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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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秋呆愣在原地,大腦有些宕機地沖著幽硯歪了歪腦袋,眼里滿滿寫著迷惘。 我不是不樂意逃避一切,我是害怕我這樣做,反而會弄巧成拙,撞上了本可避開的一切。 幽硯將話繼續(xù)說了下去,我嘴上說著,躲不掉的,心里卻有一直有個念想我一直在想,你口中那個未來的我,是不是曾經(jīng)做了什么,才會被天界仙神逼得墮入魔道,我若不這么做,是不是就可以安然度過這一劫 幽硯 亦秋,你同我說未來的那個我,我聽完以后真的很高興,高興那么多年以后,我能有幸遇見你 可我也聽出來了,這一切美好都因你而來,在你沒有出現(xiàn)的那兩千五百多年里,我依舊是那個孤身一人的我就算不再為世所不容,也找不到一個讓自己接受這個塵世的理由。 你 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我只要一想到我竟一個人在黑暗里煎熬了那么久,我就沒有勇氣去面對清醒后的一切 我怕你口中的那些美好,根本不足以將我從深淵之中帶出來 所以,我自私地想,如果能夠一直留在這個夢境,如果能夠和你一起,一直留在這個夢境,我為什么還要清醒呢? 亦秋一時失了言語。 她一直以為,只要避開了噩夢之中那個痛苦的根源,便能破夢而出,卻從未想過,沉浸于美夢之中,同樣會無法醒來。 這就像她一直以為,幽硯什么都不去做,只是想要順其自然,卻從未想過,這竟是一種逃避。 在她的心里,幽硯從來都是臨危不懼,不管發(fā)生什么都無比理智的一個人。 可她到底還是忽略了,五百歲時的那個小幽硯,只是一個還未經(jīng)歷真正苦難的孩子,還做不到像長大后那樣,無時無刻都保持著冷靜。 五百歲的幽硯,尚還做不到冷靜地分析局勢,冷靜地計較得失。 我差一點,就想這樣拉著你,拉著你和我一同,永永遠遠留在這場夢里了。 幽硯說著,那冰涼的手指,如往常一樣,輕輕撫上了亦秋的小腦袋,可是這樣,我們會死在夢里吧? 而后,她的指尖,又順著那尖尖的小耳朵,一點一點向下順著那被睡得蓬亂的絨毛。 其實,我是不在意的因為,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么還活著 如果有一個在乎我的人,能隨我一同死去,不比去面對你口中那個陌生的未來要好嗎? 亦秋從未想過,表面波瀾不驚的幽硯,心底竟一直在想這樣的事情。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有些難以呼吸,那種感覺,就像被一根針刺入心底,雖不致命,卻偏偏碰一下、痛一下,不將其拔除,便會一直折磨著她。 但她知道,這根針,不在她的心底。 相反,她是將這根針刺入幽硯心底的人。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為什么不管哪個故事里,都有人會說天機不可泄露,一旦有人得知了未來,便不可能絲毫不受那個未來的影響。 這就像,窮人得知未來將會暴富,可能就會因此放棄努力,從而無法走向那個未來。 正因如此,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未來,在被人悉知的那一刻起,就不一定還是未來了。 可不管未來是否會改變,得知未來的人,都會因此產(chǎn)生一定的困擾。 幽硯便是如此。 她告訴幽硯的未來,聽起來很美好,可仔細一想,卻只是一段極短的歲月。 除去那段歲月,剩下的只有兩千五百多年的孤獨。 若非如此,《枯枝瘦》里的那個幽硯,也不會一心想要擾亂三界,費盡心思也要這世間生靈涂炭。 這就是幽硯,她的愛與恨,如此簡單,卻又如此瘋狂。 世間有人愛她,她便愿只與那人同生共死。 世間若無人愛她,她便讓世人也感受一下她所承受過的所有苦痛。 從始至終,都未變分毫。 是我不該告訴你嗎亦秋說著,不由得泛紅了雙眼。 不,你該告訴我。幽硯卻只輕輕抱住了她的脖子,我要謝謝你,沒有隱瞞我,謝謝你,給了我選擇的機會。 她說,她選擇了逃避。 可此時此刻,她后悔了。 她沒有外面的記憶,她害怕出去以后自己再不是自己,所以她排斥外面陌生的一切。 