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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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城主夫人,蘇青鸞能夠明顯感受到軒媽的戒備。但話已至此,蘇青鸞想要打聽城主夫人必定有她的考量,軒媽便只隱晦的對蘇青鸞道:“姑娘隨我來罷!” 軒媽帶著蘇青鸞到自己的房間去。 雖說這老嫗是個伺候的下人,但在這院子里蘇青鸞也看得明白,阿九壓根沒將她當(dāng)成下人看,她是自己母親的乳娘,蕭九替她頤養(yǎng)天年也不為過。 軒媽推門進(jìn)去,在她的寢居的竟設(shè)有一處小小的供奉處,蘇青鸞看去的時候,竟是看到上面立著一方小小的牌位,而上頭小篆刻著:舊主李氏瑛娘之靈位! 蘇青鸞心下一沉吟,想起了之前在凌云閣中看到城主夫人的靈位時,上寫蕭門李氏,如今再看這李氏瑛娘,想來這李瑛娘便是蕭九的母親,已故的城主夫人了。 軒媽進(jìn)了門之后也不先不與蘇青鸞說話,徑自在香筒里取了香出來點燃,而后對蘇青鸞道:“雖說夫人去世時公子親事未定,但先前公子也曾與我說過,少夫人之選必是姑娘,故而此番……為夫人上柱香,也不為過?!?/br> 如此一聽,蘇青鸞卻微微詫異。 倒不是詫異自己猜中了這便是蕭九母親的靈牌,而是詫異蕭九竟將這話說出,她總以為在阿九的心中只有追尋當(dāng)年的真相,其他事必定得等塵埃落定再言談。 卻沒想到…… 如此想著,蘇青鸞也不扭捏作態(tài),接過了軒媽手中的香,心中隱泛虔誠,莊嚴(yán)的朝靈位捻香叩拜,軒媽見她虔誠跪拜之后,才將她手里的香插入香爐中。 而后,軒媽看著夫人的靈位,問道蘇青鸞,“夫人之事,你知道什么?” 軒媽這般問,蘇青鸞大致也有了個底,這老嫗的確是藏著些許秘密,而這問話的模式讓蘇青鸞隱隱猜到,她言不想太盡,又或者,她在刺探蘇青鸞到底知道多少。 既然如此,要掀就得掀底牌,蘇青鸞干脆全部撂了出來,“我知道蕭定山!” 這下,軒媽臉色都變了,“你居然知道……”她似是受到了驚嚇,情緒起伏許久才慢慢抑了下來,喃喃著道:“公子都不知……” “公子未必不知?!碧K青鸞淡淡道。 軒媽愣了一下,而后又道:“是從上次子母環(huán)的事嗎?我就知道……必定瞞不住的?!?/br> “青鸞心中一直有個疑惑,同為夫人之子,何以蕭定山卻只能以子侄的身份跟隨在城主身邊,夫人當(dāng)年為何要棄蕭定山?” 軒媽似是有難言之隱,側(cè)首看了一眼那靜立默然的靈牌,似乎是在尋求靈牌主人的同意。 但,靈牌的主人早已死去多年,人死入塵埃,哪里還會有所指示。 只不過,看此番的架勢,不問出當(dāng)年的舊事是不肯罷休的,“夫人年少也是頗有主見之人,愛女扮男裝行走江湖,偏愛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甚至有一年……都不知道上哪學(xué)了一手戲法回來?!?/br> “也是在那一年,老太爺未得夫人同意便定下城主這一門婚事,夫人一怒之下離家一年,也是這一年……夫人在外居然生了一子,老身到時……” 軒媽永遠(yuǎn)忘不了去接夫人回來的那一天,夫人便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從前那個飛揚(yáng)跋扈,任性張揚(yáng)的千金大小姐就像是被抽干了靈魂。 她那時剛生了那孩子,是個男孩呢,軒媽如是說道。 只是夫人那時候心死如灰,她對軒媽說:“兒女情長,是否當(dāng)真一點都比不上男兒建功立業(yè)?” 軒媽說,“那時候才知道是那負(fù)心之人知道夫人下了城主的婚事,在夫人不惜一切與他私奔的時候,他丟下了夫人獨自一人,在那里等了許久,那時候夫人已經(jīng)懷胎!” 后來! 后來夫人吩咐軒媽,“你將這孩子送人了吧,那里……會有他的歸宿。” “后來呢?孩子當(dāng)真送人了?”蘇青鸞聽著軒媽說的這過往,竟也暗暗為蕭定山的身世而愴然了一把,也難怪他怨恨自己的母親。 城主夫人為人所負(fù),她便負(fù)了自己的親生兒,冤冤相報! 軒媽點點頭,“那時候我也心疼,是個見頭見面的小后生,說送人……卻不知往哪里送,幸好就在我焦急無比的時候,碰到了黎府來人?!?/br> “黎府?”蘇青鸞這便大吃了一驚,卻怎么都沒想到蕭定山當(dāng)年被棄竟也與黎府有關(guān),“如此說來,蕭定山是在黎府長大的?” 軒媽搖搖頭,“夫人不去打聽,我也不便多問?!?/br> “只是后來隱約聽夫人說起過,那負(fù)心漢……竟是城主……”軒媽無奈的搖著頭,“你說這是不是造孽呢,兩人都隱瞞了身份行走江湖,早知如此何必相負(fù)?” “那城主便該去將蕭定山接回來才是?!?