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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第37節(jié)

    她的聲音漸弱,自言自語道:“死了吧,死了也好,總比被親生父親滅口……”

    說著,驟然回過神來,遮掩地岔開話題:“阿鸞,你回去吧,我有些困乏,想躺下歇一歇?!?/br>
    “阿娘!”時纓扶住她的肩膀,跪坐在她身前,凝視她的眼睛,“您是說,阿爹要殺了她?”

    林氏慌忙躲閃,卻不料時纓手上的力氣竟比她大得多,她放棄抵抗,頹然落下淚來:“我一出府就被老爺?shù)娜硕⑸?,他們發(fā)現(xiàn)我去了平康坊,當(dāng)即攔住我,說老爺有令,禁止我插手此事。我再三追問,他們才與我坦白,老爺認(rèn)為她的存在遺禍無窮,絕不能留她性命?!?/br>
    時纓背后竄上寒意,就聽她絮絮道:“因為天曉得她已經(jīng)……已經(jīng)伺候過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是達(dá)官顯貴?,F(xiàn)在皎皎深居簡出,他們尚且沒能發(fā)現(xiàn)端倪,待她做了成安王世子妃,公開露面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一旦被認(rèn)出跟個平康坊的妓子長得一模一樣,她該如何自處?更何況,會不會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懷疑她們是孿生子,進(jìn)而把安國公府也拖下水?”

    “安國公府絕無可能認(rèn)一個出身煙花柳巷的女兒,老爺?shù)穆暶€有你和皎皎、以及你們那些庶妹的閨譽,都會被她毀掉!我原想著找到她,幫她贖了身,就讓她離開京城永遠(yuǎn)不要回來,但終歸是老爺更快一步……我對不起她,回頭我會替她做場法事,愿她來生托個好人家?!?/br>
    時纓啞口無言,力道一松,林氏便忙不迭起身。

    “阿鸞,我真的累了,你走吧,莫再來擾我?!彼従彸瘍?nèi)室走去,只留給時纓一個背影。

    時纓默然離開正院,徑直去往時綺的閨房。

    父親唯利是圖、薄情寡義,她早已看透,但還是未曾預(yù)料,他竟心狠手辣到這個地步。

    如果彎彎真在平康坊,只怕還沒弄清前因后果,就莫名其妙地命喪黃泉。

    甚至不知下黑手的是親生父親。

    而她的親生母親,和她全心仰仗的恩主一樣,毫不猶豫地為利益放棄了她。

    她跟時綺須得見彎彎一面,與她商量接下來的對策。

    雖然她意圖報復(fù)衛(wèi)王,但卻做不到一手將meimei送上死路。

    -

    皇宮,紫宸殿。

    時文柏跪在階前,回想皇帝方才所說,額頭冷汗涔涔,整個人如墜夢中。

    今日早朝過后,皇帝將他留下,隨口寒暄了兩句,便稱自己打算為時纓和岐王賜婚。

    “時卿,朕也非常舍不得阿鸞,但現(xiàn)在朝中無人可用,朕必須讓岐王盡快回北疆戍守,他在京城拖得太久,一來會被北夏使臣看出端倪,二來……恐怕會被他發(fā)現(xiàn)朕不能奈他何。他放棄索要軍費,只求阿鸞,朕想不出拿什么理由拒絕。朕曉得你愛女心切,但阿鸞此行是為大梁獻(xiàn)身,將來邊境平定,朕除掉岐王,阿鸞榮歸故里,朕定賜封她為郡主,讓她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br>
    皇帝語氣和緩,卻是不容抗拒。

    而且就算時文柏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斷然不敢質(zhì)疑君令。

    可女兒到手的好姻緣飛了,還要嫁給一個備受冷落、注定會被鳥盡弓藏的皇子,縱然將來受封郡主,又怎能和太子妃、皇后相提并論?

    況且到時候她作為岐王遺孀,京中誰還敢娶她?即使有人愿意接受二嫁寡婦,也定是些小門小戶或沒落多年的家族,看中了安國公府的權(quán)勢和她的郡主身份。

    他做國丈的美夢破碎,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時卿,朕已擬好圣旨,今日便會讓譙國公充任大媒,隨你一同到府上?!被实厶岬阶S國公薛仆射,也是氣不打一處來。薛氏是數(shù)百年的世家,門庭顯赫,薛仆射的孫女薛七娘比時纓年幼一歲,尚未許配夫家,他本欲令她嫁與衛(wèi)王,豈料薛仆射推三阻四,堅決不肯松口。

    薛仆射是前朝舊臣,后棄暗投明,為老攝政王效力,如今又是他的左膀右臂,他無法強迫對方,只能悻悻作罷,轉(zhuǎn)而將主意打到邢國公府。

    他咽不下這口氣,便略施小懲,令薛仆射充當(dāng)岐王和時纓的大媒,接手這門注定會被非議的親事,作為他拒絕讓孫女做衛(wèi)王妃的交換。

    誰知薛仆射竟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下來,就好像只要不與衛(wèi)王結(jié)親,叫他干什么他都沒有意見。

    皇帝郁卒,卻也只能忍著。

    好在時文柏這廝絕不敢忤逆他,看著對方俯首跪地,滿頭大汗卻不敢言的模樣,他心中暢快不少,愈發(fā)端起君王的架子:“時卿,你慣會為朕分憂,朕記得你的好,往后定不會虧待你?!?/br>
    時文柏猶豫了一下,囁嚅道:“陛下,臣以為……何不讓阿鸞代替宣華公主去北夏和親?”