她害怕亦秋口中那些悲慘的未來真的存在,所以一邊努力裝作不在乎,一邊瘋了似的想要逃避。 可她做不到,如何都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將這世上唯一一個在乎她的小笨蛋,就這樣強留在自己身邊,強留在這一場虛無的夢境之中,陪著自己,直到神魂湮滅。 這是她的噩夢,夢中的一切劫難,本就是她不該逃避的。 是幻境,就一定會有出口,如果一直留在這里,我們永遠都出不去。 幽硯說著,松開了懷中的小羊駝,胡亂揉了揉那顆眼中帶著淚光,傻乎乎、又毛茸茸的腦袋,彎眉笑道,我?guī)闳フ页隹凇?/br> 出口? 如果真如你所說,這是一場埋在我心底深處的噩夢,那么我最不愿意面對的那段過往,一定就是夢境的出口。 幽硯說著,站起身來,拍了拍亦秋的后腦勺,走吧,我們?nèi)ド巾斂纯矗?/br> 走啊,我們離開這里! 亦秋抽泣著深吸了兩口氣,這才撲到了幽硯下床后刻意壓低的肩背上。 她沒有多說什么,因為她知道,這一次,幽硯做出屬于的自己決定。 那一場雪夜,小羊駝伏在幽硯的背上,離開了身后那間窄小的木屋。 她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 她想,這也許是離去前的最后一眼。 山高且遠,雙足不可行。 生來一身紅羽的欽原,綻開了背后被視作不詳?shù)挠鹨?,巨大的身形,翱翔在昆侖山中那落雪紛紛的夜空?/br> 小羊駝趴在巨鳥的背上,巨鳥羽翼柔軟,飛得尤為平穩(wěn),更有一股靈力將她牢牢護著。 不得不說,這種腳下有著力點的感覺,可比被那鳥女人抱著飛的時候要舒服多了。 亦秋我這副模樣,你會害怕嗎? 不會!亦秋向前爬了些許,伸出兩只前蹄,用力抱住了巨鳥的脖頸,大聲且興奮地喊道,我第一次這樣飛啊,幽硯,這感覺跟做夢一樣,啊啊??!羊駝坐飛機啦! 啊啊??! 我不是飛雞。 呃,聽語氣,飛機好像不高興了。 第130章 一只靈魂來自現(xiàn)代的羊駝,要如何與一個小說里的古代鳥人去解釋「飛機」這個名詞呢? 如果不解釋,幽硯一定會覺得小羊駝在罵她的。 亦秋想了想,用力清了清嗓,伏在幽硯腦后,認真說道:幽硯,你聽我說,飛機并不是會飛的雞! 這個飛機的「機」,它是機密、機敏、機會,是天機不可泄露的機! 亦秋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了起來,飛機,是我們家鄉(xiāng)的專有名詞,它有翅膀,是會飛的,它可以載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的物資!是一種一種特別大的鳥! 為何我從不曾聽過?幽硯忍不住問道。 見到我之前,你也不曾聽說過羊駝啊!亦秋理直氣壯道,這個世上,多的不是你沒有見過的東西,你無法理解的事情!你別看我弱小,別看我沒什么本事,可我知道許多你不知道的事! 比如? 嗯我現(xiàn)在不告訴你,等往后有機會了,我再慢慢和你說說。 亦秋說著,不禁回想起了從前生活的那個世界,眼里有了幾分懷念,如果你愿意聽的話 我當然愿意。 那,那就說定了,到時候不準嫌我啰嗦我的家鄉(xiāng)是個很有趣的地方,你聽了,一定覺得不可思議。 她們于寂靜的夜空之中,輕聲許下了關(guān)于往后的約定,而她們此刻將要前往的遠方,卻是未知的艱難險阻。 幽硯生來便擁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這樣的力量只要曾經(jīng)傷過人,就會像夫諸與禍斗那樣,不管走到哪里,都會被人視作不詳。 可正是這被人視作不詳?shù)牧α?,才得以讓她穿過層云,飛掠過昆侖山上繚繞的層層仙氣,最終來到了那個許多小妖都無法飛及的昆侖山巔。 亦秋原以為山下已是仙境,如今來到山頂,這才知何為真正的仙境。 西王母的宮殿,立于山頂云端之上,無數(shù)仙鳥于云間悠然徘徊,迎接著往來的仙客。 平日里伺候西王母的仙子們衣袂翩翩,有說有笑地行于這仙霧繚繞且纖塵不染的白石地面,三兩個讓人根本叫不出姓名的仙神,皆裝逼似的在半空之中飄行。 有能力來到此地的,就算不是仙神,也是修為頗高的妖精,前行之路,自是無人敢阻。 幽硯幻回人形,神色有些緊張地揉了揉亦秋的腦袋。 她在昆侖山生活了五百多年,這還是第一次來到山頂,來到西王母的地盤。 西王母庇佑昆侖,身為一只在昆侖山長大的妖精,又怎會一點也不敬畏西王母呢? 