東干開戰(zhàn)。 宋子珩改國號為懷,以此紀(jì)念過世的皇后,不惜國本,親自領(lǐng)兵傾全國百萬兵力,揮兵東下,東干陡然受襲,兵力又處于弱勢,邊塞失防,已戰(zhàn)成了一片血海。 十一月二十二日,東干楚冀關(guān)被宋軍大破,守城將領(lǐng)首級被懸掛于城門示威,尸橫遍野無數(shù)的百姓流離失所 十一月二十五日,宋軍一路進(jìn)發(fā),再破東干一城,并得皇帝親令,要會見百里流清,一月后見不到人,將全力進(jìn)攻東干。 本是過年的時節(jié),卻因為這個戰(zhàn)爭的消息而染上了血腥。 各國做觀望之態(tài),東干皇室并未給出明確的回復(fù),只是連下十八道軍令,責(zé)令各道城卡閉城御敵,違者,殺無赦! 無人知道,百里流清與東干皇室到底是何關(guān)系,卻可從中看出整個東干,對于百里流清都有偏袒之意。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南陵和東干打起來,往后的局面,恐怕會是烽火亂世。 而這僅僅是因一人所引起的? 百里流清四個字,再度回歸各國的權(quán)貴的視線中,這一次并不是因為他的神醫(yī)身份或是其他,而是他與東干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以及他與宋子珩之間的恩怨。 百萬大軍,直逼城門。 一個月后,他真的會現(xiàn)身嗎? 所有人,都在等,等那個傳聞中冷清淡漠、行去無蹤的少年會不會真的出現(xiàn) 扇子有話說:流清所做的這個決定,連扇子都覺得有些糾結(jié),但是扇子是站在他的立場想,他不是天生同性戀,與景澈相識不過大半年,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而且他的天性不會忍心真的讓景澈為了他一個人痛苦一輩子或者干脆和他一起去死。 可能,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吧,扇子知道大家都很心疼景澈,可是流清他所承受不比景澈少!不廢話了,其中滋味各自體會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記憶 東干與南陵開戰(zhàn)的消息傳開后,臨近兩國地界的小國皆有些人心惶惶,生怕禍殃池魚,好在宋子珩在放出一個月會見百里流清的消息后,并未再有何大的動作,讓人心中稍安。 南疆倒是一片平靜,并未因為這個消息而引出什么波瀾。 大年三十的時候,一大早小豆腐就死纏著景澈要他陪自己出去買東西,說是要踐行前些日子說好的獎勵,畢竟小豆腐是百里流清身邊的紅人,景澈就算不想去,也不能在小孩子面前失了諾言,這不是落自己的面子嗎? 而在景澈離開后,百里流清同樣是隨后出門。 他的目的地卻是一家酒樓。 百里公子果然是深得老道心思啊,知道老道喜歡喝酒,這地方不錯!一身靛青色道袍的天璣子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fā),一臉的笑容,早在流清來之前就已經(jīng)飲了數(shù)壇的好酒。 前輩喜歡就好。百里流清回以一笑,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他本也是愛酒之人,所挑出了的酒自然是獨到之處的。 將自己的酒葫蘆裝滿后,天璣子神色略顯凝重,前些日子老道曾算了一卦,知道百里公子會找老道,故而一路南下,半路之中便收到了公子的傳信,不知道公子有何要事要找貧道? 道長可信這世上有前世今生的存在?百里流清為自己酌了一杯酒,手握著白玉杯,目光復(fù)雜的看著天璣子。 天璣子怔了怔,似乎沒想到百里流清會這么問自己,撫了撫自己花白的胡須,嘆了一聲,公子心中已有答案,何苦要非要老道解知。 