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有問，“難道今天有什么要緊事？”

    李全笑了笑，道，“陛下要出宮去?！?/br>
    “為什么我不知道？”

    “因?yàn)檫@是剛剛才決定的?！?/br>
    “去哪里？我可不可以跟著？”

    皇帝突然從拐角轉(zhuǎn)了出來，笑道，“我不要你跟著，還要誰跟著？”

    沈百終扭頭去看，皇帝已換了一身常服，看樣子早就準(zhǔn)備好。

    宮外也熱。

    此時正值中午，烈日當(dāng)空，長街上空無一人，就連貓貓狗狗，也縮進(jìn)角落里不肯出去。

    長街筆直，一直伸到前方。

    陽光從木葉中射下來，一塊塊照在地上。

    一絲風(fēng)也沒有。

    皇帝慢慢地走著，沈百終在他身后一步左右的位置跟著。

    他們真的就這樣出來了，沒有魚家四兄弟，沒有大內(nèi)高手，也沒有隨從，只有他們兩個人。

    皇帝突然道，“你熱不熱？”

    沈百終搖搖頭。

    皇帝道，“我很熱，我本想著你若也熱，我們就進(jìn)茶樓里坐坐?！?/br>
    沈百終道，“我熱?！?/br>
    皇帝故意道，“你明明沒有流汗，之前也搖頭了?！?/br>
    沈百終沉默片刻，道，“現(xiàn)在熱了?！?/br>
    要他憋出這樣一句話實(shí)在很不容易，皇帝也已經(jīng)很滿意他的反應(yīng)，腳下一轉(zhuǎn)，就帶著沈百終進(jìn)了茶樓。

    茶樓里倒是涼快，因?yàn)槔习迳钪錾獾拿卦E，很多人只顧著菜好吃，服務(wù)周到，卻忘了冬暖夏涼的道理，所以每到夏天，他總花最多的錢在冰上，每到冬天，他也總要花最多的錢在炭上。

    這么舍得的人真的很少，所以每到夏冬之際，他這里的客人真的也最多。

    窗邊有人要走，正好空出一張桌子來，皇帝坐下，點(diǎn)了一壺香片，叫沈百終也坐。

    沈百終的飛魚服雖不多見，在京城里也并不稀奇，更何況錦衣衛(wèi)也總要吃飯，在飯館里見到的錦衣衛(wèi)，大多不查案子只吃飯，所以除一些市井小人多看了幾眼，留神注意以外，沒有引發(fā)慌亂。

    半壺茶消失以后，茶樓里突然走進(jìn)一個老人，老人穿著藍(lán)色長衫，手里橫拿一支旱煙，已經(jīng)很老很老，身后卻跟著一個年輕美麗的黑辮子姑娘。

    老板看見他們兩人走過來，眼前一亮，立刻要跑堂的搬來椅子桌子，請他們在正中間坐下。

    茶館里除了江湖人，還有許多匠人、農(nóng)民、讀書人、商人，他們雖身不在江湖，心里卻對江湖豪杰、武林大俠們的事跡感興趣得要命，紛紛住口，所有的眼睛都盯了過去。

    說書人嘴里的江湖，比真正的江湖要美得多，既有俠骨柔情，又有血雨腥風(fēng)，而且比真正的江湖還要刺激。

    無論是恩將仇報，還是行俠仗義，經(jīng)過他們以后講出來，都要動人一些。

    皇帝仔細(xì)瞅了幾眼，突然扭頭道，“這兩人是誰？”

    沈百終道，“是天機(jī)老人和孫小紅?！?/br>
    “天機(jī)老人？他是不是在兵器譜上排第一？”

    “嗯。”

    “他們到底是說書的，還是練武的？”

    這句話問的很有水平，若是說書，就是已退隱江湖，若是練武，就只怕是借說書來傳播消息，達(dá)到目的罷了。

    沈百終道，“練武的?！?/br>
    皇帝提起興趣來，準(zhǔn)備好好聽一聽這兩人會講些什么。

    孫老先生抽一口旱煙，吐出一口煙氣，慢慢道，“最近江湖上的大事，諸位可都知道？”

    孫小紅笑道，“知道的人當(dāng)然是有的，但想必也有些人沒有聽過，爺爺您就講一講吧。即使聽過了，再聽您老人家講一講，不僅多些樂趣，而且也不礙事，對不對？”

    立刻有人喊道，“對！”

    孫老先生于是道，“那么提起大事，最大的自然就是這無爭山莊的慘案?！?/br>
    說到這里，在座的江湖豪杰們已有人捶胸頓足，哀嘆連連。

    “無爭山莊立足江湖數(shù)百年以來，名俠輩出，無不是淡泊名利、心懷天下之人，只可惜這一代出了原隨云，百年清譽(yù)毀于一旦?！?/br>
    孫小紅立刻嘆道，“是呀是呀，聽說就連莊主原東園，也被殘忍殺害了。可原隨云究竟做了什么呢？怎么對自己的親爹也下得去手？”

    孫老先生道，“他在海外修了一個銷金窟，專賣江湖上沒有的東西，各門各派的武林秘籍，無論藏得有多深，他都能偷出來，各家各府的美人，無論平時出幾次繡樓，他都能擄走，各式各樣的金銀珠寶，無論……”

    孫小紅接道，“無論有多珍貴，也會跑到他那里去，是不是？”

    孫老先生點(diǎn)點(diǎn)頭。

    孫小紅又道，“原隨云有這樣一個銷金窟，想必網(wǎng)羅了不少高手吧？”

    孫老先生道，“不錯。這銷金窟里終年不點(diǎn)燈火，漆黑一片，被邀請而去的名流大俠，到了那里以后，誰也不認(rèn)識誰，起初也未必對財寶動心，拍賣開始后，見身邊之人買下秘籍，又怎么能忍得?。俊?/br>
    這話不錯，很多事情，有的時候并不是人要去做的，只是各方勢力席卷而來，各種力量推著你走，不做也得做了。

    天機(jī)老人繼續(xù)道，“在黑暗中，人與人本就不信任，本就不容易交心，甚至他們的思維也會不如往日清楚。其實(shí)不管他們買了什么，原隨云都會借這些秘密控制住他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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