亦秋,我 怕什么呀,幽硯!亦秋湊到幽硯身旁,小聲說道,你是在山下長大的,山下那些小妖可沒本事上來,這里沒人認識你,腰桿挺直了,乖! 幽硯聞言,真就挺直了腰桿,可目光多少還是有些心虛。 別像賊一樣啊,我們又不是來偷東西的!小羊駝再次提點。 幽硯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 小羊駝看了看四周,仰頭對幽硯說道:你就當我是你的靈寵,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有本事的家伙,都喜歡養(yǎng)些靈寵、坐騎啥的,我給你撐場面,你別怕啊! 幽硯見那平日里總是慫兮兮的小羊駝,忽然說出這樣的話語來安慰自己,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她沉默了片刻,終于將那份緊張壓回了心底深處,伸手輕撫了一下小羊駝的后頸,便四下晃悠了起來。 正如亦秋所言,山下那些厭惡她的妖精,大多沒有能力來到此處,所以此處沒有誰認識她,也就沒有人會指著她的鼻子,嫌棄地大聲唾罵。 亦秋緊跟在幽硯的身后,茫然地行于這陌生之地。 幽硯總是不自覺地躲避著人群,三千歲時如此,五百歲時亦是如此。 正因如此,她們走著走著,便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個十分僻靜的仙池。 仙池旁,似有一倩影,翩然而立。 這一次,幽硯卻沒有下意識躲避,而是默不作聲向前走去。 隨著離那身影越來越近,亦秋眼底的詫異便也越來越深。 那個身影于她而言算不得熟悉,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見過在熏池的畫境之中。 亦秋下意識抬頭望向了身旁的幽硯,果不其然,她從幽硯的目光之中,看見了一絲詫異,與一種想要靠近卻又不敢靠近的掙扎。 短暫掙扎后,幽硯停下了腳步,似是想要轉(zhuǎn)身逃走,那人卻忽而轉(zhuǎn)過身來,眼底眸光似水般溫柔,卻又在望見幽硯的那一剎,閃過了一絲詫異。 幽硯皺了皺眉,轉(zhuǎn)身逃似的遠離了那個仙池。 亦秋一邊快步追著幽硯的腳步,一邊忍不住回頭去看遠處那個被幽硯遙遙避開之人。 木神句芒,想不到,她也曾出現(xiàn)在這一日。 如此說來,她應(yīng)也親眼目睹過幽硯墮魔的整個過程,可她并沒有阻止幽硯接近江羽遙和洛溟淵。 反而還在幽硯受傷之時,那般盡心竭力地照顧過幽硯這又是為何呢? 亦秋這般想著,只見幽硯越跑越遠,一時忍不住大聲叫喚了起來。 幽硯也不知自己到底跑了多久,直到再也感應(yīng)不到那種陌生而又熟悉的靈息,這才在小羊駝氣喘吁吁地呼喚聲中停下了腳步。 亦秋一邊喘著大氣,一邊忍不住問道:那個,剛才那個 那是木神句芒 我,我知道你為什么要躲她呀?亦秋半死不活地追問著,她,她不是救過你嗎? 幽硯沉默片刻,搖頭道:別問了 她說著,尋了一處石階坐下。 亦秋見幽硯不語,便也不再多問,只靜靜趴在了她的身旁,輕輕靠在了她的身上。 此處幽靜,她們相依著坐了許久,直到遠方熱鬧起來,這才起身循著那鬧熱的聲音靠了過去。 西王母的壽辰,各方仙神紛至沓來,這壽宴的座位也是有所講究的,誰都不得亂坐。 身份顯赫的,皆在殿中前列,身份尋常的偏后座,而一些不請自來,身份尤為低微的妖精,若無人將其領(lǐng)入大殿,便只能在殿外遠遠望著。 此時此刻,她同幽硯一起混在外頭擁擠的妖群之中,她的個子矮小,視線全被阻擋,小聲嘟囔了半天,幽硯聽不下去了,便干脆將她背了起來。 小羊駝脖子伸得長長的,就想看看里面的神仙都長什么樣子。 奈何離得實在是太遠了,根本看不清樣貌。 不過就算看不清,也一點都不妨礙小羊駝在那一個人玩「猜猜我是誰」。 小羊駝沒見過世面似的,驚道:幽硯,幽硯你看!木神在那兒,她在天界的地位好像很高??! 幽硯解釋道:木神司掌春天,人間的萬物生長皆與她有關(guān),地位自然不會低。 亦秋:誒!那個,那個是火神嗎? 幽硯:應(yīng)該是吧 亦秋:幽硯,幽硯!剛來的那四位是誰?。靠瓷先ズ脜柡Φ臉幼?,大家都特別尊敬他們! 幽硯想了想,認真道:許是四大神君吧。 四大神君? 朱雀玄武,青龍白虎,乃是上古四大神獸,如今早已修為神君,分別鎮(zhèn)守天界四方,各司其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