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吟
什么?兵部侍郎? 沈寒高聲道:“阿福!” 福公公站在議事廳外,忽聽到自己的名字立馬小步跑進來,恭敬道:“奴才在?!?/br> 沈寒低下眼看向慕漢飛:“阿福擬旨,朕追慕僉慕將軍之風(fēng),又思慕小將軍之績,故令慕小將軍襲忠義侯爵,留在云京,特兼朝中兵部侍郎之職,黃金百兩修整忠義侯?!?/br> 福公公恭敬道:“是?!?/br> 話落他直步走向案桌拿起沈寒賜給他的湖筆沾上墨一點一點寫起來。 慕漢飛聽言驚愕地抬頭看向沈寒,全然忘記要行禮謝恩,傅夜朝也瞇起了眼,看著沈寒那張臉心中思緒萬千。 歸京之前漢飛便也是二品將軍,但這二品是地方官爵,在地方上擁有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力,可若是在云京的朝堂,這二品安東將軍聽著威風(fēng),但也就是稱號官爵威風(fēng),實際上在朝中一點兒實權(quán)都沒有。 兵部侍郎同樣也是二品,但是從二品,而非正二品。且不說慕漢飛承襲爵位,單單是安東將軍這個官職就是正二品。朝堂高官兼低官職并不少見,但這低官職大到兵部侍郎這個從二品,就少之又少。 先皇與陛下不愧為父子,當(dāng)年先皇寵信慕僉,于是愛屋及烏不管不顧地封當(dāng)時還是稚子的慕漢飛為四品將軍,如今陛下寵侍慕漢飛,直接破例讓慕漢飛兼任品級極高的兵部侍郎。 但不同的是當(dāng)年先皇暴怒,盛寵變捧殺,而如今陛下依舊生了慕漢飛的氣,不過卻是把他從捧殺的泥潭中拉了出來,變?yōu)槭櫋?/br> ....... 傅夜朝走過去輕戳了一慕漢飛,慕漢飛回神,行禮道:“多謝陛下恩典?!?/br> 傅夜朝垂下眼看拜倒在地的慕漢飛攥緊了手。 他雖備受寵信,但這些寵是因他有功績且陪陛下從艱險走來,故才對自己多行寵信,但陛下對淑清卻是不一樣的,與自己的不一樣,與其他大臣不一樣,陛下是淑清的寵愛毫無理由的。 毫!無!理!由! 可世上最薄情的莫過于帝王,如此毫無理由的寵愛,當(dāng)真是毫無理由嗎? 沈寒抬步走向案桌,把福公公剛剛寫好的圣旨卷起來,踅身冷峻地走向伏首的慕漢飛,扶起他,把圣旨塞到慕漢飛的手中,道:“現(xiàn)口諭,令慕漢飛慕小將軍徹查京郊yin祭之事?!闭f著,他扯下自己的玉佩,再度塞入慕漢飛的手中。 沈寒定定地看向慕漢飛:“你缺的信任朕給,莫要讓朕失望?!?/br> 話落,沈寒起身,轉(zhuǎn)身背對著兩人,道:“暮生回府與樂諍商議朕登基大典之事,限三旬之內(nèi),把初稿交給阿福?!?/br> 傅夜朝屈身行禮:“是?!?/br> 話外之意,他不可參與yin|祭之事。 慕漢飛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與圣旨,再聽完沈寒的話,垂下眼,緊抿了一下唇。 良久,沈寒略顯疲意的聲音響徹廳內(nèi):“你們兩個,下去吧。” 兩人再次行禮,禮畢慢慢曲屈身子,退了出去。 沈寒聽到腳步聲消失在耳旁,這才回身看了一眼,見兩人退出房后,望著那屏風(fēng),往后退了幾步,坐在臺階上。 福九州見此立馬趨步過去想要扶起沈寒,但沈寒?dāng)[了擺手,嘆了一口氣,道:“阿福,你陪朕坐一會兒吧?!?/br> 福九州聽言坐了下來,擔(dān)憂問道:“陛下這是怎么了?” 沈寒蜷縮了一下手指,眼神空洞地看向屏風(fēng)上的桃枝,回道:“阿福,我身體里終究流淌的還是沈昭的血。” 依舊是冷血、暴怒,自私猶如刻痕深深凸顯在骨中,這副血rou中絲毫沒有母親的體貼與溫柔。 