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山 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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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橫什么?”薄春山追問。 “我怎么知道六橫什么, 我不說了就是做夢,夢里也不知道你去哪兒了?!?/br> “既然你做夢,那你怎么知道我沒死?你聽誰說的?” 顧玉汝發(fā)現(xiàn)薄春山很會抓人話里漏洞, 他粗獷不羈的外表下其實有一副七竅玲瓏玲瓏心腸,感覺極其敏銳, 一般人在他面前說謊都騙不了他。 “薄春山, 你別打岔, 這些問題根本不重要?!?/br> “這怎么不重要?你都做夢嫁給齊永寧了!” 顧玉汝都被他纏磨得都想哭了,“我都說了那是做夢。” 他十分霸道:“夢也不能做!想都不要想!” . 門外, 客棧老板已經(jīng)回來了。 聽了伙計的稟報, 他當即松了口氣之余, 拍了拍伙計肩膀贊道:“你做的很好!悍婦也很好,悍婦才能管住那瘟神!” “那老板晚上還請那位官爺喝酒嗎?” 這伙計估計是才來的, 不知道自家老板的糗事,沒發(fā)現(xiàn)一說起喝酒,這老板的臉都青了。 “我是喜歡喝酒?不!我不喜歡!我也是為了給姚家辦事, 才犧牲自己的……”估計這老板也是之前被姚四爺那句活該打擊得不輕,竟自言自語起來,間或還伴隨著咬牙切齒。 伙計有點被嚇著了。 “老板?” “喝什么酒,沒聽人家娘子說不準喝!不喝了!” . 見她也不說話, 被逼得一副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兒, 薄春山心軟道:“好吧這事先不說了, 說你覺得重要的。” “我不想說了。” “為何不說了?你若不是覺得夢里有事很重要,怎會哭著喊著要跟我一起來纂風鎮(zhèn)?” 顧玉汝板著臉:“我沒有哭著喊著,你說話不要太夸張?!?/br> “好好好, 你沒哭著喊著, 是我哭著喊著想你來。你說咱倆剛成親, 現(xiàn)在我每天晚上不抱著你我睡不著,你必須來,不來我夜不能寐?!?/br> 這廝每次都能把話題扯到天邊上去,顧玉汝嘆了口氣。 跟他說話就不能跑題,最好他說什么你就算覺得不對,也聽著暫時別反駁,說話不能受他干擾,最好一口氣說完,最好聲音比他大…… 顧玉汝在心里歸納了一下,才道:“你要聽那就別打岔,再打岔我不說了?!?/br> 薄春山舉了舉手,意思自己不再說話了。 她把大致了說了一遍,說的都是能說的,不能說的一字都不能提,不然他又會提出很多疑問。 “你的意思是說,你之前就做了一個夢,夢見倭寇闖了定波城,到處燒殺搶掠,死了很多人,你也差點沒丟命,關(guān)鍵時候我跑出來救了你。后來我死了,你活了,但你當時受了很大的驚嚇,迷迷糊糊之際,聽人說這伙倭寇是從定波登陸的?” 顧玉汝忍住不去與他掰扯死不死的問題,點點頭。 “你一開始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是因為你不知道倭寇是無法從定波登陸的,還是聽了晨大哥說了纂風鎮(zhèn)以后,你才聯(lián)想起來?!?/br> 確實這樣沒錯。 因為在她記憶里,她的前世,其實并不是太懂朝政之事,后來知道一些關(guān)于朝政的事,也是為了便于和那些夫人們交際。更不用說什么倭寇海商打仗地形之類,所以她聽到的那些話,她一直沒放在心上,還是這次聽說了纂風鎮(zhèn)。 “所以你懷疑這里有人和倭寇勾結(jié)。” 