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產(chǎn)生完美。”我說，“為什么我跟你說這些？”

    “因為你……希望我能把這份工作做好？”

    “沒錯?！蔽覍χR子整理我的面膜，但語氣聽著比剛才精神不少，“然后學會在表達上更自信。自信地說什么錯誤的事確實很尷尬，但比這更尷尬的是，你明明說著正確的話，別人卻不相信你?！?/br>
    “我會學著這樣做的，謝謝你?！?/br>
    “別客氣。我總是很歡迎你們能來找我尋求建議?！蔽移沉搜蹠r間，“很抱歉讓你忙到這個時候，一峰。你可以下班了?！?/br>
    “這沒什么。BCG那幫家伙最近加班更頻繁，我能理解。”

    我頓了頓：“有多嚴重？”

    “呃，分析師好像都在八十個小時以上，我聽一個顧問說，許新上周工作了九十個小時?！毙￡惡鋈怀聊似?，“這意味著什么嗎？我以為咨詢的人加班是常態(tài)，所以一直沒提過這事?！?/br>
    “取決于你怎么看?！蔽覜]帶一點兒遲疑，“今晚就這樣吧，祝你周末愉快?！?/br>
    BCG加班這么嚴重，優(yōu)化框架竟然遲遲沒拿出來。

    不對勁。

    ☆、第三十五章

    口罩令姍姍來遲，四月中旬終于落地。

    上周末出去采購，一路上竟然碰見兩三個沒戴口罩的人。超市這類地方很早就不讓未佩戴口罩者進入了，結(jié)果當天就在門口遇見了個全無防護的年長居民，正跟登記人員爭論。我路過時剛好聽見他說“不好意思”，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一個極響亮的噴嚏。

    這回不戴也得戴，他可能是真不好意思，戴上口罩就走了，也沒進超市。

    新加坡人愛跑步，關(guān)于戶外運動時到底需不需要佩戴口罩，有過一番討論。年老的人心肺功能畢竟更差一些，戴上口罩感覺喘不過氣，對此很排斥，也是人之常情。但那個噴嚏確實嚇了我一跳。

    我還算好的，超市的登記人員興許也是這陣子見慣了人間百態(tài)，沒什么反應(yīng)；倒是一塊兒進去的青年男子很警醒，遠遠就躲開了，眉頭緊鎖。我心想他還沒咳嗽呢，要是咳嗽了，這人得多緊張？

    當然，不守規(guī)矩的人在哪兒都不受歡迎。

    承諾了一件事但最終沒有辦到是很讓人失望的，BCG的框架提出一直拖到了周四的大會。當天是十六號，距離他們承諾的日期已經(jīng)整整過去十五天。

    以我的了解，BCG的人不至于做出這樣的事。何況項目經(jīng)理許新已經(jīng)工作很多年了，不會不知道這種延誤帶來的負面效果。再者說，潘德小姐也在項目上。他們即便拿個什么小的交付物先將客戶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也比現(xiàn)在這樣好。

    打什么算盤呢？

    一直到周四，我都沒能睡一個好覺。

    大老板親自出席了會議。跟BCG的大會他通常是讓喬瑟琳代為參加，有時我們討論的場面確實不好看，大老板在場也不合適；可能是基于同樣的考慮，潘德小姐也并非次次到場。兩個人撞上的次數(shù)很有限，今天是第三回。

    會議的主持人是許新，他將自己置頂了。我把演示畫面縮小，注意力大多在與會者的表情身上。

    潘德小姐背后是很大一面書墻。都是簡裝書，有的書脊已經(jīng)舊了，想來她常常翻閱。她看上去好整以暇。

    我悄悄活動了一下肩頸，看許新表演。

    這確實是個破釜沉舟的方案。BCG提出來的全新部門框架，乍看去，壓根不可能實現(xiàn)。在他們的規(guī)劃當中，兩個部門合并到一起，并吸收一部分支援崗的外部門職員，這樣就有了個大隊伍。具體到項目組的分配上，則由大隊伍中的各個負責人流動擔任主管，今天我可能在給凱文打下手，到了明天的新項目，就可能是魯本丁這樣的小將帶著一群老兵單干。

    人員結(jié)構(gòu)自然而然是更扁平了，工作模式與交付流程當然也更為統(tǒng)一，但這都無關(guān)痛癢。

    如此大膽革新，只能叫作胡鬧。

    主張“胡鬧說”不是我的工作。老黃在前沖鋒，我看大老板也忍得很辛苦，但他那個位置，不能輕易發(fā)言。

    老大和凱文都沒搭腔，桑杰跟我狀態(tài)差不多，隔岸觀火呢。

    一旦涉及到具體問題，BCG的人就很難說服老黃。他們是否能說服老黃其實不要緊，重要的是場面看起來如何：就我的感官而言，我覺得許新被問住了。

    能做到項目經(jīng)理，他顯然是個中佼佼者。咨詢公司那一套套的許新會得很，然而在場的大半都有咨詢背景，他言語里哪些是實的、哪些是虛的，稍費些神也能區(qū)分。

    潘德小姐從容不迫，只是笑意淡了。

    我心有預感，她緊接著就開口：“我可以說兩句嗎？”

    “當然?！痹S新關(guān)了文件演示，潘德小姐的畫面出現(xiàn)在最前頭。

    我掃了一圈，幾乎所有人都同時精神起來。安寧因為首字母的關(guān)系排在很前面，原本顯得有些困倦。聽見潘德小姐的聲音，她一下子坐直了，連帶著鏡頭找了兩三秒白平衡，是匆匆瞥過去變化最大的。

    我覺得有些好笑。這時潘德小姐往她的攝像頭看了一眼，可在我看來，幾乎是直視我。

    我控制了一下表情，埋頭記筆記。

    “我不知道你們當中是否有人看球類運動?！迸说滦〗銌蔚吨比?，“巨型隊伍的概念并不罕見，并且對于挖掘人才和提高比賽成績的效果都是經(jīng)過驗證的。假設(shè)一支球隊只有二十人，首發(fā)的十一人可能整個賽季都不會有太大變化。板凳球員一直坐板凳，主力球員頻頻受傷，這不是球隊的最佳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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