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賀顧愣了愣,還不及說話,長公主卻已經(jīng)把頸間面紗拉了回去,轉身走了。 賀顧: 他這是又被拒絕了嗎? 第幾次了? 賀小侯爺惆悵的撓了撓下巴,又抬頭看了看月亮。 好吧瑜兒jiejie這性子,他還總耐不住,每次恨不得一步千里,今日能親上便很不錯了,他竟然還貪得無厭的打起了圓房的主意 唉,人果然總是得隴望蜀,不知饜足的。 也罷,今日酒沒喝成,換了瑜兒jiejie兩個親親,已是大賺特賺了! 賀子環(huán),知足長樂??! 賀顧如是對自己說。 站起身來,撣撣衣袍,便準備回男席那邊去了。 卻說裴昭珩雖然嘴上,跟賀顧說是回女席那邊去,其實走的方向卻是慶裕宮。 那酒效力甚猛,幸而他自小習武,自制力尚算頗佳,剛才在賀顧面前,雖然已經(jīng)是大為失態(tài),但男子身份好歹還是沒露餡,觀賀顧神態(tài),顯然也沒起疑心。 可是那酒畢竟還是在作祟的,他得回去找蘭疏,打一桶冷水來,再 正想著,穿過御苑花園假山游廊,卻聽見一個少女清脆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長公主殿下。 裴昭珩腳步頓住,回首一看,只見一個穿著淺紫色羅裙、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女,從一座假山后走了出來,遠遠朝他盈盈一拜。 裴昭珩頓了頓,道:你是威寧伯府的小姐? 威寧伯,便是二皇子裴昭臨的生母,聞貴妃娘娘的親哥哥。 這位聞姑娘,今日在宴上他才見過,也不知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聞姑娘生的濃眉大眼,十分英氣,五官甚為像她父親威寧伯聞修明,禮數(shù)很周全,言談措辭也十分妥當。 挑不出錯處的高門貴女儀態(tài)。 她拜完了,這才站起身來,緩步行到廊下,看著裴昭珩道:民女有些話,在心中憋了許久,與旁人又不便說,這才想和殿下提一提 裴昭珩: 眼下他身上春酒效力仍在,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不看著賀顧,便發(fā)作的沒那么厲害,也不是不能抑制。 這聞家小姐忽然找他,言談間也甚為得體,若是不管不顧直接走了,難免叫人起疑。 他男扮女裝多年,中間遇到的麻煩數(shù)也數(shù)不清,連賀顧這個和他成了婚的駙馬,都瞞了過去,如今自然不能輕易栽在這個聞家小姐身上。 淡淡道:你說吧。 這聞家小姐,如今在京中,其實也算數(shù)得上號的名門閨女,畢竟有個貴妃姑姑在,她父親聞修明近年來立下不少戰(zhàn)功,且與賀老侯爺不同,尚且年富力強,看樣子還能為朝廷效力許久,自然是頗得圣眷。 只是盡管在朝堂上順意,聞伯爺于子息上,卻不太得意,只得一個妾室生了一兒一女,正室夫人并無所出。 這兩個兒女,自然都被他心肝兒rou般疼著,尤其這個女兒聞天柔,聽說聞伯爺自己經(jīng)常對旁人說,這姑娘長得比哥哥還像他,性情也像,若不是個閨女,以后威寧伯這個爵位,他必傳予她。 聞天柔果然十分爽朗,說話也不拐彎抹角,當即便單刀直入,道:我聽說,長公主殿下厭惡男子,且與賀世子成婚,也只是聽從皇后娘娘的安排,其實殿下并不喜歡他,對嗎? 裴昭珩沉默著沒回答。 聞天柔沒得她回應,卻也仍不露怯,繼續(xù)道:且陛下有過恩旨,言道若是殿下不愿碰駙馬,便允準駙馬納一妾,以延綿子嗣,傳承賀家香火,對么? 裴昭珩道:你想說什么? 聞天柔忽然在他面前跪了下來,磕了一個頭,抬起頭來才神色懇切道:民女知道,今天這個請求,實在孟浪無禮,但是,我心慕賀家哥哥已久,自三年前,西山弓馬大會,我見了哥哥,百步穿楊,便打定了主意,以后非他不嫁,是以也早早求過爹爹,要爹爹去跟賀家提親。 只是爹爹總覺得,女兒家主動去提親,有失體統(tǒng),一直不愿,也不允準,我苦苦相求,直到去年他去南嶺戍守之前,才答應了我,今年他回來,便為我向長陽候府提親。 可是,等今年爹爹回來,賀家哥哥,卻已經(jīng)做了駙馬了。 聞天柔說到這兒,眼眶微紅,顯然心中也很是難過。 裴昭珩一向耐性甚好,但此次卻不知為何,竟然聽得有些煩躁,聞天柔只說到這里,他便忍不住皺了皺眉,冷聲道:這與我又有何關系。 聞天柔吸了吸鼻子,又磕了一個頭,道:殿下自然什么錯也沒有,殿下的婚事也是陛下和娘娘相中的,只是只是若是殿下與賀顧哥哥,是勉強成婚,殿下心中也沒有哥哥,又不會與他有夫妻之誼,哥哥總要納妾的,民女就忍不住想,為什么為什么不能是我呢? 