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裴昭珩見狀,眉頭擰成了一團,忽然道:等等。 賀顧一愣,扭頭看她,道:jiejie,怎么啦? 裴昭珩道:你先別穿,過來坐著。 賀顧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自覺,一個好丈夫的必要素養(yǎng),就是對媳婦言聽計從,于是問也不問,便依長公主之言,坐在了湖畔的石凳上。 誰知他甫一坐下,長公主竟然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從袖口里取出了一小塊白色絲帕,拉過賀顧的腳丫,低著頭聚精會神的給他擦起了 腳?? 賀顧頓時呆若木雞,簡直以為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亦或是在做夢。 蒼了個天啊 他心中高貴、清傲、不茍言笑的瑜兒jiejie,眼下竟然竟然紆尊降貴,屈膝蹲下身,低著頭認認真真給他擦腳丫?? 長公主的指尖微涼,掌心卻是溫熱的,她手上力道極輕,卻又擦拭的很認真,就是賀小侯爺兩個小腳趾之間的縫隙,都沒放過,但正因如此,更加叫賀顧覺得既酥又癢,愈發(fā)難耐。 賀顧回過神來,臉已經(jīng)紅成了猴子屁股,他哪里經(jīng)得住瑜兒jiejie這樣,嚇得連忙縮腳,道:jiejie,你這是做什么,不不用這樣我直接穿鞋襪就好 然而長公主卻一把抓住了賀小侯爺往回縮的腳丫子,她抬眸看了賀顧一眼,淡淡道:夜里天涼,你腳上水漬不擦干凈就穿鞋,回去落了風寒怎么辦? 賀顧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那我自己來就行怎么能讓jiejie 長公主道:無妨。 語罷,繼續(xù)低頭給賀顧擦著腳丫子上的水漬。 賀顧心中頓時既甜蜜、又有些窩心,漲的直發(fā)酸,暗自發(fā)誓他以后,這一輩子都絕不會負瑜兒jiejie,一定好生愛護她一生一世。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又忍不住暗自慶幸起來,還好今日來前,便早早沐浴焚香過,他也沒有腳臭啥的這種毛病,否則現(xiàn)下豈不尷尬的緊? 等長公主給賀顧擦完了,賀顧穿好鞋襪,忍不住道:jiejie這般好的手帕,卻給我擦腳,白白浪費了,回頭我一定送jiejie一塊更好的 裴昭珩搖頭道:不必,一塊手帕而已。 賀顧心中卻越發(fā)過意不去,死活都要拉著她軟磨硬泡:jiejie,那我我?guī)湍阆磦€手吧。 瑜兒jiejie堂堂一國公主,何等尊貴,定然是自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賀顧何德何能,竟然讓這雙手給他擦腳? 剛才心里美歸美,眼下卻忍不住心中難安,直嫌棄自己的腳丫子臟起來。 裴昭珩心知他在想什么,有些無奈,道:你已在湖水里洗干凈了,沒什么臟的。 賀顧卻犟得很,堅決要給瑜兒jiejie洗手。 裴昭珩擰不過他,也只得被他拉回去,在湖邊讓賀顧仔仔細細把手洗了一通,這才回到了剛才那方長凳上坐下。 本來想剝蓮蓬給瑜兒jiejie吃的,眼下一攪和,賀顧也完全沒心思了。 他還惦記著剛才瑜兒jiejie那雙微涼的手,抓著他腳丫的觸感,心中不免有些心猿意馬,此刻長公主又坐在他身邊,叫他想要分心也不行。 賀顧越想越心思浮動,念頭難抑,索性伸手就去摸剛才那個放在石凳上的青玉小盅,準備往嘴里倒酒。 但旁邊的裴昭珩,其實心中也不比他淡然。 今日他在席上,聽了眾女眷閑談。 往日里,陪著陳皇后在這種宴飲場合,裴昭珩都不甚在意,這些女眷閑談了些什么,今日卻鬼使神差的留意了起來。 這么一留意,就發(fā)現(xiàn)這些夫人,多是議論家中夫君如何、兒女如何。 能和陳皇后一齊進宴的,都是高門之家的正室夫人,不少還有誥命在身,然而盡管是這些正兒八經(jīng)的夫人,言談之間,也不免會流露出那么一兩句抱怨。 多是抱怨家中老爺,近日又如何納了新妾,樂不思蜀云云,這等戚戚然之言。 裴昭珩不免想到了賀顧。 