他果然如沈昭所言,他終究還是他的兒子。 福九州存慰道:“陛下,奴才知道您,您身上雖流淌著先皇的血,可正如您之前所說,您早已是慕家的人,不要讓這心焦致您自卑。” 沈寒嘆了一口氣,后仰身子躺在臺階上,望著梁上的彩畫,道:“我想成為慕家人,可惜這一輩子都禁錮在這冰冷的皇城中?!?/br> 可這是我選的路,不悔。 馬車上,傅夜朝與慕漢飛都低頭沉思著。 慕漢飛看著手中的圣旨與玉佩,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此番請命yin祭,說是陛下應(yīng)允了吧,但他卻生了氣,可若說陛下生氣,就不會賜他這塊玉佩。 傅夜朝看著慕漢飛一直在糾結(jié),寬聲安慰道:“淑清你莫要擔(dān)憂,陛下早些年也曾給我和師娘機會讓我們?nèi)〉盟男湃?,今日,不算特例?!?/br> 慕漢飛把東西放在一旁,嘆了一口氣:“但陛下很生氣,不過也是,陛下明明讓我信他,我卻不敢也不愿信他?!?/br> 傅夜朝心道:看來你也感知到陛下心中的那份急切。 但傅夜朝不準(zhǔn)備跟慕漢飛說這些,他盯了一會兒慕漢飛手中的玉佩,問道:“漢飛,我能看一下這玉佩嗎?” 慕漢飛怔了一下,旋即把玉佩遞給他:“暮生,我記得當(dāng)年這玉佩還是你從陛下那里求來的,我怎么感覺你似乎沒見過這玉佩的樣子。” 傅夜朝接過回道:“當(dāng)時情況緊急,我一得到就讓人快馬加鞭給你送了過去,這些年一直憑借陛下賜予的令牌辦事,還真是沒見過陛下這塊玉佩。”話落,他伸手細(xì)細(xì)摩挲一下,在那流云翼般的桃花花葉上停留了一番。 這話半真半假,他送玉佩的確未仔細(xì)看過這上面的花紋,這些年來他也的確只憑借陛下特制的令牌行事,這些是真。 但這桃花纏枝紋他之前在師娘的繪圖中見過,這是假。但這些年常年未細(xì)瞧這玉佩是因陛下幾乎不拿玉佩傳事,聽福公公言,這玉佩第一次用是他當(dāng)年為慕漢飛所求,自那以后他跟在陛下身后,這玉佩便一直佩戴在陛下身上一直未摘下。 再次動用就是福公公拿著玉佩去會稽前來營救,如今第三次就是讓淑清拿著這玉佩去查yin祭之事。 此玉佩代表陛下身份,有著號令萬人之威。就是擁有如此權(quán)力的玉佩一共動用了三次,而這三次都是與淑清有關(guān)。 傅夜朝垂下眼,玉佩上的花紋更清晰地進入他的眼前。 這當(dāng)真是巧合嗎? 慕漢飛見傅夜朝盯著這玉佩良久,臉上又變幻莫測,不由擔(dān)憂道:“暮生這玉佩可有什么問題?” 傅夜朝被喚回神,他把玉佩展現(xiàn)給慕漢飛看:“漢飛,你不覺這玉佩上的花紋跟你和綃綃玉佩上的桃花纏枝紋一模一樣嗎?” 慕漢飛聽言從傅夜朝手中把玉佩接過仔細(xì)瞧了一眼,這一瞧發(fā)現(xiàn)的確是一模一樣的桃花纏枝紋。 慕漢飛驚奇一下,臉旋即露出思緒遠飛的表情。 傅夜朝一直小心翼翼查看這慕漢飛的表情,見他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心中忽然像松了口氣般呼出一句果然,但還沒等他把這股氣呼完,就見慕漢飛露出撫今思昔的表情,頓時詫愕。 傅夜朝起身坐到慕漢飛身旁,連忙問道:“漢飛,你想到了什么?” 慕漢飛指著玉佩上忍冬紋道:“暮生你應(yīng)該認(rèn)出這是什么花紋吧?!?/br> 傅夜朝點點頭:“這是忍冬紋,也就是金銀花紋,玉佩上如此寬碩的忍冬葉意為綃,這個花紋是當(dāng)年綃綃百日時慕伯伯所繪?!?/br> 慕漢飛一愣,暮生說得沒錯,這寬大的忍冬葉代表著綃,只是沒想到暮生還記得。