其實像他們這種懂得天機(jī)之術(shù)的人,對五行之內(nèi)的事,比旁人看的更加通透,這世間總會有觸摸不到的存在,前世今生聽別人耳中玄妙,但是對他們而言卻非不能理解的。 百里流清單刀直入,道長是不是認(rèn)識我? 百里流清的這個認(rèn)識,所指示的并不是今生的認(rèn)識,其實在初次與天璣子相見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了天璣子對自己的熟悉之感,甚至在勸解自己隨心而走,分明是話中有話,只是那意思只說了一半,便被景澈斬斷,百里流清很清楚,以天璣子與景澈關(guān)系,恐怕對于他以前的事也是知之甚深的。 認(rèn)識又如何?不認(rèn)識又如何?這對公子你很重要嗎?天璣子平靜的凝望著他。 手指摩擦著白玉杯,流清神情肅穆,不瞞道長,此番請道長前來,是想讓道長告訴我以前的事。 天璣子目光復(fù)雜,前塵事,今生緣,既成過往,你又何必執(zhí)著?與其去執(zhí)著些過去的東西,倒不如放眼當(dāng)下。 我若非要知道呢?百里流清并無退步,聲音冷且清,凡事都有因果,逍遙侯當(dāng)初與我在南陵初見卻仿佛早已經(jīng)認(rèn)識了我,此間種種,我一定要弄明白,否則難以心安。 天璣子看著端然靜坐的少年,目光流露出絲絲傷感,世間之事確實都有其因果,但并未所有的因都解的了那果,有時候忘卻未免不是一種幸福。 這么說?道長不肯幫我?百里流清蹙眉。 天璣子搖了搖頭,你執(zhí)意想知道,老道無權(quán)插手。手掌一攤,一面八卦鏡出現(xiàn)在手中,他的目光是洞察世事的滄桑,此為三生鏡,公子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看見,只是公子看了話語戛然而止,他起身,仰首灌了一口酒,話語中透出了幾分醉意,三生三世的糾纏,這孽緣也終歸是緣啊 多謝道長。百里流清伸手將鏡子拿在手中,觸手冰冷,一種熟悉之感在心中生出,他忽然有些惶恐的感覺,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心中破開,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讓他十分不安。 隨著門被關(guān)起來,屋內(nèi)陷入了一片沉寂。 百里流清穩(wěn)了穩(wěn)心神,低頭向鏡面看去,原本平靜的鏡面金光粲然,好似漣漪一般擴(kuò)散開來,露出了其中那一到邪魅的身影。 依舊是桃紅色的衣衫,墨發(fā)如瀑,握在手中的扇子上面題有金光閃閃的四個大字,尋花問柳,一副風(fēng)流的紈绔子弟形象。 這是景澈?又好像不是他。 桃花眼滿是風(fēng)情,似乎從不知道情為何物,沒有現(xiàn)在時而流露出的滄桑與感傷。 場景一變,扇面已是金烏東升、瀚海波濤,他站在自己身前,紫扇輕點,四周的桃林粲然綻放,邪氣的話語仿佛響在耳邊,你若喜歡,我便讓這桃林為你常開不謝。笑容是一貫的慵懶,透著無法言喻的寵溺。 百里流清怔怔的看著他,看的入神,那個時候的他意氣風(fēng)發(fā),青絲墨發(fā) 若是能做一世凡人,你想做什么?輪回隧道中,厲鬼唿嘯,明明滿身傷痕,生死未卜,兩人卻信步閑庭,無比安定。 我?邪魅的臉上是肆意風(fēng)流的笑意,又帶不可忽視的認(rèn)真,我做什么都無所謂,只要能陪在你身邊就夠了 鏡中的場景一個一個的過去,霧亭中的談笑飲酒、月下的纏綿,歷經(jīng)天劫的痛苦,輪回隧道的回憶,桃花谷中的相守,相思纏的分離,殺母之仇,身世的真相,南華山的成親,最終定格南華山上那道落寞的身影上,那是自己為了救他變成了白狐失去神智后 他站在那與自己成親的地方,月光碎了滿地。 周圍的滿滿都是人,卻仿佛天地之間剩下他一人。 二殿下節(jié)哀啊聲淚俱下的聲音刺痛了人的耳膜。 