他們二人同為男子,卻陰差陽錯成婚,賀顧與他之間,當然不會、也不可能有子嗣,賀顧身為駙馬,便是要納妾,也只能是他這個公主同意,并且主動為他張羅,否則便是不敬皇家,不敬天子。 這些事他早就知道,也早就有替賀顧添妾的打算,畢竟長陽侯府的爵位在賀顧身上,他家的香火本不應斷在賀顧這里。 可是,直到此刻,裴昭珩卻忽然發(fā)現(xiàn),他不想那么做了。 盡管這些日子來,他有意不去細想,然而時至今日,他終于不得不承認,也不得不在心中唾棄,質(zhì)問自己。 裴昭珩 方才湖邊月下,你看著子環(huán),腦子里生的是什么齷齪念頭? 他簡直難以啟齒。 一旦發(fā)現(xiàn)自己動了念,再去看賀顧,就再也和以前不同了。 便是月色下,少年那雙白生生的腳丫子,都仿佛帶上了另外一種,難言的隱秘寓意。 裴昭珩越想越覺得喉頭干澀,然而心中這些個隱秘又齷齪的念頭,卻又仿佛原上芳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他心煩意亂,見賀顧帶了一盅酒放在旁邊,索性拉下面紗,拿起那壺酒,抬頭就喝。 于是賀小侯爺伸手去摸自己帶來的酒,便摸了個空。 他愣了愣,抬頭去看旁邊的瑜兒jiejie,只見她抬著自己的小青玉盅,一反往日嫻靜、嚴正神態(tài) 正姿勢十分豪邁的往嘴里倒。 賀顧: 等長公主噸噸噸完了,放下小盅,賀顧拿起來晃了兩下,不由得震驚道:jiejie,你都喝完了? 裴昭珩: 心緒煩亂,也沒太在意好像是喝完了吧? 主要是賀顧這小青玉盅,實在也裝不了多少酒。 賀顧搖了兩下酒盅,見竟然真的一滴都沒有了,不由得十分受挫,心道看來他和那壺味道誘人的酒,是真的沒什么緣分了。 真是好想知道它的滋味。 不過喝了酒的是瑜兒jiejie,賀顧自然也不會怨她,別說是一壺酒,就是長公主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肯摘的。 倒是jiejie今晚是怎么了,竟然忽然想喝酒? 這一日jiejie都不大對勁,今晚還噸噸噸了他的酒,果然不是他的錯覺,賀顧有點擔心,忍不住問道:jiejie,你今日是心情不好嗎?怎么突然 裴昭珩卻不知怎么,忽然覺得眼前有些眩暈,身體燥熱,口干舌燥起來。 下腹仿佛燒了團火。 賀顧在他眼里,也逐漸變了樣子。 賀顧道:我常聽人說,女子出嫁那日,因為是長大后頭一次離家去,都免不得要哭一頓的,但是那日咱們成婚,瑜兒jiejie卻沒哭,難道是今天回宮,觸景生情,這才又難過了么? 裴昭珩: 他根本沒聽清賀顧在說什么。 只是身體里那團火,燒的更旺了。 聰明如他,立刻反應了過來 賀顧那盅酒不對勁。 他閉了閉目,半晌才聲音沙啞的問:你這盅酒,哪里來的? 賀顧一愣,忽然想起了這盅酒本來是贓物這回事兒,瞬間心虛了,支支吾吾的瞎編道:呃是,是方才宴飲時,從席上倒的 裴昭珩衣袖下的修長五指,卻已經(jīng)扣緊成拳,指甲甚至掐進了rou里,硬生生掐出幾道淡淡血痕。 然而他面上,也只是眼尾微微泛紅,沒露出一點異狀。 但裴昭珩生的何等好顏色? 雖只是眼尾一點緋色,暈染在他那張白玉一般、美的不分性別、驚心動魄的臉上,便好似是純白宣紙上,暈開了一團上好的松煙墨,霎時鋪就成一幅千姿萬態(tài)、驚艷絕倫的江山圖。 賀小侯爺頓時看的傻了,那目光直勾勾的,想挪都挪不開,簡直如同狗皮膏藥一般,粘在了長公主的臉上,口里愣愣道:jiejie姐,你你怎么忽然這么好看 長公主沉默了一會,不知是不是賀顧的錯覺,今日瑜兒jiejie說話,音調(diào)格外低沉些,帶著種莫名、難言的意味,她低聲問:忽然? 子環(huán)覺得我往日不好看嗎? 賀顧頓時傻了,萬沒想到,一向性情嚴正、古板、不茍言笑的瑜兒jiejie竟然會問他這種俏皮話,他紅著臉,舌頭打結(jié)道:自自然不是了!jiejie每天都好看的,只是只是今日要更好看些 裴昭珩沒答話。 賀顧這幅面紅耳赤,連連辨白的模樣,此刻落在他眼里,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那幅天真爽朗的少年神態(tài)了。 少年那睜得圓圓的、烏黑水潤、明亮如點漆一般的眼眸,說話時輕微發(fā)顫、不易察覺的尾音,都帶上了點別的意味。 裴昭珩忽然閉上了眼睛。 他在逼自己保持清醒。 