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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來由感到一陣餓。 但我的饑餓感不再是莫須有了,那些若隱若現(xiàn)的,俱都得到明確的指向,我在鏡像的世界中反客為主。 潘德小姐的面容離我很遙遠,但聲音極近。她幾乎是在耳語了:“別那樣看我……” “怎么看你了?”我沒回頭。 她在鏡中皺了皺眉,如蚊聲說:“你知道的!” 語氣顯得氣急敗壞。 我看看我,再看著她。她果然在看我。 潘德小姐已然追隨我而動。 我道:“我會負起責任?!?/br> “怎么負責?” 我微微側(cè)過頭:“你會知道的?!?/br> ☆、第九十一章 天邊發(fā)白。臥室的羽絨被攏了半邊,潘德小姐的腿藏在被子里,頭枕在我膝蓋上,由我用毛巾將她的濕發(fā)仔細擦干。 對此她自有一套說辭,似乎不管什么樣的吹風機都會傷害頭發(fā),而且即便是用毛巾擦拭,也要順著同一個方向。她平常那么忙,哪里會有時間做這樣耗時的日常護理,我權(quán)當她是撒嬌,并不反駁,只默默照做。 我身上也有了她沐浴露的味道。香氣隨水滴浸到了襯衫當中,帶著一體的親密感,我摸了摸她半干的頭發(fā),輕聲問:“要不要吹干了睡一會兒?” “沒有意義。”潘德小姐翻過來,眼睛半閉著,“就算睡著,一個小時之后也要再起來。那會難受得像做完HIIT一樣,并且持續(xù)一整天。我不要?!?/br> 她奇妙的比喻讓我有所共鳴。我的拇指撫了撫她的臉,說:“你是老板,晚一點去也不要緊?!?/br> “我也希望……”潘德小姐伸了個懶腰,蜷成一團,慢慢扶著我坐起來,“上午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而且還得去拜訪新客戶。你想要休一天假嗎?” 我很誠懇地點了點頭:“我想。” 她動了動眉毛,笑容中帶了些許疲憊:“但是?” 不知道為什么,一注意到她的疲憊,我就又開始神游。潘德小姐與我對視,立刻察覺了我的深意,半是埋怨半是含情地望過來,道:“別那樣看我……” “你昨天也是這么說的?!蔽覝愡^去。 “不行不行不行?!彼龓缀鯖]花什么力氣就將我輕松推開,“我一定得在十點以前出門。你要穿我的衣服去上班嗎?” “我自有準備?!蔽噎h(huán)住她。 潘德小姐動了一下,輕輕嘆息了聲,沒再掙扎。 我將頭發(fā)撥到一邊,吻了吻她耳后的皮膚。就連她的呼吸聲都被我聽出了變化,我的心不由跟著一顫,但克制著沒有任何動作。 我慢慢吸了口氣。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從我這兒只能看見潘德小姐小半邊臉。她閉著眼睛,肌膚細膩,又有歲月沉淀之后的光澤感。在她嘴角藏了幾絲蜜意,跟隨雙唇飽滿的弧度,又流淌到我這里。 我說:“我現(xiàn)在沒有和別人約會?!?/br>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我也沒有?!?/br> “嗯?!蔽铱峥岬貞?yīng)了一聲,卻又止不住笑。 潘德小姐稍微側(cè)過來一點兒,但因為離得太近,她也看不到我的全貌。她只是瞄了瞄我的眼睛:“你說‘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啰。英文里的第十一個字母,國王,鑰匙,還有‘嗯’。”我發(fā)覺自己還押了個韻,“就是我感到很滿意之類的?!?/br> “對于我沒有在和其他人約會?”她毫不體貼地挑明道。 我拿額頭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悶悶地答了一句,雙手摟得更緊。 我真不擅長主動開口提這種事,平常要我出面單獨批評哪個同事已經(jīng)是我能力發(fā)揮的極限了,“是”或“否”的句式中,我唯一愿意說的可能就是通知別人升職的消息。我要怎么去講呢?我也不是怕看到別人的反應(yīng),也不是怕她拒絕——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和潘德小姐開這個口。 又或許我兼而有之。 我怕她消極應(yīng)對,我怕她直言拒絕。 潘德小姐對我忽然孩子氣起來的搖頭晃腦無比包容。她像是沒有一絲不耐煩,相反地,還抱著我的手臂一起搖晃。她扶著我攬緊她的手肘,兩個人像郊游時同坐在大巴上的小學(xué)生。 可耳邊什么也沒留下。嘰嘰喳喳的討論也好,喝了半口柴油一般發(fā)動機工作的聲音也好,它們都被遺留在了幻想鄉(xiāng)。左右晃動的并非郊游在即歡呼雀躍的童趣,而是等候已久、遷就著我的潘德小姐。 自我童心外顯的那一刻,她對我就與他人不同。 我還怕什么? 我停下來。潘德小姐果然也止住她的來回搖晃,盡管看不見她的眼神,我卻從她的篤定中感覺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氣息。就像是院長名單上的???,通宵后坐在校園的長椅上,等待著第一節(jié)課:跑步過去的健身房常連,晃晃悠悠的派對醉鬼,還有剛趕完八百頁閱讀、從圖書館離開的文科生。她開放了她的長椅。 這長椅叫作安全。 “你——”我咽了咽口水,“你在大學(xué)時主修什么專業(yè)?” 潘德小姐僵住了,沒有說話。我在沉默中不知所措,結(jié)果把她摟得更緊:會不會把她弄疼了?我下意識松開來,反而是潘德小姐抱住了我的手臂。我的胸腔先于耳朵感覺到了她的笑聲。 潘德小姐雙肩微微顫抖,道:“我學(xué)文。本科選了很多新聞學(xué)方向的課?!?/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