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2)
水果是分品級的,大小甜度色澤批次不同,價格也不同,這車貨顯然是經(jīng)過分揀的A級果,一半橘子一半橙子,再里面就看不清了。 綠布被拉開后,一整貨車的橘子鮮艷又新鮮,看起來很有幾分壯觀,而且品相極佳,盛川原本只是靠在旁邊看車子,結(jié)果路過的大爺大媽還以為他是擺攤的,三三兩兩的上來問價錢。 批發(fā)價和擺攤賣的價肯定不同,中間不知道經(jīng)手了幾個貨販子,價格一層一層的往上加,誰最后經(jīng)手誰就是最掙錢的。 車上要賣的貨不能動,但旁邊有兩筐子散貨,就是用來賣的,角落里還堆著電子秤,送上門的生意總不能不做,盛川見面前提著菜筐子的大媽讓他稱兩斤橘子,下意識站直身形,還沒反應(yīng)過來,有些懵:什么? 大媽嫌他動作不利索,連聲催促道:小伙子,快著點啊,給我稱兩斤橘子。 盛川:盛川看了她一眼,又往水果市場門口看了眼,見成叔還沒出來,只得慢半拍的從貨車隔層抽出一個塑料袋,然后在大媽的注視下,硬著頭皮往里面放橘子。 大媽見這些水果不錯,喜上眉梢:多少錢一斤啊,便宜點,我多買幾斤。 盛川怎么知道多少錢一斤,聞言不著痕跡用手機(jī)上網(wǎng)搜了一下價格趨勢,酌情報了一個中間價,然后遞給她。 價格比普通橘子稍有些貴,但品相好,也值這個價。 大媽付了錢,剝了一個橘子嘗了,怪甜的,她喜滋滋問道:哎,你一直在這兒賣嗎? 當(dāng)然不可能一直在這兒賣,雖然擺攤單賣價格高,但人流量不穩(wěn)定,賣出去還好,賣不出去,一車水果放不了多久就會爛,不如大批賣給水果商來得穩(wěn)定。 盛川:今天特殊情況,平常不賣。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大媽前腳走,后腳又來了一個大姐:哎,小伙子,你這橘子怎么賣的? 盛川:不賣。 怎么沒完沒了了。 大姐瞪眼,單手叉腰,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哎你這個小伙子,我剛才明明看見你賣給那個大媽了,怎么,賣個橘子還搞歧視了? 盛川現(xiàn)在已經(jīng)后悔自己為什么要手賤把綠布給掀開了,與大媽對視半晌,然后從車?yán)锍槌鲆粋€塑料袋熟練抖開,面無表情問道:要幾斤? 大媽輕哼一聲:這才對嘛,你家果子不錯,送禮剛好,十斤,你看著稱。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正式結(jié)束第二筆買賣。 盛川覺得事情的發(fā)展已經(jīng)有點超出他的想象,低頭看著手里的錢,有些猶豫,又有些矛盾,正準(zhǔn)備給成叔打個電話,卻見對方終于從批發(fā)市場里面出來了。 成叔剛才跟老板聊了會兒天,所以耽擱了一些時間,他見盛川站在車邊,開口道:老板那邊在卸另一批貨呢,人手占住了,咱再等等。 盛川問他:這車貨你們談的什么價? 成叔把價格跟他說了,解釋道:是老主顧了,再說他要的貨多,多多少少咱們得給點優(yōu)惠。 盛川心想這也優(yōu)惠過頭了,雖然說批發(fā)價普遍比市價便宜,但這種A級果絕對不止這個價,要么是成叔人老實,要么是老板故意忽悠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盛川:你就只給他一家賣?沒想過問問別家收貨的價格? 成叔道:問那干啥,人家都有固定的進(jìn)貨商了,你跑去問不就是搶生意,壞規(guī)矩嘛。 盛川心想你不搶哪兒來的生意,正欲說話,成叔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道:傻娃子,你以為叔沒問過,你不知道,這一行水深,咱又是外地的,容易受欺負(fù),愣頭愣腦跑上去搶生意,是要挨打的,看見沒? 