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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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額外賞賜她這條命,定是讓她去放手一搏。 行至湖心亭,時纓繞過竹榻,走到邊沿席地而坐,兩腿懸空,裙擺在水面上方隨風(fēng)飄蕩。 林家老宅里也有一片湖,遠不及眼前之大,更沒有如此精致華美的亭臺,但卻承載了她許多兒時的歡樂回憶。 某次她坐在湖邊,表兄一時興起從背后嚇唬她,本想看她驚慌失措掉進水中,沒想到被路過的舅父現(xiàn)場抓包,及時抓住她的衣領(lǐng),然后反手將表兄推了下去。 她和表兄表姐的水性都很好,盛夏時節(jié),也不至于凍壞,她還記得表姐在一旁笑彎了腰,表兄狼狽地爬上來,痛心疾首地懷疑她才是舅父的親女兒,舅母調(diào)侃舅父童心未泯,目光卻極盡溫柔。 有什么猝不及防地滴落在手背,時纓眨了眨眼睛,長發(fā)如流水般傾瀉而下,遮住了側(cè)臉。 慕濯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知她離開杭州十年是否還會鳧水,略作遲疑,低聲道:“投湖可算不得上乘之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撈起來之后樣子奇丑無比,堪稱面目全非。你對那兩個婢子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想不開,而且,令尊和令妹也不值得你如此?!?/br> 時纓:“……” 她怕自己的聲音暴露情緒,保持著沉默,沒好氣地別過頭。 此人目的不明,強行賴在這不走,她既打不過,也懶得浪費口舌勸他移駕,索性眼不見為凈。 慕濯以為她在瞧湖岸邊的樹,輕嘆口氣,幽幽道:“懸梁又能好到哪去?別說你自己遭罪,明日你那兩個婢子趕過來,看見你……” 他話音一頓,時纓忍無可忍道:“殿下若是從未安慰過人,實在不必勉強?!?/br> 她的嗓子略帶幾分沙啞,眼尾紅痕在欺霜賽雪的肌膚映襯下分外明顯,眸中光華點點,仿佛浸著細碎的星芒。 四目相對,她看到他神色間稍縱即逝的尷尬,惱火及排斥莫名隨之消散,反而有些想笑。 這人天不怕地不怕,視衛(wèi)王、甚至皇帝為無物,竟還會露出如此小心又無措的一面。 她正待出言揶揄,字句臨到嘴邊,卻驀地咽了回去。 突然想到,當(dāng)年蘇家事敗,賢妃便是自縊于寢宮,留下了未滿十歲的他一人。 她移開目光,心中防線松懈,不由對他生出些許同病相憐。 可惜,這種情緒無法宣之于口,畢竟舅父一家戰(zhàn)死沙場,始作俑者終歸是他的外祖父。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說話,萬籟俱寂,仿佛光陰也在此刻停駐。 時纓從鬼門關(guān)轉(zhuǎn)過一遭,本已疲憊至極,只是心里裝著事情,才遲遲沒有入睡,而今平靜下來,始覺寒冷與困倦侵襲,下意識地收回雙腿,抱住了膝蓋。 身邊影子一閃,不速之客消失無蹤。 就這么走了? 也好,她終于能獨自待一會兒了。 但鬼使神差地,她環(huán)著膝蓋的手臂微微收緊,內(nèi)心深處有一抹類似失望的東西潛滋暗長。 微不可查,卻無端揮之不去。 突然,一件薄毯從天而降,將她整個包裹其中。 她驚訝地抬起頭,看著他重新在身旁落座。 他未置一詞,屈起一條腿踩在亭子邊緣,手臂搭著膝頭,另一條腿自然垂落,顯得頗為修長。 明明是吊兒郎當(dāng)?shù)膭幼?,他卻做得閑適自如,身形流暢宛如畫筆勾勒。 她的視線停頓片刻,在他回望過來的時候及時收斂,默默地扯了扯毯子。 于是她沒有看到,他黑曜石般清冷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淺淡的笑意。 時纓不知自己是何時睡去,朦朦朧朧間,她似乎靠在了什么東西上,近在咫尺的溫暖讓她流連忘返,不覺伸手環(huán)過,想要攏住唯一的熱源。 隨即,她感到身子一輕,似是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腦袋倚靠在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 她心滿意足地蹭了蹭,剛要再度陷入夢鄉(xiāng),卻猛然想起什么,呼吸一窒,悄悄將眼皮掀開條縫。 只一看,頓時僵住。 不出意外,她是被岐王抱著離開亭子,往水榭的方向走。 然而這不算什么。 更要命的是,她的頭埋在他的肩窩,屏息凝神,仿佛還能覺察到他頸邊的脈搏。 “……”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她當(dāng)即決定閉上眼睛裝死。 待他將她放至床榻,定然不會再多留。 很快,幕天席地的涼風(fēng)被隔絕,她的后背挨到被褥,不由得松了口氣。 但恰在此時,腳步聲從外間傳來,在寂靜中清晰可聞。 時纓的心跳驟然加快,倏地睜開眼睛,顧不得多加思考,一把拉住即將抽身離去的慕濯,將他推進了床榻。 按說她的力氣并不足以與他相抗,但他殊無防備,覺察到她的意圖,便順勢跌入了衾被中。 時纓手忙腳亂地將被子覆蓋在他身上,迅速落下帷帳,動作之快,幾乎是生平未有。 下一瞬,丹桂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時纓閉著眼睛,只盼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睡覺,盡快退出去。然而事與愿違,丹桂似乎是擔(dān)心她的狀況,想要湊近仔細查看。 電光石火間,她思維飛轉(zhuǎn),一邊懷疑倉促之中有沒有擋嚴(yán)實,一邊考慮佯作被她吵醒,尋個借口趕她走人。 如果被她和青榆發(fā)現(xiàn)床上藏著個年輕郎君……兩人受驚嚇的程度估計不亞于看到她自盡。 短短幾步,她只覺丹桂走了有一輩子那么久。 正當(dāng)她無以為繼,打算開演的時候,另一人走了進來,丹桂步伐一頓,旋即,一并離開了內(nèi)室。 是青榆。 將丹桂拉走,以免打擾她休息。 “……”時纓如釋重負(fù),又側(cè)耳傾聽了許久,才確信兩人暫且不會再進來。 她掀開衾被,質(zhì)問地看向慕濯。 這是哪門子粗制濫造的迷香?她們怎么這么快就醒了? 慕濯朝窗外望了一眼。 時纓順著他的目光,發(fā)現(xiàn)天際已泛起蒼藍。 “……” 她到底睡了多久? 又或者說……她占了他多久的便宜? 她面紅耳赤,毫不留情地指了指窗子。 趕緊走。 他直起身,發(fā)絲略顯凌亂,眼底浮現(xiàn)一抹不加掩飾的戲謔。 隨即輕巧地越過她,落地?zé)o聲,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擺。 時纓只覺這幅畫面橫看豎看都不大對勁,翻身背對他,將衾被拉到了頭頂。 良久,室內(nèi)恢復(fù)寂靜,她小心地轉(zhuǎn)過去看了看,屋里空無一人,他當(dāng)是已經(jīng)離去。 她如釋重負(fù),急促的心跳歸于平緩,安然合上雙眼,逐漸失去意識。 慕濯適才從她看不到的地方走出,來到榻邊,動作輕柔地為她掖好衾被。 他凝視她恬靜的睡顏半晌,微微一笑,轉(zhuǎn)身離開。 - 時纓陷入漫長而沉寂的黑暗,但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 她做了一個格外真實的夢,夢境里,她身穿華麗而鮮艷的嫁衣,坐在榻邊,望著成為她丈夫的人一步步朝她走來。 她以為自己嫁給了衛(wèi)王,驚出一身冷汗,試圖掙扎,卻動彈不得。 絕望滅頂而來,她看清對方的面容,剎那間,她忘記了掙扎,整個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迎娶她的并不是衛(wèi)王。 而是慕濯。 第26章 【前世】她死在景初十年…… 那一瞬, 時纓的感覺有些奇特。 恍若身臨其境,又像是抽離于半空中,俯瞰正在發(fā)生的一切。 眼前的自己熟悉而陌生, 妝容秾艷,發(fā)間花釵燦然生輝,錦衣華服映照燈火, 絲線流光溢彩,沿價值千金的布料蜿蜒勾勒。 但她的表情空洞無神,眼角似是殘留著哭過的痕跡,一動不動地坐在榻邊, 猶如一尊雕像。 慕濯的模樣也與印象中大相徑庭,袞衣冕冠,眉目精致卻冷峻,身形俊秀挺拔, 宛若塵世之外的仙姿玉質(zhì)蒞臨凡間。 他眼底隱約有暖色流淌, 卻仿佛錯覺般難以捕捉。 燭影搖紅, 昭示著此時正是大婚之夜。 然而屋內(nèi)的氣氛一片死寂,本該結(jié)為夫妻的兩人彼此沉默, 仿佛隔著永生難以逾越的天塹。 終于,時纓看到自己抬起頭, 望向面前幾步之遙的身影。 視線聚焦,她眼中焚燒著燎原烈火般的恨意。 那是一段截然不同的命運。 沒有浴佛節(jié)的初遇, 沒有英國公府的擊鞠比賽, 千秋節(jié)兩人一面之緣,見禮之后便擦肩而過。 孰料再度相逢,竟是這樣一幅情形。 - 景初十年,五月。 皇帝下詔為安國公府三娘子賜婚, 令她嫁與岐王為妃。 消息傳出后,眾人嘩然,流言蜚語在長安城內(nèi)迅速蔓延,上至權(quán)貴、下及平民,均在茶余飯后議論紛紛,猜測個中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