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dāng)時的暮生并不大,過了這么多年,他竟還能一見這寬大的忍冬紋就能說出其中暗含的綃綃之意。 傅夜朝見慕漢飛呆愣地看著自己,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這忍冬紋的意思,但他搜刮了心里每個角落,都未想到其他之意。 他忍不住蹙起眉尖,狐疑道:“淑清,莫非我記錯了?” 慕漢飛搖搖頭:“你怎么可能記錯,我只是驚愕你竟然記得這么清楚?!?/br> 傅夜朝抿了一下唇,開口道:“事關(guān)于你的,我都記得。” 慕漢飛握住玉佩的手指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心臟跳動如懷著一只亂蹦的兔子。 慕漢飛別過眼,垂下臉低聲道:“不愧是暮生,果然好記性。既如此,你應(yīng)該記得我幼時身子很不好?!?/br> 傅夜朝點點頭。 綃綃百日宴時他跟著父母一同去的,當(dāng)時見一身男裝的慕漢飛他還差點沒認(rèn)出來,因為漢飛幼時體弱,據(jù)習(xí)俗只要把體弱的小男孩扮成小女孩就能讓黑白無常認(rèn)錯不至于勾去魂魄,故在綃綃生前他一直作女孩裝扮。 傅夜朝想起當(dāng)年蒼白著臉的慕漢飛,心情驟然沉重起來,他點點頭,沉聲道:“記得,慕伯父當(dāng)初讓你練功的最大緣由就是希借練武來強身健體?!痹捖?,他疑惑道:“我更記得當(dāng)年神奇的是你長年累月的病竟然在幾旬之內(nèi)就痊愈,這才在綃綃百日宴上換上男裝。莫非......莫非與這忍冬草有關(guān)?” 慕漢飛細(xì)細(xì)觸摸著上面的忍冬紋,解釋道:“當(dāng)年云朝初立,先帝離不開父親,再加上當(dāng)年修爾大師云游,故我便一直用太醫(yī)院中的藥湯養(yǎng)著,直到修爾大師回來,父親有了閑隙這才與母親領(lǐng)著我去拜訪修爾大師?!?/br> 修爾這些年游歷云朝見識廣博,一見他就開口須用冬日的忍冬花,如此才可以去病根。 忍冬樹雖常年翠綠,但并非四季花開不敗,冬日哪里可尋得忍冬花。但此藥方須得冬日的忍冬花才可,不可是夏日的忍冬花。 慕漢飛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修爾大師說想要冬日忍冬花開,須得消除父親犯下的罪孽,而唯一可動父親心扉的只有母親。女子生產(chǎn)時神魂回到地府,須用生產(chǎn)之痛與其鮮血祭奠亡靈這才可消除父親的罪孽,以讓地藏菩薩寬宥,消除罪孽,而動文殊菩薩慈心,讓冬日開出忍冬花紋?!?/br> 傅夜朝見他眼尾發(fā)紅,忍不住伸手覆住慕漢飛顫抖的手,以希給予他安慰。 慕漢飛長長吸了一口氣,似乎想壓下那些悲哀:“母親生我時已傷了身子,若是再來一次,恐怕性命垂危。但母親為我,毅然懷上了綃綃。我當(dāng)時年紀(jì)小,很多事情都已淡忘,可是我十分清楚地記得母親蒼白著一張臉,房中充滿了苦澀的藥味。臨近冬日,綃綃還不足生產(chǎn)期限,于是母親服下催生藥,把綃綃生出來。” 而綃綃就是因不足月生產(chǎn),自此體弱多病,家中藥物不斷,直到大一些身體才漸漸好轉(zhuǎn)了一些。 所以綃綃對自己而言并非只是有著斬不斷血緣的親生meimei,更是對自己有著救命之恩,若不是因為自己,綃綃就不會常年灌藥。 傅夜朝扶住慕漢飛的肩,把他攬進懷中,輕聲安慰。 慕漢飛把那股淚意壓下,看著手中的忍冬紋道:“那年冬天聽說忍冬花開,修爾大師把忍冬花摘下來熬成了藥讓我服下,于是我的身體徹底好轉(zhuǎn)?!?