她抬起頭來,眼神明亮的看著裴昭珩,道:殿下,只要我能做賀家哥哥的側室,我什么也不求,更絕不會給殿下添堵,若是有了孩子,我愿送到殿下膝下養(yǎng)著,以后他便是殿下的孩子,至于什么別的產業(yè)、爵位,全看殿下,殿下愿意給他便給,不愿意便不給,若若殿下還是介意,我也可以喝一輩子的避子湯,我可以不要孩子,我只想只想嫁給賀家哥哥。 裴昭珩一時被她這番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給驚住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聞天柔卻帶著鼻音道:我有了這個主意,爹爹知道了,已經(jīng)把我好生臭罵一頓,說我不知自愛、不知羞恥,可是可是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想和自己心愛的男子在一起,若是殿下愿意成全,殿下恩德,天柔必將一輩子銘感五內。 如今,爹爹十有八九已經(jīng)去和陛下求恩典,要給我選婿了,只有殿下殿下親自與圣上提及此事,或許才有轉圜余地,否則,我怕是此生都再和賀家哥哥無緣了。 她說著,眼眶又開始泛紅。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良久,卻只淡淡道: 你本來便與他無緣。 聞天柔一愣,呆住了。 第37章 若是在今日之前,裴昭珩聽到聞天柔這一番話,便是心中感覺不舒服,說不好還真會猶豫一二,甚至有可能會回去,問問賀顧是何想法。 可他剛剛才看清了自己心思,眼下還心緒煩亂,轉眼就聽到聞天柔這番剖白,再加之那春酒效力,還燒的裴昭珩十分難過,一時耐性全無,只憑本能,便想也不想,冷聲拒絕了。 憑心而論,聞天柔有這心思,實在再正常不過。 賀顧在京中王孫公子里的名頭,當初選駙馬之初,他便早有耳聞,陳皇后更是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將賀小侯爺大夸特夸,吹的天上有地下無,是以聞家姑娘會愛慕于他,并不叫裴昭珩覺得意外。 而這位聞姑娘,有了這心思,還敢付諸行動,不怕旁人非議,不惜違逆父命,也實在不得不說,的確算的上膽大,且敢愛敢恨。 她方才眼神明亮,看著裴昭珩的目光殷切期盼,不免讓他想起,眼神和這姑娘十分相似的賀顧來。 賀顧和這聞家姑娘,其實倒還真是性情相似,一樣的磊落颯爽,一樣的敢愛敢恨,一樣的不顧及旁人指指點點,且又同出將門,若是沒有他和賀顧這樁婚事?lián)踉谄渲?,他二人如果能夠成婚,想來京中任誰知曉了,都得贊一句,實在是天賜良緣。 聞家小姐,不正就是那個能和子環(huán)相配,且容貌、家世、性情都不差的女子么? 更難得的是,她還如此愛慕子環(huán),甚至愿意為他委身為妾。 若是子環(huán)見了她,也難保不會心動吧? 裴昭珩想及此處,心中忽覺一陣刺痛,那痛感幾乎蓋過了春酒猛烈的效力,叫他喉頭愈發(fā)干澀,胸口發(fā)悶。 聞天柔的選擇,是來找他這個長公主詢問相求,而不是直接去勾搭賀顧、乃至仗著父親軍功,央求皇帝皇后,其實已經(jīng)算上的磊落了。 畢竟眾人皆知,長公主無意于駙馬,駙馬納妾亦是早晚的事,便是母后不肯依了她,但父皇知道他真實身份,又要仰仗著她父親聞修明,戍守南境還真難保,父皇不會同意。 或許,正是他心中清楚,蘭宵之流,其實入不了賀顧的眼,而這個聞天柔,卻搞不好真能叫賀顧動心。 所以才會容不下她。 聞天柔聽了他的話,愣了愣,果然垂下頭去,神色有些落寞。 然而半晌,她卻忽又抬起頭來,面色認真道:或許殿下說的不錯,我與賀家哥哥,的確沒有什么緣分,所以父親回來后,他才會已經(jīng)成了駙馬,可天柔也相信,緣分一說,說到底,也不過是人力未盡時,安慰自己的話罷了,我只信事在人為,若我拼盡全力,能拼出和賀顧哥哥的一絲緣分,我便也絕不留一絲余力。 她這番話,說的實在是擲地有聲,目光明銳,落在裴昭珩耳中,更是有如響雷 緣分一說,不過是人力未盡時,安慰自己的話罷了。 他目光頓在聞天柔臉上,久久沒回話。 聞天柔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說的,似乎實在有些過于膽大、過于僭越和冒犯了,心中不由的又打起鼓來,見長公主不說話,忍不住小聲問道:殿下? 裴昭珩卻將目光從她身上挪開了,他看著長長的游廊盡頭,忽然低笑了一聲。 