薄春山歸納總結(jié)的不錯。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置信,都是些沒有根據(jù)的猜測臆想,可前有我爹那事,我實在不得不去想是不是有這個可能。” 顧玉汝頓了下,又道:“而且薄春山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疑點,晨大哥只說押送貨物,可以想見并不是他們帶著貨物出海。既然不是他們帶貨出海,那么是誰接收這批貨物?那么多貨物只往這里運,往出運是誰,往外銷又是誰? “還有據(jù)晨大哥說,幾個大姓之間相爭愈演愈烈,也就是近一年多的事情。這幾家大姓為了保護這里,聯(lián)合當?shù)匕傩兆龆?,甚至連你這個官差進鎮(zhèn),都遭受無數(shù)人監(jiān)視、驅(qū)逐。 “這里的勢力說起來復雜,其實也不復雜,因為他們爭歸爭,但不會從外面借力,又或是即使借外力,也都是找那些比他們要弱的,因為他們怕保不住這個地方。甚至與他們合作之人,在這里都會受到許多限制,不然以長興商行的實力,不可能找不到押送貨物之人,也不會那么被動。 “他們相爭了幾十年,一直維持是四家大姓的局面,是他們想維持四家局面?肯定不是,只是實力相當,誰也拿誰沒辦法,不得已而為之。既然如此,幾十年都過來了,為何近一年多矛盾才愈演愈烈?是幾家真是仇深似海,連生意都不顧了?還是有一家或是兩家,突然覺得自己有本事吞了其他人,所以才會下狠手?” 薄春山摸著下巴:“你懷疑有人借了外力?” 不等她答,他又道:“而且這個外力定然勢力雄厚,讓這一家有十足把握可以吞下另外幾家??蛇@地方跟別處不一樣,什么叫大姓?大姓就是以姓群居,同氣連枝,這不是某一家,不是今兒你去搶地盤,你把這一幫人滅了就完事的。這纂風鎮(zhèn)方圓百里之地,幾乎都被這幾家大姓滲透,非這幾姓之人只是他們的奴隸,是工具,早已對他們無法升起任何抗拒之心。 “甚至這里的人還得求著他們,因為這里的地無法耕種出足夠活命的作物,以前他們其實都是靠打漁為生,可朝廷禁海又內(nèi)遷,幾乎把他們的生路斷了,他們?yōu)榱饲笊荒芮笾@幾家大姓,這也是為何此地竟能隱藏這么多年的原因所在,因為這不是一家兩家的利益,而是這里所有人的利益?!?/br> 所以哪怕家里死了人,這些人都隱忍不發(fā),不是不想發(fā),而是不能發(fā)。 四家大姓與這些人看似為主從,實則相互掣肘,甚至因為這些緣故,四家也沒辦法去吞并其他家,因為一個不小心,就會犯了眾怒。 要想打破這個局面,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以勢不可擋的力量直接摧毀,再來重建,而且這股力量必須是外來的。 說到這里,兩人不禁對了一個眼色,看來都是想到同一處了。 “如果照這么說,你說的這些倒還真有可能發(fā)生?” 薄春山摸著下巴,倒吸了口涼氣。 過了會兒他才又道:“如今說這些都尚早,還是等明天跟顧晨碰面后,看能不能尋到機會多打探些消息再說?!?/br> …… 太陽很快就落山了。 這纂風鎮(zhèn)別看白天看著挺熱鬧的,一到天黑以后,街上幾乎沒什么人行走。 兩人用罷飯,就洗漱睡下了。 是夜,顧玉汝突然喊道:“薄春山,你就會欺負我……” 她雙目緊閉,嘴里喃喃著,聲音也不大,只有睡在近處的人才能聽見。 薄春山睜眼看向她,有些失笑地搖了搖頭,摸了摸她嫩嫩的小臉,才道:“心里藏著秘密,還說我欺負你?顧玉汝你這個小沒良心的?!?/br>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就起了。 用過早飯后,薄春山帶著顧玉汝說要去訪親。為了裝像一點,他們還專門托客棧伙計幫忙買了些可以送禮的東西。 