/br> 傅夜朝嗓間也有了微微痛意,他輕輕撫摸著慕漢飛的肩鎖,無聲安慰著他。 忍冬花開啊.......該是多痛,才讓菩薩原諒手上的鮮血,讓忍冬花開,而綃綃又灌了多少藥,舌苔消不到苦味持續(xù)了多長,才養(yǎng)好了身體。 慕漢飛繼續(xù)道:“那年,修爾大師便賜予了這個花紋,讓父親刻在玉佩上放在我們身上貼身佩戴。” 說著,他微微從傅夜朝懷中直起身,從腰際取下傅夜朝送他的香囊中取出玉佩,與沈寒的放在一起。 “聽聞陛下當(dāng)年身體也孱弱,估計也曾請過修爾大師,而修爾大師同樣贈予陛下這個花紋?!?/br> 傅夜朝剛想開口問淑清你是不是對慕伯伯畫花紋的場景模糊了,但他還未開口,馬車忽已停住,忠義侯府到了。 慕漢飛把東西收好,看向傅夜朝:“你今晚留下嗎?” 不怪慕漢飛這般問,自去會稽之前他便搬到忠義侯府住,從會稽回來后也一直住在忠義侯府,但今日陛下下令讓他一起與樂大人一同商討登基大典的事,這就讓慕漢飛不知傅夜朝是否留下。 傅夜朝把話收回心,露出了一個笑意道:“我今日就不留府了,我需要回丞相府翻閱典籍來與樂大人一同商議陛下登基大典的禮儀。淑清,替我向綃綃問好?!?/br> 慕漢飛點點頭,拿好東西就下了馬車,他本想駐在這里送一下傅夜朝,可他掀開車簾讓他先回府,慕漢飛只好拿著圣旨進了忠義侯府。 待馬車離開忠義侯府一段距離,傅夜朝把梅貞與梅古喚進了馬車。 “梅貞,你利用我的牌令去太醫(yī)院調(diào)出案卷,名義上查綃綃的病例,實則把陛下與淑清的案例都默抄一下。梅古,你去查一下當(dāng)年給慕家出診的太醫(yī),尤其是那位太醫(yī)院院首,找到后直接打暈?zāi)粍勇暯夁M丞相府,同時駐守他們的家中,莫要讓人動一絲一毫的東西?!?/br> 梅齊梅古領(lǐng)了令,便消散在馬車周圍。 傅夜朝瞇起眼,細(xì)細(xì)思索著慕漢飛這番話。 這番話其實是有漏洞的,比如說陛下生病假如也需要忍冬花,但此忍冬花是慕家所求,陛下為何能用?再比如說這桃花纏枝紋,他清醒地記住慕伯伯說這是他為淑清兄妹所作的花紋,但淑清卻說這是修爾大師所畫。 他的記憶若是無誤,那便是慕伯伯有意瞞著淑清一些事情,故在淑清長大后故意利用這些帶著佛教色彩的話才篡改淑清的記憶。 慕伯伯的這番話恐怕與他的話相同,半真半假摻在一起,有一半真相,只要不說出另一半是假,那沒有人會思索另一半的真相。 此事,恐怕綃綃早生是真,他當(dāng)年給綃綃評過脈象,的確是不足之癥。但綃綃所催早當(dāng)真是因為淑清嗎?那時的淑清身體雖孱弱,可是絕不到犧牲綃綃的健康來救淑清的地步。 那早生的緣由為何?恐怕這就是解開陛下與慕家關(guān)系的密匙。 傅夜朝輕輕蜷起手指,一下一下敲著自己的腿,臉上一派深沉。 倘若正如自己所設(shè)想的那般,那淑清跟綃綃該如何與陛下相處? ....... 槐微林 一抹黑影潛進一三進院,這個黑影十分熟悉這房屋的布局,他徑直往最后的側(cè)房走去,撬開門鎖,摸進大巫的房內(nèi),月光下,一把程亮的劍指向床中之人......., ※※※※※※※※※※※※※※※※※※※※ 兵部侍郎在我國朝代官品其實是不一樣的,一開始我定的是從三品,但是我記憶中好像之前設(shè)定漢飛的官職就是三品,所以改了一下,沒成想全改成了二品,但幸好有得朝代兵部侍郎是從二品,便無需再改。 因為是架空,所以會出現(xiàn)朝代大亂燉,希望各位小天使見諒!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