聞天柔不知她在笑什么,卻聽長公主淡淡道:你說的不錯,世上之事,的確是事在人為,總要試過了,才知道行不行得通。 聞天柔心中一喜,以為長公主這是同意了,誰知還沒來得及露出喜色,便又被她一盆冷水,兜頭潑了下來。 但有人力未盡之事,便也有人力不及之事,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是努力就有結果。 裴昭珩垂眸淡淡掃了她一眼,道:聞姑娘回去吧,你是伯府千金,有大好前程在,以后和他人成婚,未必不能美滿幸福,給駙馬做妾的主意,便不要再打了。 即便我同意了,你父親聞伯爺,也斷斷不會放任,讓你如此自賤。 卻說賀顧撿了蓮蓬,施施然回了男席去。 他方才離席之時,只說是去出恭,便不讓征野跟著,征野等了半天,宮宴已經(jīng)行了大半,卻始終不見賀顧回來,便不由著起急來,站在擺設宮宴的花園入口小道上張望。 賀顧看見他在等自己,還不等征野先開口,便笑道:誒,正好,我還愁著,這些個蓮蓬叫我直接抱著,坐回席上去,不大合適,你既然在,就替我拿著吧。 語罷不由分說,就把蓮蓬都塞給了征野。 征野接了一大捧蓮蓬,連忙抱住,道:爺去了這大半天,也不回來,便是去摘蓮蓬了么? 賀顧撓撓鼻子,心道,何止是去摘蓮蓬,爺這一趟可是去竊玉偷香,一親芳澤了。 但這話是不可能告訴征野的,便只懶懶應了一聲。 征野憂愁道:這這宮中的蓮蓬,都是皇家的東西,爺這般說摘就摘,是不是不大好,回頭叫人見了 賀顧見他又開始嘮叨,耳根起繭,趕忙道:得了得了,幾個蓮蓬而已,陛下如此寬仁,豈會和我計較?也值得你絮絮叨叨。 何況連皇帝的女兒這朵傾國名花,他都摘了,還怕這兩個蓮蓬? 便不再與征野多言,回了席上去。 只是席面果然已行了大半,賀顧回來沒多久,月上中天,皇帝便叫散席,滿席王公大臣,這才三三兩兩站起身來,寒暄告辭,紛紛離去。 賀顧想去找長公主,但和征野剛在宮道上,走了沒兩步,卻被人叫住了。 顧兒。 他聽到這個聲音,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一看,果然是面色有些晦暗的親爹,賀老侯爺。 兒子做了駙馬,遷居公主府,成了天子內婿,皇族一員,他這做老子的,便也不好再擺當?shù)募茏?,倚老賣老了。 賀南豐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也沒想到,等賀顧和長公主成婚后,竟然連見他一面,都變難了。 這十幾日,他幾次遣了下人,去公主府遞拜貼,卻都吃了軟釘子 公主府的下人,不少都是以前在宮中當差的,且都經(jīng)過陳皇后和吳德懷精挑細選,這才隨著長公主出降,自然都是見過世面,見過貴人的,拒絕起人來,那叫一個果斷,那叫一個冷臉,讓賀老侯爺吃了閉門羹,心中憋屈,卻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沒地兒撒氣。 只暗罵賀顧這個小兔崽子,竟然娶個媳婦,連爹也不認了。 這倒是冤枉了賀顧,賀顧倒還真不知道,賀南豐這些日子吃閉門羹的事 都是裴昭珩那日聽了賀顧之言,知他不愿,才私下叫門房推了所有長陽候府的拜貼。 直到今日宮宴,賀老侯爺畢竟也是皇帝兒女親家,自然也得了恩旨,入宮享宴,這才能見到賀顧這個忘本的不孝子。 賀顧卻不知道,賀老侯爺這些日子遭受的委屈,見他臉色不好,心中便只猜測,多半是看萬姝兒吃了小半個月的苦頭,眼下不忍心了,來跟他求情的吧? 他安排在侯府那些個婆子,領頭的一個,原來是在外祖言家管事的,脾氣硬不怕事兒,最難得的是忠心。 言家待下人好,言老夫人又治家有方,這些丫鬟婆子對言家,多是死心塌地,當初言大小姐嫁入長陽侯府,最后卻在這里香消玉殞,她們自然也是對賀老侯爺、和他那個繼夫人萬氏,生了幾分怨氣的。 是故,那婆子得了賀顧吩咐,這些日子他雖然不在,但估計賀南豐再怎么找她,威逼恐嚇,那婆子也只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會搭理賀南豐。 賀顧想及此處,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爹這是心疼夫人,來找我求情了? 誰知賀南豐沉默了一會,卻道:不是因為姝兒,她的確對不住你和容兒,如今你不將她送官,已算得上對她寬仁,為父這些日子想清楚了,她仗著你和容兒年幼,做出那等事,便是你如今要懲治她,也沒什么不對,為父不是替她求情。 賀顧一愣,有些意外,道:那爹來找我,是為了什么? 賀南豐回首看了看,確認左近無人,這才看向賀顧,皺了皺眉,低聲道:你把容兒給為父從言家接回來。