他說著,把額前的頭發(fā)一撩,上面有一條寸長的舊疤,大概當(dāng)初醫(yī)生沒好好處理,現(xiàn)在還能看出縫針的痕跡:這就是教訓(xùn),娃子,做生意急不得,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盛川道:那你每次送完貨就走了,就沒想著留下來? 成叔一愣:貨都送完了,還不走干啥。 當(dāng)然是擴(kuò)展人脈圈。 盛川往水果市場里面看了眼,里面人潮擁擠,實在熱鬧,到處都是挑挑揀揀的顧客,他把成叔拉過來,指給他看:普通人買水果不會來批發(fā)市場,你看里面那些挑挑揀揀,只看不買的顧客,大部分都是酒店業(yè)負(fù)責(zé)人來考察進(jìn)貨的,這些都是潛在客戶資源。 他說著,目光搜尋一圈,發(fā)現(xiàn)一名悠閑散步的老人身影,向成叔示意了一下:看見沒,那個穿灰色唐裝的老頭,他是z省餐飲業(yè)的龍頭韓錦山,退休之后就把公司交給孫子了,但每天都喜歡到處逛,搜羅新鮮東西,如果他能看上你的貨,這就是一條生意線。 盛川上輩子跟著沈郁去酒會的時候,見過他幾面,但次數(shù)不多,對他的喜好卻有所耳聞,畢竟商場前輩的故事總是為人津津樂道,想不知道也難。 成叔聞言,腦子似乎開了那么一點竅: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別找水果商,去找這些顧客? 盛川看了他一眼:不僅要找,還要找的聰明。 他說著,看了半晌,然后抬手指向攤位前一個身形微胖的男子道:你看,他黑色外套里面有一件白底圓領(lǐng)廚師服,說明工作跟廚房有關(guān),再加上系紅色角巾,八成是主廚,很可能是幫大酒店采購的,他一直在挑挑揀揀,顯然沒找到合意的貨,要么是價錢不滿意,要么是質(zhì)量不滿意,這種時候你就可以上去碰碰運氣。 成叔被他三言兩語說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雙目如炬的看向正在市場里晃來晃去的韓老先生,又看向那個正在挑水果的胖廚師,像是生怕人跑了一樣,連忙對盛川道:乖娃子,你在這兒站著別走,叔去看看情況。 說完手忙腳亂從車?yán)锬昧藥讉€品相佳的水果揣在懷里,然后小跑著進(jìn)了批發(fā)市場。 盛川只得繼續(xù)站在車旁,他依舊覺得這一車橘子太扎眼,正準(zhǔn)備把綠布放下來,卻見一輛白色的車從路邊飛馳而過,然后又倒了回來,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溫婉的臉。 宋明雪顯然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盛川,略有些訝異,她推開車門下車,試探性問道:盛先生? 賣橘子碰見熟人,這事兒挺微妙的,盛川聞言動作一頓,慢半拍的收回手:宋醫(yī)生? 宋明雪依稀記得上次看見盛川還是在大別墅里,怎么一眨眼就站路邊了,環(huán)顧四周,沒看見別人,只看見一車橘子:你這是? 盛川淡定道:賣橘子。 宋明雪聞言有片刻怔愣,反應(yīng)過來,點了點頭,然后猶豫著道:這橘子看著挺不錯的,那我買兩斤? 盛川心想今天是怎么了,一個個都要找他買橘子,聞言順手抽出一個塑料袋,三兩下抖開,然后裝了一些進(jìn)去,熟練的不可思議。 盛川把袋子遞給宋明雪:給。 宋明雪伸手接過,感覺沉甸甸挺有分量的:多少錢? 盛川:隨便。 宋明雪: 宋明雪不清楚市價,但白吃盛川的,又不太好意思,聞言正欲說些什么,只聽耳邊忽然響起一陣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的刺耳聲,下意識回頭,卻見兩輛黑車不知何時停在了身后。 