他卻仿佛什么也聽不見,伸手捂住了自己眼臉,一道血淚從側(cè)臉滑落,緊緊的抱緊了手中的白狐,溫?zé)岬臏I水落在白狐身上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下,景澈的黑發(fā)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瞬間變成了銀白之絲,暮白之發(fā),嘴角彎起讓人心碎的弧度,眼神如同碳燃燒過后的灰燼,沉寂過后的絕望。 那眼神宛如針扎刺進(jìn)了流清的心臟,只覺得鼻尖酸澀的厲害,他忍不住伸手去撫摸景澈。 然而他撫摸到的只是冰冷的鏡面,閉上雙眼,滿載傷痛與深情的兩個字沖破了口腔。 景澈 在自己輪回后,幾乎無法想象,他是怎樣懷著一顆破碎痛苦的心尋找自己整整八百多年,歷經(jīng)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與絕望 本不想讓他承受自己離開的撕心痛苦,卻不知道早在很久以前,自己已經(jīng)讓墨發(fā)成霜。 公子看完了?天璣子從門外進(jìn)來的時候。 少年坐在原地,懷抱著那面三生鏡,月光從窗外傾瀉進(jìn)來,玉白的臉上一片澄澈,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百里流清沒有看天璣子一眼,仿佛自言自語一般,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林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然而這世上最苦的卻是情之一字,為之生為之死,為之折磨。 公子 百里流清忽然轉(zhuǎn)頭看向他,靜靜開口,我的情況,前輩知道吧? 天機(jī)子點點頭,他不知道自己讓流清恢復(fù)記憶到底是對還是錯,只是看著眼前平靜的少年心疼的厲害,他寧愿流清痛哭一場,也不想他這般冷寂。 真正的痛苦并不是流淚,而是深埋在心中,絕望后的沉默。 五年,老天只留給不到五年的時間,上一次我的離開已經(jīng)讓他霜染白發(fā),那么這一次呢?百里流清閉上了雙眼,勐地握緊自己的手,他甚至不敢想,景澈再次承受自己死去會怎樣 流清,你天璣子,心中有了不好的預(yù)感,疾口道,你明知景澈要的是什么!難道還要離開他嗎? 是,我知道!流清張開雙眼,抿唇,話中的平靜卻透露著一抹末日般的凄涼,他想讓我留下來,他想要我陪在他身邊陪他看日出日落,看春日桃花,陪他游遍山川美景。 那你還??!天璣子覺得自己無法理解百里流清,他既然都恢復(fù)了記憶,為何還執(zhí)意要走? 百里流清輕輕的笑了,那笑容卻是痛徹心扉,奈何橋畔的三千年等待讓我不愿景澈再忘記我,所以當(dāng)年即使身中相思纏之毒,依舊執(zhí)意與在他一起,就是死我也不愿他忘記我,但是那段日子帶給他的卻是刻骨銘心的痛苦,有時候忘卻未必不是一種幸福。 前輩,現(xiàn)在的我,不僅是以前的那個流清,東干南陵開戰(zhàn),勝敗未定,勢必又掀起一個亂世,若非當(dāng)年那一場大仗,我怎會和景澈分離這么多年,如今我退無可退,何必再將景澈牽涉其中?他已經(jīng)是一介凡人,這個險我不能冒。 他說的冷靜而堅定,在月色清輝顯得冷酷而無情,然而這個決定痛苦的真的只有景澈嗎? 在他心中,他寧愿景澈忘記前塵過往,但能安然無恙的活下去,當(dāng)他風(fēng)流不羈的紈绔子弟便可。 痛苦了這么多年,夠了。 就算他此刻不顧一切的跟景澈再一起又怎樣?兩人不過是將當(dāng)年的局在走一遍,百里流清狠不下心,霜染墨發(fā)的那種痛苦,他不想要景澈再一次的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