/br> “夫人沒提過,老身也不敢,按猜想定山被黎府人帶走,或許是的城主當(dāng)年私底下授意而為,一直到了十年前城主才將蕭定山真正帶在身邊。但……當(dāng)年這風(fēng)流韻事,二人又癡心相負(fù)狠心棄子,城主不好對外污了夫人聲明,便將蕭定山當(dāng)做子侄留在身邊?!?/br> “原來這當(dāng)中,這般曲折。”蘇青鸞竟是不知道如何去看待先人當(dāng)年這段感情。 城主夫人年少情癡,城主又年少妄為,皆在大婚之前身入江湖有過前緣,卻從不知對方身份,直到將孩子棄了,大婚前夕…… 這樣,再見情何以堪呢? 對于夫人來說,那是一段傷,可對于城主呢? 明明是他先當(dāng)了負(fù)心漢的,為何最后還要殺了她? 這些,又是蘇青鸞想不通的了。 但軒媽到底也只是個乳娘,知道了這些事,也知道了蕭定山便是當(dāng)初夫人的私生子,所以敢對蕭定山那般叱喝。 但到底,是他們對不起蕭定山不是。 城主因此對蕭定山心懷愧疚,又逢阿九患上雙魂癥,所以城主干脆私心里將蕭定山當(dāng)成繼位人選來栽培吧,如此說來,的確不為過。 蘇青鸞捋清了這些,心中但有最后一個問題想問,“城主即便對蕭定山于心有愧,但阿九到底也是他與夫人所生,何以……城主要殺他?” 為了彌補(bǔ)蕭定山,就那般憎恨自己另一個兒子? 這說不過去。 “夫人當(dāng)年是死于公子之手……城主心里過不去!”軒媽說著,暗自抹起了淚,“說那蕭定山可憐,阿九何嘗不可憐?夫人因心中有愧,對公子一直冷冷淡淡的,不曾給過半點母愛,說那晚上公子嚇壞了才鑄下的大錯,可我不信啊,公子那么孝順的一個人,怎么會殺夫人呢?可所有人都這么說。后來又得了那病……” “從前的公子那般開朗睿智,如烈火一樣的男兒,丟在冰窖里都能融化一大片,自從患病之后忘了一切,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老身哪里恨得起來,只有心疼……好好的一個人,怎的就變成這樣,后來還直接被送走。” 蘇青鸞這下,心中全然明白了。 軒媽,也是被蒙蔽在鼓里的人。 軒媽有一句話蘇青鸞是贊同的,蕭定山可憐,阿九何嘗不可憐? 蘇青鸞上前去,略微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對軒媽說:“夫人不是阿九殺的。”她看著軒媽一雙淚眼中先是疑惑,而后又逐漸的變成了震驚,“那是誰所殺?” “城主?!?/br> 蘇青鸞如實說:“你說得對,阿九可憐,實在可憐!這十年來都替城主背著殺人的罪名,折磨著自己?!?/br> 夫人因拋棄蕭定山而冷淡著阿九,不曾給過母愛。 城主后來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而殺了城主夫人,不敢承認(rèn)卻攬到阿九頭上去,又因為阿九得了雙魂癥而厭棄他,說到底……他才是最無辜的。 可到底是什么樣的怨恨,才會讓城主殺李瑛娘,殺蕭九的母親,到了今日……還要殺阿九? 蘇青鸞著實想不通,這么多想不透的地方,蘇青鸞就像是鉆入了一個死胡同,怎么都出不來,她只能在這胡同里各種打轉(zhuǎn)。 只是,她轉(zhuǎn)著轉(zhuǎn)著的時候,忽然定了下來,抬起頭看著那方靈位。 不知為何,她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會不會……這當(dāng)中有人在說謊? 她看了看軒媽,又……看了看靈牌! 活人會說謊,死人呢? 蘇青鸞有了這想法之后,驟然一驚。 如果是城主夫人當(dāng)年在說謊,她卻是為了什么? 蘇青鸞忍住將心中這個想法給按了下去,她只稍稍安慰了軒媽幾句便退了出來,她在想,如果是軒媽刻意說謊的話,那么她再問也是枉然。 如果是夫人說謊的話,那么一個死人,更加不可能再問出什么了。 現(xiàn)在蘇青鸞急于搞清楚的是,城主為何要殺夫人,只有清楚了這一點,想必城主為何要殺蕭九的疑惑也能迎刃而解。 而且,看阿九昏迷之前的模樣,怕是查到了什么,才會被城主起了殺心,這當(dāng)年到底還隱瞞了什么事,是她至今沒有摸到的線索? 就在蘇青鸞百思不得其解,繞到后進(jìn)院中的時候,卻看到歌盡一人趴在那口枯井旁邊,十分痛苦的模樣。 蘇青鸞走過去,問:“你在這做什么?” 歌盡搖了搖頭,指著那黑漆漆的井底,“這井……在喚我?!?/br> 蘇青鸞聞言,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你別嚇我?!?/br> 看他這會痛成這樣,怕不是幻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