盛川就站在路邊,見狀本能想避開,其中一輛車卻徑直停在了他面前,緊接著車門打開,下來兩個保鏢似的人將他推進(jìn)了車后座,車門關(guān)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兩輛車就那么絕塵而去了。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轉(zhuǎn)瞬間,宋明雪拎著一袋橘子站在路邊,見狀人都傻了,反應(yīng)過來,第一時間就想報警,誰知就在這時,手機(jī)卻忽然震動一聲,彈出了一條消息。 盛川被推進(jìn)車內(nèi)的時候,其實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什么,所以并未掙扎,兩個黑衣大漢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直接用布蒙住了他的眼睛,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連手都捆了起來。 盛川一度以為自己是要馬上槍斃的死刑犯,不著痕跡動了動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根本掙脫不開,只得放棄了。 他視線內(nèi)一片漆黑,連路都看不清,過了大概二十多分鐘的樣子,才被拉下車,然后被人帶進(jìn)了一個密閉的房間內(nèi),按在了椅子上坐著。 周圍很靜,靜的仿佛沒有人一樣,但盛川知道,他的對面還坐著一個人。 盛川臉上蒙著一塊黑布,將那雙淺茶的眼睛遮住了,但不妨他溫潤如玉的氣息,片刻后,他低聲說了一句話:好久不見。 仿佛知道對方是誰 話音剛落,他就感覺昏暗的視線內(nèi)陡然落下一片更暗的陰影,將他整個人都籠罩了進(jìn)去,撲面而來一股帶著涼意的氣息,熟悉到了骨子里。 盛川耳畔響起了一道意味不明的低啞男聲:好久不見 外間的太陽已經(jīng)快落山了,行人來來往往,路上車流量也多了起來,宋明雪看了眼手機(jī)里的信息,抿唇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嘆口氣,正準(zhǔn)備離開,一個騎著電動車的大姐忽然停在了她面前。 大姐:姑娘,你這橘子怎么賣的,給我稱一袋子。 宋明雪:??? 宋明雪左右看了一圈,這才發(fā)現(xiàn)盛川的一車橘子沒人管,下意識把手里的一袋橘子遞了過去,腦子還有些沒轉(zhuǎn)過來:橘子?這袋行嗎? 大姐接過來看了眼,掂了掂,覺得分量尚可,又遞給她:成吧,你稱一下。 ???哦 宋明雪看見旁邊有電子秤,笨手笨腳的放上去稱了一下,也不知道什么價格,只能依照自己以前買橘子的經(jīng)驗胡亂編了個數(shù),大姐大抵覺得挺劃算,付完錢滿意的離開了。 徒留宋明雪攥著手里的幾十塊錢,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狀態(tài): 沒過多久,成叔就從市場里面出來了,他找了一圈沒看到盛川,只發(fā)現(xiàn)一個小姑娘站在自家貨車旁邊,人都懵了,在旁邊圍觀片刻,終于忍不住上前問道:姑娘,你是誰? 為什么要賣我家的橘子??? 第83章 笨笨的 成叔站旁邊看半天了,他就眼見著這小姑娘把他家A級的好橘子用便宜價賣了一袋又一袋,怎么說呢,活了半輩子沒遇見過這種事,挺人間疑惑的。 宋明雪顯然沒料到又蹦出來一個人,愣了一瞬,反應(yīng)過來,指了指身后的車子解釋道:那個,我?guī)团笥芽匆幌聰傋?/br> 這么大一車橘子,扔這好像也不太好,萬一被偷了怎么辦,宋明雪隱隱感覺有些棘手,沈總帶人就帶人吧,起碼留個保鏢下來照顧攤子啊。 #她這該死的責(zé)任心# 成叔聞言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朋友?哪個朋友? 宋明雪有些結(jié)巴:盛盛川 成叔恍然大悟,哦了一聲:我是川子他叔,川子人呢? 宋明雪聞言腦子直接當(dāng)機(jī)了,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編了個理由出來:盛川盛川他有一個朋友,生病住院了,所以所以去醫(yī)院照顧了 成叔聞言抓了抓頭發(fā),看起來有些苦惱:那他有沒有說啥時候回來? 宋明雪心想那可懸了,可能一年兩年,可能十年八年,她也說不準(zhǔn),語氣不確定的道:可能過兩天就回來了吧 成叔心想他這邊還等著盛川出主意呢,怎么人就走了,一邊讓身后的工人上前幫著卸貨,一邊道:那你要是看見川子,跟他說一聲,我先回去摘果了,剛剛有客人想訂貨,我得先回老家一趟,你讓他自己搭車回去。 宋明雪聞言點頭應(yīng)了,反應(yīng)過來,連忙把手里的錢遞給他:叔叔,這個是剛才賣橘子的錢,那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成叔反應(yīng),趕緊拉開車門上車,腳踩油門直接離開了。 暮色漸沉,外間云霞滿天,傾灑下大片絢麗的橘色,高樓大廈林立,遠(yuǎn)看像一張復(fù)古的老畫,底下車水馬龍,掩不住的人間喧囂。 盛川眼睛被蒙住了,丟失了視覺,聽覺就變得敏銳起來,那一塊黑布將他膚色襯得十分白皙,他微微偏頭,隱約能感受到頭頂傳來輕微的呼吸聲,看起來很是平靜:不解開我嗎? 說著,動了動被捆住的手。 男人撐在盛川頭頂上方,垂眸睨著他,外間的夕陽余暉傾灑進(jìn)來,似乎自動避開了他頎長的身形,只余一片陰影,似笑非笑的問道:解開你,然后呢,這次想怎么跑? 盛川現(xiàn)在如果能看見,就會發(fā)現(xiàn)沈郁變了很多,從前那個單純的小少爺已經(jīng)找不到半分影子,果然如外面?zhèn)餮运f的那樣,喜怒不形于色,有幾分雷厲風(fēng)行的氣勢。 他肩上承載著沈氏的重?fù)?dān),到底還是迫不得已的長大了。 盛川說:我要是想跑,就不會進(jìn)城。 他如果一直待在老家,安安穩(wěn)穩(wěn)什么事都不會發(fā)生,沈郁絕不會當(dāng)著盛父盛母的面把他帶走,盛川主動進(jìn)城的時候,早就猜到會有今天這一出。 他沒打算跑。 沈郁剛剛從公司回來,黑色的襯衫袖子挽至手肘,這種暗沉的顏色將他皮膚襯得多了幾分不正常的蒼白,細(xì)看有些病態(tài),聞言悄無聲息捏住盛川的下巴,然后緩緩收緊指尖: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 現(xiàn)在的沈郁,身居高位,卻也眾叛親離,再難相信任何人。 盛川擅識人心,盡管看不清對方的臉,卻也依舊能感受到他語氣中的幾分涼意,說沒有觸動,那是假的,因為腦海中依舊牢牢記得沈郁當(dāng)初是怎樣的意氣風(fēng)發(fā),少年驕縱。 盛川無意識偏頭,想避開捏住他下巴的那只手,然而不知是不是他們挨得太近,頭顱微揚,不期然觸碰到了沈郁的下巴,險險擦過唇邊,動作就此頓住。 時間有片刻停止。 盛川維持著那個姿勢,沒有動,沈郁緩緩垂眸,漆黑的瞳仁盯著他,也沒有動,這是他們時隔一段時間,摒棄劍拔弩張的氣氛后,唯一的一次親密接觸。 盛川不自覺屏住了呼吸,不知道為什么,腦海中有一根名為理智的弦忽然悄無聲息的斷了,他緩緩上移,然后準(zhǔn)確無誤吻住了沈郁有些干澀的唇,輕輕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