    皇帝一愣,就聽他又道:“屆時,岐王再怎么膽大包天,也不敢破壞兩國聯(lián)姻吧?宣華公主金枝玉葉,豈能忍受背井離鄉(xiāng)、下嫁蠻夷的苦楚,至于阿鸞,知女莫若父,她既無緣與衛(wèi)王殿下相守,臣相信她寧愿承擔(dān)和親重任,效仿昭君出塞、文成入藏,遠(yuǎn)赴北夏,也不想……”

    “放肆!”皇帝斥道,“朕主意已定,念在你是阿鸞父親的份上知會你一聲,你還與朕擺譜?今早剛說罷宣華和親一事,半日不到就換人,朝令夕改,朕的顏面還往哪擱?再者阿鸞并非宗室女,冊封公主不合規(guī)矩,冊封郡主,北夏使臣估計又要跳腳,一來二去還有完沒完?”

    說罷,他揉了揉額角,無奈地長嘆:“時卿,你是最懂朕的,滿朝上下,唯有你,你從來不會讓朕失望?!?/br>
    時文柏內(nèi)心煎熬,最終牙一咬心一橫:“臣僭越,請陛下恕罪。”

    “去吧?!被实鄣纳袂榫徍土嗽S多,“圣旨很快就到,你先一步回府,讓阿鸞有個心理準(zhǔn)備?!?/br>
    “是。”時文柏沒再多言,起身告退。

    出了宮門,他令車夫快馬加鞭,直奔安國公府。

    一路上,他將孟家問候了千八百遍。

    今日之事,皇帝勢必已經(jīng)與淑妃商議過,但凡淑妃態(tài)度堅決,派人出宮傳個信,他早做打算,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被動。

    當(dāng)年孟家信誓旦旦,以聯(lián)姻為籌碼,換得他鋌而走險,為他們辦了一件大事,可現(xiàn)在,他們對他用過即丟,壓根沒有考慮過他的處境。

    時纓與衛(wèi)王的婚約作廢就罷了,還要嫁給岐王,消息傳開,安國公府豈不是要淪為京城笑柄?

    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既然皇帝讓他先行歸府,將此事告知時纓,那么他就可以說時纓聽聞噩耗,接受不了打擊,趁人不備自盡,沒能救得回來。

    這是他最有價值的一個女兒、甚至最有價值的一個孩子,就此取她性命,他著實痛心疾首,但皇帝親手?jǐn)財嗔怂w上枝頭的路,他別無辦法,只能叫她以死成全名節(jié)。

    孟家騙了他一次,誰知道皇帝會不會耍他第二次。

    將來皇帝對岐王動手的時候,倘若因著時纓的緣故,給他們安國公府扣一個暗通反賊的罪名,那才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那就干脆一了百了,誰都休想占便宜!

    失去時纓,他還有時綺,成安王世子妃、未來王妃雖然遠(yuǎn)不及太子妃和皇后,但至少上得臺面。

    他覺得自己最近流年不利,先是得知可能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女兒淪落風(fēng)塵,又要被迫對寄予厚望的三女兒痛下殺手。

    但時纓就算死,也不能嫁給岐王。

    時文柏發(fā)狠地瞇起眼睛,心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日受的氣,他早晚有一天會找孟家討回來。等孟家惡有惡報,也算是告慰時纓的泉下冤魂。

    馬車長驅(qū)直入崇仁坊,安國公府已近在眼前。

    第37章 現(xiàn)在,唯有她能救jiejie?!?/br>
    那廂, 時綺聽罷時纓所說,低聲道:“其實最初看到彎彎的時候,我確實覺得有些丟臉, 因為我和一個風(fēng)塵女子樣貌相同,而且她還給衛(wèi)王那人渣做外宅婦。但后來我仔細(xì)想了想,如果當(dāng)年我是被遺棄的那個, 將她的遭遇全部經(jīng)歷一遍,我也不會有更好的選擇?!?/br>
    她望向時纓:“阿姐,你又是出于什么考量,從始至終都沒有怨過她分毫?還有千秋節(jié)……你也未曾責(zé)備我一句。雖然衛(wèi)王不值得你傷心, 但彼時他還是你的未婚夫,你就一點都不在乎嗎?”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便要枉顧是非曲直,一味地偏袒他嗎?”時纓不以為然, “我只慶幸還沒有與他成親, 否則比起退婚, 和離簡直難如登天?!?/br>
    她起身:“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吧, 免得阿爹回來之后又要問東問西。”

    思及父親,她心底忽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就憑他對彎彎趕盡殺絕的態(tài)度, 倘若他得知自己將會被賜婚給岐王,會不會也認(rèn)為此舉辱沒了安國公府, 逼她給衛(wèi)王殉節(jié)?