兩人離開客棧后,客棧老板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喃喃道:“難道還真是訪親問友?” 一路行著,這兩人似乎并不著急。 時不時路過某個鋪子,兩人還要進去看一看,讓外人來看都是那戴著幃帽的女子要進去的,那男的倒挺不耐煩,無奈家有河東獅,敢怒不敢言,只能跟從。 這讓一路跟在后面的人,幾次都想罵娘,但都忍下了。 “你說我哥怎么還沒來?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誤了?”顧玉汝小聲道。 薄春山做了個眼神,示意后面有人跟著,裝作給她整理幃帽,才低聲道:“要不你再找一家進去看看?” 顧玉汝微微點下頭,正想扯著薄春山衣袖,與他指不遠處的一個店鋪,這時一個年輕的男人從一家客棧里走了出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人,兩人低聲說著話,似乎在商量什么。 “大哥!” 這估計顧玉汝這輩子用過最大的聲音。 叫了后,她便忙拉著薄春山過去了。 三人做了一番‘好意外、好驚喜、好久不見’的戲碼,顧晨也爽快,當即就領(lǐng)著兩人轉(zhuǎn)身進了客棧。 這夫妻二人也爽快,親友都不訪了,就跟人家走。 跟在后面的人臉色難看至極,難看歸難看,單該稟報的還是得去稟。 就在客棧掌柜和伙計的眼皮子底下,三人在大堂里找了個地方敘話。自然是敘舊,譬如怎么會來這里,好久不見,家里最近如何之類等等。 說到興起,薄春山道:“既然這么巧碰見大哥,我這就去我們住的客棧把東西收拾收拾,來和大哥同住?!?/br> 然后他便走了。 回到之前住的那家客棧,聽說他們要換地方,客棧老板詫異得不行。 又聽說是見到親戚,如今要搬去與人同住,也不知這老板收沒收到消息,反正他表現(xiàn)得極為不舍,只差說你就住這,房錢我都不要了,還給你管吃。 可這些話他不能說,只能眼睜睜看著薄春山瀟灑而去。 這時,客棧老板也收到消息說,這官差碰到的親戚身份不單純。 得了,看來還得走一趟祖宅! . 位于纂風鎮(zhèn)東南方有一片湖,這湖不大,方圓也不過兩三畝。 可若是知道這湖水是不辭辛苦,從鎮(zhèn)外十幾里的地方引水入城,又入到這里來,就知這地方之所以能形成耗費的物資人力巨大。 湖上有舟,有亭,有樓臺水榭。 清風拂過,煙波浩渺。 只可惜這般美景外人看不見,外人也不知纂風鎮(zhèn)還有這樣的一個地方,這里和整個纂風鎮(zhèn)的氣質(zhì)太不相符合,讓人恍然覺得這不是一個貧窮的臨海小鎮(zhèn),而是到了富甲天下的揚州,又或是六朝古都應天。 “這長興商行是一直和苗家合作?” 說話的人,是個大約有四十多歲,臉頰和身形都極為消瘦的中年人。他面孔白皙,長眉深目,氣質(zhì)倒是儒雅得很,不像是個生意人,反倒像個儒生。 “是,家主?!?/br> “這是苗家也坐不住了?” 來人猶豫了下,道:“那苗家的當家是個病癆鬼,這些年多少次要死,都沒死成。如今苗家全靠個寡婦撐著,若不是后面還有幾個族老可憐他們,估計這苗家早就不存在了。我倒不覺得這是苗家耍得什么陰謀詭計,可能真是巧合,也可能是苗家想借著上次嚴、姚兩姓相爭,從中做點什么?” 第62章 上次嚴、姚兩姓相爭, 下面的人斗出了真火。 才會有姚姓人以報官相威逼,實則報的是假官,前腳報官后腳撤了案, 誰知陰錯陽差撞進來一個愣頭青的官差。 這次又是那個官差,卻和苗家扯上了點關(guān)系。 若是旁人定會以為這是苗家坐不住了, 上次那場事說不定是苗家做的手腳, 可這兩人卻知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