這是母后那酒效力所致,他是把子環(huán)當成弟弟的。 裴昭珩這么告訴自己。 賀顧卻不知他的掙扎,他聞到了那股長公主身上的檀香味,不知為何,此刻這味道,竟然仿佛比往日,濃烈了許多。 裴昭珩常年泡在書房里,不是成日成日的臨帖,便是成日成日的看書,慶裕宮書房中又常年點著檀香,時年日久下來,他身上便也帶了這味道。 此刻裴昭珩自己都能察覺到,他身上發(fā)熱,體溫升高,那氣味便如同被小火溫過的醇酒一般,逐漸在這一方小小天地,揮發(fā)開來,變得無法讓人忽視。 賀小侯爺不由得聞得心馳神蕩,忍不住又說了句:jiejie你好香啊。 他這句話一說,裴昭珩的的理智,霎時間分崩離析,他衣袖下的手,也再沒辦法繼續(xù)老老實實、一動不動的垂著了。 賀顧正在聞著瑜兒jiejie的味兒,看著她出神,卻見她忽然睜開了眼睛,一瞬不錯盯著自己,那眼神幽深的簡直有點嚇人。 賀顧唬了一跳,道:jiejie你你怎么了? 裴昭珩沒有回答他。 他一把拉過了賀顧胳膊,將他攬進自己懷里,另一只手死死掌住賀顧后腦,低頭便吻住了那少年兩瓣溫熱的唇。 賀顧被他扣著后腦勺,感覺到嘴唇碰上了另外一個人兩瓣微涼的唇,人頓時都傻了。 他瞳孔猛然放大。 腦海一片空白。 然而還不等賀顧反應過來,這個吻,是他千盼萬盼、日也想夜也想的瑜兒jiejie,與他的第一個吻,也不及等他開始品味這個等待良久的吻 長公主手上便又忽然傳來一股大力,猛地推開了他。 賀顧一時猝不及防之下,險些被推的倒在石凳底下,長公主臉上神色晦暗不明,神態(tài)有些狼狽,呼吸微微急促,若是他仔細看,定能發(fā)現(xiàn)反常之處。 但是此刻賀顧已經(jīng)反應過來,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天吶! 瑜兒jiejie! 剛才! 親! 他! 了! 她她終于愿意接受自己了么? 長公主似乎要站起身來,她仿佛轉(zhuǎn)身就想走,卻被賀顧一把拉住。 此刻長公主所有神態(tài),落在賀小侯爺眼里,都只化成了四個字 嬌羞不勝。 賀顧的嗓音也有些低啞,他抬著眸子,一瞬不錯的看著長公主,眼神認真、明亮,幾乎能灼傷人。 他說:jiejie別走。 裴昭珩好容易才逼著自己松開了他,下定決心要趕緊離開此處,見他這般神色,竟又鬼使神差的沒走成。 他心中知道他應該走,否則他是男子的事,恐怕今晚便要瞞不住了,但是子環(huán)的眼神,卻又讓他不忍心 不,不是不忍心。 裴昭珩閉了閉眼,在心中對自己說 別騙自己了,你 你分明是舍不得。 賀顧在月色下,一點點湊近了他,他抬手去輕柔的撫摸著長公主微微凌亂的鬢發(fā),低聲道:jiejie不要害羞,咱們咱們是夫妻啊。 賀顧對他說話,總是爽朗、誠懇且真摯的,此刻聽在裴昭珩耳里,卻完全變了味。 少年的聲音里,帶著蠱惑的意味。 長公主閉著眼,眼睫輕輕顫動,不知道在想什么,賀顧便也無言的,一點點湊了過去,靠近了她的臉。 朦朧月色下,湖里緋色蓮花在晚風中輕輕搖曳,湖畔樹影婆娑,樹下石凳上,一紅一藍兩個人影慢慢靠近 交疊。 這一個吻長公主幾乎動也不動,賀顧卻親的很認真,細細品味了一番她的味道。 果然比想象中,還要 還要讓人難忘。 良久。 賀顧才聲音低啞的問:jiejie,你這是愿意了么? 他這話沒有明說,話里意思,二人卻都心知肚明。 賀顧問長公主的是,可愿意讓他碰了么? 裴昭珩卻忽然如夢初醒,仿佛被賀顧這句話,兜頭澆下一盆冷水。 他與子環(huán),都是男子。 既不可能圓房,也不可能有孩子。 他如今已是騙不了自己,生了這般齷齪心思,而子環(huán)卻和他不同 賀顧青春年少、意氣飛揚、他在最好的年華,娶了最愛的女子,想和她白頭偕老、想和她兒孫繞膝。 他做錯了什么? 裴昭珩的喉間干澀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賀顧和他是不同的。 賀顧光明磊落的喜歡一個女子,而他卻就活在一個虛假的殼子里,見不得人,如今竟然還對一個男子動了那般心思。 更加齷齪。 這次賀顧沒拉住他,裴昭珩站起了身來,眼神幽暗的看了賀顧一眼,忽然低聲道:我對母后說只是出來一會,現(xiàn)在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