    夢里沒有這部分場景, 她無從論斷,但想到“她”在大婚當(dāng)晚決定自盡,八成是圣旨來得突然,父親事先并不知曉, 既然已經(jīng)領(lǐng)旨,違抗皇命的罪名他可擔(dān)當(dāng)不起。

    故而“她”須得等到禮成之后,才能以岐王妃的身份死在王府,讓安國公府落個清清白白。

    “皎皎,”時纓心神不寧道,“今次見到岐王或者榮昌王世子,我會與他們商議,盡快幫助你我離開安國公府,否則下一個遭殃的就是我。別的不提,單論我要求與衛(wèi)王退婚之事,傳到阿爹耳中,他必定讓我吃不了兜著走?!?/br>
    時綺難得見她露出如此凝重的神情,連忙點點頭:“我聽阿姐的?!?/br>
    她早就不想在安國公府待下去,能提前離開當(dāng)然求之不得。

    時纓下令備車,回到自己的住處更換衣物。

    等她收拾完畢,正待出門之時,一群仆婦婢女突然呼啦啦地涌入院子。

    她們仗著人多勢眾,三下五除二制住了時纓的婢女們,青榆和丹桂也被強行從她身邊拉開,堵住嘴按在一旁。

    旋即,為首的仆婦行禮道:“老爺有令,請三娘子留步?!?/br>
    時纓沒想到父親回來得這么早,心頭一跳,語氣卻波瀾不興:“阿爹有何事?我要見他?!?/br>
    那仆婦面無表情道:“三娘子莫急,老爺馬上就到?!?/br>
    片刻后,時文柏端著一只瓷碗,臉色陰沉地走進(jìn)院中。

    他在時纓幾步之外停住,揭開蓋子,里面赫然盛滿了新鮮的酪漿。

    -

    時綺來到前院的時候,剛好望見父親大步流星走過。

    她本該主動請安,可見他面如沉水,頓時被喚起了前幾天挨家法的記憶,下意識躲在轉(zhuǎn)角處,待他走后才小心翼翼地現(xiàn)身。

    父親離開的方向似乎不是正院,時綺暗自疑惑,沒由來地想起時纓方才說的話。

    念頭一出,她心中登時七上八下,強作鎮(zhèn)定對婢女道:“你去看看,阿爹往哪頭走了?!?/br>
    婢女應(yīng)聲離開,不多時返回:“四娘子,老爺去了三娘子那邊,許是有事找她。三娘子怕是一時半會兒沒空出來了,您是否還要等她?”

    “我……”時綺臉色一白,隨即下定決心道,“不等了,我自個走。本來就是我還愿,沒有阿姐作陪也不打緊。”

    因她昨日回府后得到父親的饒恕,時纓與她統(tǒng)一口徑,待父母問起,便說去寺廟還愿。

    以往父親與時纓談事,都會傳她去前院,上次他親自到她閨房,是為擊鞠之事興師問罪。

    那天發(fā)生的一切猶在眼前,時綺心跳劇烈,努力維持著若無其事的模樣朝大門走去。

    她與父親一前一后碰巧錯開,否則他定會派人將她攔下。

    趁父親尚未覺察,她必須抓緊時間。

    現(xiàn)在,唯有她能救jiejie。

    時綺登上馬車,一出崇仁坊,她沒有讓婢女傳話,直接撩起簾子,便吩咐車夫道:“調(diào)頭,去英國公府?!?/br>
    車夫愣?。骸八哪镒?,不是去慈恩寺……”

    “我說去英國公府,你聽不懂我的命令嗎?”時綺的音量不覺拔高了幾分,車夫嚇了一跳,連聲請罪,加速直奔勝業(yè)坊。

    時綺坐回原位,經(jīng)婢女提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滿面淚痕,已經(jīng)將妝容暈開。

    她心里被巨大的恐慌填滿,恨不得肋生兩翼,飛往英國公府。

    父親究竟要做什么,她不敢細(xì)想,如若她晚了一步,沒有救下時纓……

    她搖搖頭,驅(qū)散腦子里的畫面。

    時纓那么聰明,一定會設(shè)法拖住父親,等到她搬來救兵。

    馬車停在英國公府門前,時綺不等婢女?dāng)v扶,徑自一躍而下,對守衛(wèi)道:“安國公府時四娘有急事求見曲娘子,勞煩通報一聲?!?/br>
    守衛(wèi)見她這副尊容,驚訝道:“時娘子,我家娘子今日陪夫人出門,已經(jīng)走了好一會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