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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相亂欲何如在線閱讀 - 第128頁

第128頁

    “可她也是被圣人滅了滿門,二十多年官位未曾升遷,至今仍是天皇大帝親封的才人。”太平據(jù)理力爭,“她連官位都是天皇大帝下賜的,又有舊隙,圣人于她,細講起來,哪有大過天去的恩德?況且近來圣人昏聵,連她也疏遠了,放去弘文館修書,朝野上下都以為不值。”

    “公主與她有舊,公主信她,我不信?!表f香兒立時否認,上官婉兒這個人她雖也未深交過,卻直覺沒有太平說得這么好動搖,于是憑著與她打過一點交道的經(jīng)歷,輕笑道,“太子早先為皇帝時,她既掌制誥而不加勸諫,我原以為是懾于太子的聲威,自以為位卑言輕,不敢進言,可今來反顧,竟是為太后廢帝造勢。公主難道忘了,廢皇帝為廬陵王的詔書,可就是上官婉兒寫的!當(dāng)年她對圣人的忠心從來沒有動搖過,如今稍加放逐公主就急著貼上去,只怕會是藕斷絲連,小心中了圣人的反間之計?!?/br>
    婉兒到底是武皇的人,會這樣激進地勸說韋香兒,太平不能不承認自己有那么一點私心。畢竟這次是武李兩家聯(lián)手,押上的是所有籌碼,武皇也不能不忌憚這樣的籌碼,若是一擼干凈,江山又能傳給誰?事情若不能成,憑著母親的信任,或許婉兒是唯一可以保身的人;事情若成了,要是婉兒沒有參與進來,必然會為著她的身份被新朝所排斥,一個被排斥的內(nèi)宰相,下場立時就能想象……

    太平語塞,知道事情尚不明朗,爭執(zhí)也沒有意義,于是起身看看緊閉著的門窗外黑壓壓的夜幕,沉聲提醒:“阿嫂該回去了。”

    今夜只是談妥合作,具體的謀劃還長著呢,韋香兒自知偷偷跑出東宮不安全,宮里的李顯也不知能為她擋住幾時,便也不再賴著為細節(jié)爭執(zhí),和來時一般戴上帷帽,幽靈一樣地消失在夜幕中。

    ☆、第七十一章

    長安三年,嘗到風(fēng)聞告密甜頭的張易之和張昌宗,開始了新一輪對敵對勢力的攻擊。

    一句不知從哪兒聽來的“陛下老了,我輩當(dāng)挾太子而令天下”使得武皇的刀尖指向了她曾經(jīng)最信任的武成殿值官,把所謂的發(fā)言人魏元忠關(guān)進了牢獄之中。

    垂拱年間的恐怖氣氛卷土重來,麗景門內(nèi)的詔獄再次成了人人忌憚的地方,受不了嚴刑拷打的官員在每一份羅織罪名的供狀上畫押,武皇的衛(wèi)士在皇宮和署衙里到處抓人,與政壇避開一隅的弘文館也不能幸免。

    “奉詔:弘文館學(xué)士張說、劉知幾、崔湜,參與魏黨謀反是實,押赴詔獄受審?!?/br>
    士兵在弘文館內(nèi)橫行,上官婉兒提著裙子起身,一身主官的氣勢擋在門口,生生把來抓人的桓彥范震懾住。

    “圣人命我來這里主持修書,我就是這里的主官?!蓖駜合蚧笍┓渡斐鍪郑盎笇④娨谖业难檬鹄镒ト?,我要核對圣旨。”

    桓彥范把手里的圣旨遞給她,婉兒接過,意外的,黃帛上是熟悉的字跡。

    婉兒有些驚訝。倒不是驚于武皇聽信讒言來抓人,而是驚于武皇竟然親手寫下這封圣旨。

    李重潤的死、魏元忠的案子婉兒不是沒有關(guān)注,她在弘文館既不聾又不瞎,反而從這些出入外朝的學(xué)士中間了解到更多的市井輿情。也許旁人會有所動搖,但婉兒是一路陪著武皇走過來的,在得到武皇的授意之前,她絕不會妄加揣測。

    可如今,武皇的授意就在她的手里?。?/br>
    武皇殺李重潤一定使太子惶恐,她又并不廢黜太子,以婉兒對武皇的了解,這就說明還是要傳位給太子,這證明著武皇殺李重潤是不得已為將來計,太子的位置卻是不可動搖的。如果太子被逼得有所動作,那么現(xiàn)在的魏元忠案就是一個劃分站位的契機,魏元忠的那句所謂的“發(fā)言”把他劃入太子黨,誰要替魏元忠說話,那誰就是和他一樣的太子黨,武皇既無意廢太子,那么太子黨的壯大才是武皇所愿的。她把手寫的詔書下發(fā)到這本與此案無關(guān)的弘文館來,擺明了就是要婉兒去找她爭,向那些不信婉兒倒戈的人做足姿態(tài),把婉兒推到太子一黨去。

    婉兒盯著手里的詔書良久,直到桓彥范都忍不住開口問了:“才人,詔書……是圣人親手給末將的,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錯吧?”

    “沒有錯。”婉兒咬緊牙關(guān),武皇終于還是走出了這一步,要最后一次為她鋪路。

    上官婉兒何德何能得武皇這樣的關(guān)照?陛下啊,你要婉兒陪你演這一場戲,婉兒又怎么敢不從呢?

    “詔書是沒錯,但圣人的旨意錯了!”婉兒收起詔書,執(zhí)意攔在弘文館門口,“《三教珠英》馬上就要編成,這些日子三位學(xué)士都在做輯校的工作,每天都跟我在一起,哪里有里通亂黨的時間?”

    “這……”沒想到一直跟隨武皇的上官才人也不奉詔了,桓彥范有些不知所措,“才人何必為難末將?末將是奉旨辦事,這案子也不是末將來審啊……”

    “圣人曾說,賢才遺落是宰相之失,那么枉殺忠良,桓將軍以為能撇得清責(zé)任嗎?”一向溫婉的婉兒少有地怒斥他人,“我不在朝堂,難道朝堂就沒有忠臣了嗎?究竟是誰構(gòu)陷魏相公,你們到處抓人,卻沒有人去勸諫圣人嗎?”

    “才人……”四十七名學(xué)士都聚集在婉兒身后,望著門口那個不屈的背影,這個脊背永遠挺直的女人,正為他們擋下兵鋒。

    “這是亂命!”婉兒義正言辭,第一次如此招搖地使用內(nèi)宰相的權(quán)力,“圣人雖暫時讓我在此主持修書,卻沒有發(fā)文撤去我代宰相議政的權(quán)力,在武成殿議政時,我行的是門下省的職權(quán),皇帝詔命有誤,門下省就有封駁之權(quán)?,F(xiàn)在,我依《大周律》宣布封駁圣人的詔命,我要面見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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