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頁
書迷正在閱讀:念念相許、[綜漫]良心編劇首領(lǐng)宰、[綜漫]江雪仍未暗墮、大小姐懷了我寶寶gl、金絲雀她暗戀成真、[綜漫]佐藤君今天也很普通、[綜漫]搭檔5t5說相聲后我爆紅了、[綜漫]噠宰想把這個染成綠的、今天我成人了喵[快穿]、[綜漫]因為做夢我成了情感騙子
“掖庭丞不聽緣由,只要我在那里,就算不還手,也免不了這一頓板子吧?咳……咳咳……”婉兒說得急了,逼出一陣咳嗽,牽動尚未痊愈的傷口,不得不壓在床板上的胸口生疼,鄭氏忙抱住她想要減輕一些痛苦,小小的身體就縮在母親懷里,額上的虛汗又冒出些許。 “婉兒,別倔了,到頭來受苦的總是你自己?!编嵤现桓姨摂堉?,只能由婉兒自己慢慢平復(fù)呼吸。 身體沉重得像溺在水底,婉兒覺得連呼吸也能牽動胸中悶痛,脊杖本就容易打得半身不遂,不知這一頓板子是又傷到了哪里。可她的眼睛比臉上的汗珠還透亮,昏暗的燭光被門縫里透進(jìn)來的風(fēng)吹得一跳一跳,恍惚的神情終于再次集中,婉兒輕聲問:“阿娘……我真是……不知道阿爺是誰的野孩子嗎?” 總有人用這句話中傷她,可她從來不問,如今前所未有地問起來,戳得鄭氏的心里生疼,甚至難以避免地怨起赴死的丈夫來:“死去的阿爺很重要嗎?” “很重要!”婉兒篤定地說,“一個人不知道從哪里來,又如何知道要往哪里去呢?阿娘,我活著是為了什么?阿娘知道嗎,那時我真想讓掖庭丞干脆就打死我,但我放不下阿娘……可是……可是如果只是放不下阿娘,用這種信念求生是不是太脆弱了呢?要如何活下去這件事,總會歸于迷茫吧……” 鄭氏暗暗嘆息,其實剛從相府墮落到這鬼地方時,她也在不住地問自己,“我活著是為了什么”。在第一次被掖庭丞責(zé)罰后,鄭氏忍著疼,看床上得不到足夠的奶水滋養(yǎng),連哭聲都細(xì)弱的小婉兒,堅定了自己要為女兒活下去的信心。 她可以僅僅為著女兒活下去,可女兒似乎不能僅僅憑著阿娘求生。婉兒倔強(qiáng)而聰明,美麗與聰慧不能不讓她矚目,也必將因此吃盡別人不會有的苦頭,身世遠(yuǎn)非這一難題的癥結(jié),即便沒有這樣的身世,她的一生,一樣必須與“懷璧之罪”抗?fàn)帯H欢f幸,她是被人絆倒了也還能拍拍灰塵站起來,望一望四圍的天空又能繼續(xù)往前走的孩子,她比任何人都還要期待宮墻外的世界。 “婉兒不想出去看看嗎?”鄭氏伸手輕輕一抬,小窗“吱呀”一聲被推開少許,夤夜星光照進(jìn)來,映入母女二人的眼簾,“一個人的過去究竟是什么?知道自己如何從阿娘的肚子里生出來就足夠了嗎?那前世究竟又怎樣的因緣才能托生在阿娘的肚子里,這樣的事,又是不是人的‘過去’呢?可這樣的事誰能說清楚,每個人都是帶著迷茫來到這世上,不知自己從哪里來,只知道存在于世的現(xiàn)實,因為要邁向明天才在今天努力活著,今天不知道明天是福是禍,今天覺得是禍,可能明天又會覺得是福。正是有未來的無窮可能性,一個人才能活下去。” 婉兒不再倔強(qiáng)了,垂下眼瞼仔細(xì)思索阿娘的話,重傷醒來還有些犯困,在半夢半醒的時節(jié),透過小窗灑下的星光更加柔和。 “可是阿娘……還沒有人出過掖庭宮……”婉兒黯淡了目光,不敢被星輝照亮,“我……我真的可以嗎……” “不管可不可以,那都是只有活著才能去做的不是嗎?”鄭氏一聲輕嘆,抱著婉兒,目光卻神往地投向星輝那方,“年復(fù)一年,總有人在上元槐上掛宮燈,上面寫滿了要出去的希望,沒有誰實現(xiàn)了這一愿望,可這樣的風(fēng)俗從未間斷。每年都有盼頭,每年都盼著下一年就出去了,盡管希望渺茫,也是活下去的理由。” “宮燈……”即將墜入昏昏夢境的婉兒陡然被驚醒,被阿娘一提醒,才想起打架時被踩碎的宮燈,伸手拉住鄭氏的手,又是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阿娘……我的宮燈……” 節(jié)前的這幾天,她一直都把宮燈當(dāng)寶貝似的帶在身邊,這回沒有帶著,鄭氏已經(jīng)猜了個七八分了。握緊婉兒冰涼的小手,鄭氏指向那邊桌案上的一盞小燈:“別擔(dān)心,阿娘還有一盞呢?!?/br> “可那是阿娘的,我以為今年可以有屬于自己的宮燈?!蓖駜耗抗馊缢?,流淌的盡是誠懇,“阿娘沒有想要祈愿的事嗎?” 她的困意已經(jīng)寫在臉上,卻執(zhí)意要把宮燈的事搞明白再睡去,鄭氏收了收攬住女兒的手臂,噙上一抹溫柔的笑:“阿娘祈愿啊,婉兒趕緊睡個好覺,這道坎邁過去就平安順?biāo)?,快快好起來吧?!?/br> 平安順?biāo)臁?/br> 這句聽起來像是固定到可以被忽略含義的節(jié)慶用語,但在浸潤苦澀的掖庭宮人們聽來,卻實在是個遙不可及的愿望。 婉兒不知道,在這個表面升平的國度里,像她這樣的孩子還有多少,是否也還有無心的“平安順?biāo)臁甭犨M(jìn)耳朵里,觸動一顆被苦水包裹的心。上元槐迎向生長的那邊,是大明宮的宮墻,在兩道高高的宮墻之后,那掌握天下的人,將給萬民灑下平安順?biāo)斓母l怼?/br> 無論陷于怎樣的苦難中,上元節(jié)總是如期而至了。掖庭宮淡忘了教習(xí)所的斗毆與家常便飯似的責(zé)打,只有在這時候掖庭宮才成為不夜長安的一部分,被世道拋棄的人們,搭上上元槐的天梯,向心中的神靈祈愿。 “歲歲年年常扈蹕,長長久久樂升平?!?/br> 婉兒在宮燈上寫下兩行小字,神往地盯著跟著發(fā)光的墨跡。 她在可以有自己的宮燈這一年,還是用了阿娘的宮燈,那便不能只寫自己的愿望,而得寫最深遠(yuǎn)的祈愿,才對得起上元槐朝著大明宮生長的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